64
“夫人,我叫你多次了。”廣子林沒有表情地說。
我暗叫一聲慚愧,剛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都叫廣子林給瞧了去。
“廣爺請坐。”我平靜地說。
廣子林抱拳埋首道:“夫人,昨日對夫人不敬,純屬一時糊塗,還忘夫人恕免則個。”
我輕嘆聲,道:“廣爺不用賠罪,反正我不會回天山,你大可不用擔心我會秋後算帳。”
經過一個晚上思量,廣子林也不會一如剛聽見般那樣沖動,此時估計心裏也是有了計較。
廣子林并不介意,不着痕跡地說道:“夫人這是什麽話,夫人與在下結為同盟,共同進退,在下怎可棄夫人于不顧。”
“廣爺”我道,“承蒙廣爺鼎立相助,不然也不會有如今的局面。我自然知道,在我不過區區幾句話,而在廣爺,則是無數具體複雜的細節。說來輕巧,而每一件事,哪件放在其他人手裏都是難上萬難,唯有廣爺能做到如此趨與至臻。我安居于此,卻也知道廣爺力排萬難才有了今日。”
廣子林波瀾不驚地抱了抱拳:“夫人言重了。在下對夫人一片赤膽忠心,夫人慧眼,自然不會視而不見。”
我輕輕搖了搖頭,道:“然,廣爺,人各有志。我知道你想把以後在天山上的寶壓在我身上,大家挑明了說,我的确是利用了你這一點……”廣子林神色微有晃動,被我敏銳地捕捉到了,“現在我出爾反爾的确對你不住。不過你意圖用離铛要挾我在先,這點也是可以打開了說的。”
話剛落,小铛推門進來,看了廣子林一眼,一言不發,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我看着他一笑,轉而對廣子林說:“廣爺,希望你能念在我于嬌娘之傷勢有助益的地方,放我安然離去。你也看到了,”我輕輕拉過離铛的手,“我會随他歸隐山林,再也不會出現。”
話一出口,我看見小铛詫異而帶一絲驚喜的表情,柔柔一笑。
廣子林視而不見,冷聲說道:“那夫人讓我如何自處?上雲現在肯定是知道了我在動手腳,不然文曉生早不來晚不來,為何這個時候來?夫人你倒一走了之,留我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我輕笑:“廣爺,事到如今又何必故做姿态?廣爺你不肯放行,我也算插翅難逃。”
廣子林眼一轉,也笑道:“也好,夫人既然願意直來直往,倒也省了繞彎子。夫人你今天若不劃下道兒來,那說不得,我也只有委屈夫人了。”
我嘆道:“一個晚上,對于收服方凝來說的确是夠用了。廣爺下手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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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子林道:“夫人心裏也清楚,我在明,夫人在暗。這對夫人有好處也有壞處,這壞處便是離了我,夫人猶如龍無鱗,鳳無翅。”
我一笑,又道:“看來廣爺胸有成竹啊。”
廣子林斜了我一眼,道:“夫人也不差,可是把最後一道押在樸藤戈身上?”
我心下一跳,面上搖了搖頭道:“昨日倉促,廣爺激動之下未及細想,待回去一思索當下自然也瞞不過廣爺的眼去。不錯,那天主教的暗人就是樸藤戈。不過他既然已經暴露身份,廣爺當然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廣子林嘆息道:“這個樸藤戈可是瞞地天衣無縫啊,枉我一心栽培于他……難怪天主教這些日子有人馬蠢蠢欲動,原來也是這小子搞的鬼。”
我一怔:莫非廣子林已經下手誅殺?這未免也太快了。
我道:“廣爺,這樸藤戈本就是天主教中人,天測殿易揚的手下。我若栽在他手上,他肯定也會請我回天山去。說起來他在暗門已經數年,早就想回去與家人團聚了。”
廣子林有一絲詫異滑過眼底,微一思索然後道:“這麽說夫人進也罷,退也罷,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了?”
