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柔軟

顧衣看着太子被半拽半哄