我搖搖頭:“我不會回天山,你現在想将你的意願強加于我,那也只有綁了我去。現在樸藤戈握兵大棘山脈,他雖然也是想我回天山,但看到我被人囚禁也不會束手不管。廣爺你日後想在天主教飛黃騰達,先擔了個以下犯上的罪名也不是什麽好事。”
廣子林道:“所以夫人最好不要讓我左右為難,反正夫人也沒有其他路可選。”
我微微一笑,道:“廣爺,有些事情,雖然你沒說,但是不見得我不知道。”
廣子林一愣,看着坐在我身邊的小铛,突然一拍腦袋:“是我大意了!離铛告訴夫人了吧,天主教确實是要立新聖女,就在兩個月以後。若不是如此,我也不用這麽急于對夫人苦苦相求。”
我道:“是了,連日子都定好了,我若這個時候回去,那地位何其尴尬啊!新聖女就在那裏擺着,本是忠孝兩全,凜然赴命的朱顏又回來了,你讓易揚如何處置我?難道依然讓我當聖女,不怕天下悠悠之口:這個朱顏只怕就是個貪生怕死,枉顧道義,厚顏無恥之人!異地處之,我若是易揚,我才不會讓這個本就是該死的聖女有見天之日,說不定就直接送我一程了。那麽廣爺你不就只有先昭告全教我還活着的事,然後再送我回山。但是這麽一來,廣爺可是明裏暗裏都把天師得罪了,廣爺新上天山,天師以後肯定也不會給你好日子過,到頭來人頭不保,那才叫得不償失。”
廣子林神色不變,想來這些他也想到了。
我繼續說道:“我也不知道廣爺你到底是做何打算,但是我倒是覺得有一條兩全其美的法子,廣爺你可願一試?”
廣子林神色有所舒緩,道:“願聞其詳。”
我微笑道:“廣爺就該讓我歸隐,并且幫我隐匿蹤跡,但是你知道我是活着的,我身上你看有什麽信物也盡管拿去,或者由我手書一封也未嘗不可。這樣天師有把柄落在你手上,你在天山的日子也應該可以一帆風順。只要易揚一日沒有找到我在哪兒,他就一日不敢對你如何。畢竟,知前主未亡,而自立新主,被天主教的人知道了,他也不會好過。”
廣子林沉思不語。
我繼續道:“我的狀況你也看到了,我沒有理由回天山了。這樣廣爺你手裏起碼還有我這個籌碼,不至于在天山遭人排擠。我們兩人各取所需,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廣子林想了許久,我側過頭,看見小铛還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呆呆的。我覺得好笑,不禁莞爾。小铛看着,傻傻地笑了。
我正要說話,卻聽得廣子林道:“那就勞煩夫人手書一封,不過,夫人日後到底如何打算,可否告知在下,在下也可在日後多多照應。”
我笑了笑,說:“我也不會知道我要去哪裏,總之就是遠離天山,遠離暗門就對了。廣爺你也不必擔心,我可以發誓我再也不會出現在天山之上了。”
廣子林想了想,道:“我倒也能明白夫人的心思,夫人既然只求個自由自在,那我也不好勉強夫人。敢問夫人何日起程?我順路送夫人一段。”
我想了想說:“今日就走,文曉生說我有個故人要來此處,我不想再見其他的人。”
廣子林道:“如此甚好,我去安排一下,過會兒再來通知夫人。”
廣子林剛走,小铛就撅個嘴問我:“幹嘛要和這個人同行,他分明就是想跟蹤你。”
我笑道:“他還有用。”
小铛道:“什麽用?”
我輕嘆口氣道:“先生還在萬毒世家處,我們總要把他先救出來。”
小铛疑惑道:“他會去救嗎?”
我笑:“落井下石,不就是他最喜歡的嗎?上雲先戰了萬毒世家,然後是數個小門派,再然後又遇上廣子林,我相信以他的智謀全身而退倒是不難,可這利劍和鐮刀兩壇就……可以一舉滅了暗門兩個壇,他廣子林還沒進天主教就是大功一件,何樂而不為?”
當日真的就出莊了,回頭再看一眼這個霧鼎山莊,一時間胸中如梗,想我來此也不過區區三月,一來一去,為何竟有物是人非之感?
廣子林本想把這一個山莊的其他人全數殺了,被我攔了下來,只是捆綁起來丢在地牢裏,我不想再背幾條血債。如此,最後一起離開的包括方凝和她的心腹也就是兩百來號人,當然,方凝手下的兵馬已經被下令在前方候着。
而冷蕭,那人也不是個安分的料子。本來該是在離莊二十裏紮營的他,已經帶了人馬去寶瓶口,稍一思索就明其理,寶瓶口的鐵馬壇已然大亂,而暗門內部馬上風雲大亂冷蕭也是知道的。現在他去寶瓶口,不日将鐵馬的內亂鎮壓下來,那寶瓶口就成了冷蕭的囊中之物,有了寶瓶口,是繼續效忠暗門也好,見風頭不對,立刻投誠天主教也罷,與冷蕭本人都是有利的。
所以這一路而去,順利與方凝的兵馬會師,然後一路北去,暢通無阻。
我與小铛同一馬車,小铛駕車,我坐在車內與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芷蒲谷固然不錯,可我們大澤平原上風光更是何其秀麗,若能在那裏尋到一處隐蔽的地方也是不錯。”小铛興致勃勃地說道。
我想了想,笑道:“也好,只要是沒人知道的地方就好。”
“恩,可以養幾只羊,種些不花體力的菜,嘿嘿,我愛吃紅薯!”的
“紅薯?”我莞爾“竣邺山莊是天下最富的門派,怎麽你這個少公子喜歡吃這種東西。”
“恩,以前在莊內,做了錯事被邺管家責罰,跪在天井邊三天,第三天的時候我哥偷偷給我塞了幾個紅薯過來,雖然後來他因為這個也被罰了。”的
我一呆,是飛白嗎?的
小铛看我表情不對,馬上問道:“清清你喜歡吃什麽?”
“桂花糕。”我脫口而出,說完又是一呆。桂花……糕?(不記得了??第章!)
小铛不覺得有什麽不對,道:“好啊,那再多種幾株桂花樹好了……”
兩人談笑間,前方突然傳來些嘈雜的聲音,我和小铛的馬車在整個隊伍的中間,往前望也望不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只看得見長長的隊伍。
不一會兒,隊伍也停了下來,嘈雜的聲音也聽地幾分清楚了,似乎是打鬥之聲。
過了許久,才見廣子林驅馬前來,看着我笑道:“夫人可知,文曉生說的那個故識到底是誰?”
我一個閃電的念頭:莫非是正對面碰上了?面上搖頭道:“我怎知道?我不想見,讓他走了就是了。”
廣子林笑容依舊不變:“其他人夫人或者并不想見,這個人,夫人肯定是想見的。”
我茫然。
廣子林道:“來啊,押上來。”
身後的人閃開,幾個壯漢押了個萎頓的人出來。
閻王劫怎麽會在這裏?!
先生看到我,兩眼突然發亮:“丫頭,你沒事吧!!”
我轉頭對廣子林道:“如此,多謝廣爺了。”
廣子林奇怪地一笑,道:“不用,舉手之勞而已。”一揮手,幾個人把閻王劫推了過來。小铛手快,先一步扶住先生。
“附近紮營!!”廣子林大聲命道。
先生問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避而不答,反問道:“先生怎麽會在這裏?”
先生沉吟了一下,說:“這可說來話長。不過需要的藥現在都在我手裏,今晚就可以給你醫治,到時候慢慢說也不遲,丫頭你先說說自己吧,你怎麽會在這裏?這一隊人馬又是怎麽回事?”
我一笑:“這也是說來話長。”
這個扶胎個古法實在很是邪門,我與廣子林說可能會在這裏滞留兩天,廣子林滿口答應,雖然我沒說什麽,可我總覺得廣子林好象很高興的樣子。
當夜,我的營帳外重兵守侯,不得有人打擾,小铛堅持自己要守在門口。我笑他:“又沒有什麽事,你還怕見不到我最後一面啦?”
小铛眨了眨眼睛說:“起碼你難受我可以聽地見,你的苦難我和你一起分擔。”我笑,道:“那我可千萬不能呼痛了。”話雖這麽說,心裏還是暖暖的。
先是針灸,然後是藥蒸,把藥蒸布置好後,先生早就大汗淋淋,坐在一旁,看樣子累地不行。
“丫頭,這個要蒸三個時辰,有是時間,我們把話慢慢說了。”先生喘着氣道。
“三個時辰,”我有點訝異,“這麽長?”
“要把渾身蒸透,你現在懷胎的日子不短了,再耽擱下去很危險,若用藥服的方法實在太慢,只有用這個硬灌的法子。”
我點點頭,心裏對中醫學再次肅然起敬。
我慢慢對先生說了我這裏發生的事情,先生聽完後,問道:“就算你出現在天山,于易揚并無什麽直接性的打擊,何來要挾一說?”
我輕笑一聲,道:“先生,我若回了天山就不叫要挾了,正因為我不回天山,所以才稱地上要挾。”
先生聽得一頭霧水。
我繼續說道:“我不回天山,而廣子林表明他知道我還活着,還知道我在哪裏。這樣的話,易揚不得不忌憚他三分。萬一他将我還活着的事情公之于衆,那麽天主教必定大亂,好不容易平定的局勢又要起風波。而竣邺山莊如果接到消息,并且他們現在也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對我出手,天主教必定不能坐視不管,兩家才剛休戰又立刻兵戎相見,一來二去,好處都讓暗門給占了。”我忽然想起文曉生說,我是亂世之人,這麽看的話,果然沒錯……罷了,我收回思緒,繼續道:“易揚現在新立聖女,想來也是不得以而為之的事情,廣子林這麽一攪,天主教又立刻人心晃動,易揚肯定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所以就會忍讓廣子林三分。”
先生忍不住道:“就算易揚新立聖女,是很對不住你,可你也說了,他必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又何必用廣子林去報複他呢?好歹你也是天主教的聖女,就算有新主,你依然還是啊。”
我自嘲地一笑:“對了,就廣子林來看,肯定也是以為我用他來報複易揚,讓易揚知道我這個朱顏還活着……”心裏一緊,雖然說是不在意,可是,光是想想,就還是讓人心痛,痛的不是聖女的位置,而是一種不知道該不該稱之為“背叛”的東西。他對新的聖女,是不是又會善用芳心呢……
“丫頭……”先生看我出神,輕聲喚我。
我輕輕搖了搖腦子,把不該有的東西掃出去,接着說:“易揚的手段我心裏也有數,廣子林再怎麽樣也鬥不過他,只不過讓他多費些心思而已。哎……廣子林當真要能有個歸隐的想念,反倒還能過上舒坦的日子呢……對了,先生你又是怎麽到了此處?”
先生聽着一愣,搖頭笑道:“丫頭你在這邊緊鑼密鼓抄持這麽多,當然不知道萬毒世家那邊又是怎生個狀況。”
先生說,在等利劍和鐮刀兩壇人馬趕到的時候,上雲派了高手秘密進入萬毒世家的區域,結果居然沒有一個人回來,又派了第二波,結果只回來了一個,渾身流血的膿包,過不多時就中毒死了。萬毒世家周圍十裏,毒物千奇百怪,飛蟲小草都可致命,瘴氣迷煙俯仰皆是。最後還是先生相助,從莊裏抓了個下人,那個下人說四周毒氣正午時候最弱。等阮家的狼群來了,那一天正午攻打萬毒世家的時候,狼群在前面一群接一群的倒下,阮家當家的心疼地一塌糊塗。而後與萬毒世家短兵相接的時候,雖然有先生事先給每個人都發了條浸了解毒藥的面巾,但是暗門子弟因為中毒而亡的也不在少數。暗門最終依仗人數優勢迅速攻下了萬毒世家,誰知還沒出了萬毒世家的庭院,幾個與萬毒世家的交好的門派就突然圍攻過來,一味死纏爛打。上雲不想多耽擱,就讓歸真濟物領了一隊高手,先護送先生沖殺了出來。歸真濟物本拟到霧鼎山莊搬兵回救,雖然上雲雖不至輸,可是多拖一分就多一分風險——那明輝河畔因為歸萬毒世家所有,是個三不歸的地方,萬一天主教和竣邺山莊出兵可是大大地不好對付。而一路過來,居然沒有半個人接應!歸真濟物越走越奇怪,最終在這裏遇到領頭的方凝,誰知方凝一言不發,直接冷着臉叫人攻了過來。
“這麽說,歸真濟物難道是回來求援的?”我疑惑不解。
先生搖搖頭,道:“他們的事,我一向不幹預。”
藥蒸過後,先生從懷裏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打開來,裏面是三條通體晶瑩雪白呈長線狀的蟲子。先生說,這個蟲子是當年打下銷金一族後蘇沩給他的,叫“引針”,會随一種特定的氣味而游走體內,先生把蟲子種在我身體裏,用藥物做引,讓蟲子幫忙扶胎。
之類細節種種不一一細表。
在這營帳之內,一呆就是三天。
先生幾乎要虛脫了,他擦着汗說:“大體應該沒有問題,但這之後的切記不宜多動,保持心态平和,要多靜養。”
我扶着隆起的肚子,笑地安心……
帳門輕卷,一個身影閃了進來,我靠在枕上,看到小铛一雙焦心的眼,笑了笑說:“沒事,一點都不痛苦,還很舒服。”
小铛翻了個白眼,不知這小子多少天沒睡了,滿眼血絲。
廣子林聽聞治療完成了,隔了很久才悠悠閑閑地走過來。嬉笑道:“恭喜夫人了。”
我也笑道:“還是借廣爺的福佑。”
兩人不痛不癢說了幾句,我忽道:“廣爺,這幾日多謝你相送,這也走了數天,不如我們就此分手如何?”
廣子林一呆。
我馬上接着說:“再往北去,出了暗門腹地,就應該有天主教的眼線了,廣爺你該不會想讓人發現……”
廣子林想了一下,說:“也好,那就預祝夫人一路順風。”
……
……
廣子林為我準備的:一輛平凡不起眼的馬車,一只瘦骨嶙峋的雜毛馬,一身粗布衣服,看着坐在駕車位置上的小铛,和一旁也是莊稼漢打扮的先生,我仿佛看見另一個生涯在向我招手,單純的,無邪惡的,平凡的普通生活。先生說他在一旁照料着,等孩子平安出世了他再回芷蒲谷,我挽留先生說不如和我們一起生活,但先生笑着搖頭,他說他要告訴我娘,告訴她,關于她女兒的一切……
小铛笑着挑開了車簾,向我伸出一只手,我也微笑着任他扶着,一晃眼,易揚和邺飛白的臉變地如此鮮明和模糊,那些短暫和無邊的歲月從腦中飛速浮現和逝去,我曾迷茫在他兩人真心和假意之間,左右搖擺,猶豫不定。直到今天,我也沒有明白,易揚和飛白,在我心裏到底誰更深些,誰更重些。然而今天,這些開始對我都不重要了,我會把他們都放在心裏很深的地方,然後讓歲月的塵埃把他們封起,而迎接我的,則是熏風暖日的新生活,在沒有人知道的地方……
說再見,我愛或者是愛我的人……
突然一旁的廣子林悶哼一聲,他手上的剛骨折扇猛地一展,向後扇去,他背過來,背上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痕從左肩一直劃到右腰。
廣子林身影後閃出兩個小小的人影,一左一右,滿身的傷痕,正是歸真濟物兩個孩子。後面遠遠傳來人聲:“逃這邊來了!!快追……”
“清清!”小铛眼快,一把拉住我往身後一帶,自己擋在我前面。
我驚魂未定地看着這兩個孩子,他們其中一個纏鬥住廣子林,另一個直接向我這邊沖過來。
小铛眼快,拿起短弩就射了過去,與此同時,一旁的先生袖袍一揮,只見一種黃色的粉末四散開來,那沖過來的孩子仿佛行動突然受限,眼睜睜地看着那個短弩射進自己右胸,他倒地,而那惡狠狠想要吃人般的目光卻一直放在我身上。
“哥!!”另一個孩子大叫到,直沖過來,廣子林趁機折扇一擺,正掃在那孩子的左臂上,傷口深可見骨。
空中黃色粉末未褪,歸真還沒接近就已軟了下來,他單手撐着劍,努力不讓自己倒下來,卻再沒力氣移動半步。
而那邊的廣子林卻冷哼一聲,後面的衆人這才追到,看見廣子林背後鮮血淋淋,吓地兩股顫顫,廣子林冷着臉對後面的人伸出手:“箭!”
後面的其中有一人剛好負了弓箭,趕忙卸了遞了過去。
而站在原地的歸真卻恍若不聞,只是突然開始大笑。
我看着歸真一身或舊或新的傷痕,突然了然,這幾日先生為我治療,而歸真濟物卻一直在廣子林手上。這兩個孩子在門內沒有頭銜,卻是一等一的權利,廣子林嘴上不說心裏肯定早就惱了這兩個目中無人的孩子,卻苦于礙着上雲的威信,這兩個孩子這回落在他手裏,想來是沒少受折磨,否則廣子林挨了一劍之後哪裏還有命在?難怪那天廣子林帶先生來時露出那個表情,原來是拿這兩個孩子一出心頭惡氣。
廣子林拉開弓,冷笑道:“死到臨頭,你能笑就笑吧!”
歸真道:“我笑,笑你廣子林好個裝傻充楞的騙子,笑夫人好個狠毒絕情的女人,笑主子好個真心枉付的下場!”
“慢着。”我對廣子林道。
廣子林也拉滿了的弓放了下來,我看了一眼歸真,他稚氣的臉上挂着與自己年齡不相稱的狠毒,一雙眼睛冷冰冰的,光被這目光看着就讓人膽寒。
我又道:“廣爺賣我個人情如何?放了這兩個孩子吧,我也算半個母親了,不想看着小孩子死于刀劍。”
廣子林笑嘻嘻地說:“既然這樣,那夫人先上路吧。”
我暗嘆一聲無奈,我一走,這兩個孩子兇多吉少,可我現在自己脫身都難,哪裏還有籌碼去救這兩個孩子。廣子林敢這麽輕易答應放我走,背後肯定派人偷偷跟着,看我到底藏到哪裏去,他廣子林怎麽會願意手上拿一張空牌?沒有這個打算,他會這麽輕易放我走?但是如今的我,又還能有什麽其他的法子呢?不過有心無力而已.
一咬下唇,我轉過身去。
歸真在後面厲聲道:“世人都贊你忠孝兩全,哪裏又知道你其實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毒婦人!就算你不願意跟主子,可是木已成舟,主子再怎麽樣也是你孩子的爹!你怎能如此忘恩負義!”
我咬着唇,堅定地上了馬車。
“主子對你怎麽樣,我們旁觀的人都看地一清二楚,我就不信你一點都感覺不到!難道你就是當真冷血無情嗎!你要留孩子,暗門那麽多名醫都束手無策,是主子去求的閻王劫!在芷蒲谷門口跪了整整三天才把他師叔請出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閻王劫惱他當年殺了同門的大師兄,硬是他讓雨裏跪了三天!要不是主子武功有成,早就廢在芷蒲谷了!”
我聽地心亂如麻,直接對拿這車繩的小铛說:“走。”
小铛也不言語,一記響亮的馬鞭,車子一震,這就動了起來。
而歸真的聲音不管我想與不想,依舊傳入大腦:“哈哈,霧花夫人你當然不知道!你不知道主子勞師動衆去打萬毒世家就是為了你的一根草藥!萬毒世家老夫人死前啓動機關要毀了那藥園子,是主子舍了命把藥救出來的!你倒好!在山莊策人造反!好得很,好得很!那幾個小門派也是夫人你的手筆嗎?主子真是昏了頭,居然還派高手送這個老頭子回來給你看病!誰知這廣子林謀逆的後臺居然就是夫人你!”
我催促道:“快走。”不想聽,不想聽……為何還有斷斷續續的厲聲呼呵入耳。
“……之後那隊天主教人馬來地更好……主子本就受傷,現下失手被擒,就在萬毒世家等死……夫人你好安排!好算……六個小門派完了還有一隊天主教人馬神兵天降!文曉生居然也讓夫人蒙混過關……你個女子好厲害的手段,好毒辣的心腸……”的
馬車走遠,終于什麽也聽不見了。
記起來,他是如何把我從高處拖到泥潭,從聖女到禁脔,讓我再無退路,讓我铤而走險……
還有他妖冶邪氣的面容,惡毒的話語,那些倍受侮辱的漫漫黑夜……
可能是真的嗎?
他會為我跪在芷蒲谷?
我擡眼,看着坐我對面的先生,嘴唇微動。
先生先別過頭去,低聲說:“我本是再也不想見這個欺師滅祖的小子,所以才讓他跪了那麽久,醫有好生之德,而外面又下了連夜雨,所以才出來看看他怎麽樣,可他卻說有個女子懷了他的孩子,我不信,跟着他來卻發現是你……”
先生又在喃喃說着什麽,我卻再也聽不清楚了。
一路默然無語,馬車在奇怪的靜谧中這麽走了兩天。
小铛說外面風大,讓我進車棚裏坐着,我卻堅持坐在他的旁邊,冬天開始慢慢展現它該有的寒冷,車走地很慢,而撲面的風已然有些刮人。
我沒有焦距地看着天邊的流雲,卻又是在夕陽燦爛的時候。
變化的雲朵披着赤金的色彩,随風翻滾,變化莫測,華美絢爛,倏忽而逝。
我阖目,仿佛聽聞風卷彩雲的聲音,寧靜而高遠,将一切鉛華洗淨。輕輕而綿長的呼吸一口氣,吞吐理不完的愛恨情仇……的
芙蓉顏色易褪,垢點毀圖難祛……
等到多少多少年之後,我是否會後悔?
“小铛……停車。”
我說的聲音很小,但是車還是停了。
小铛沒說話,緊抿着唇看着我,他的眼睛在提醒我:我們說好的,在沒人知道的地方……
我是否會後悔?
但是,等孩子出世了,長大了,懂事了,它會問我:“娘,我爹是誰……他在哪裏……他是怎麽死的……誰殺了他……”
我知道答案:是你母親我,殺了你父親……
當我面對孩子的眼,我是否能說出這個答案?
那個時候,我又是否會後悔?
小铛的眼睛裏,仿佛有一副畫面,泥牆,耕牛,鄉下,粗茶,頑童,布衣……
我看着他的眼睛,卻不知該說什麽。
小铛垂下眼去,很久,才輕輕嘆了口氣,卻在那一剎那,眼裏的畫面模糊,消失……
一聲鞭響,馬車調頭。
車內的先生挑開簾子問:“咦?這是去哪裏?”
“萬毒世家。”小铛說。
多少多少年之後,我是否會後悔……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原諒上雲了???
不不不,她只是不想上雲死在她手上,她良心不安^-^
對不住各位親,偶已經開學了,以後更新不能像之前那麽快了,只能說,盡量了,但是絕不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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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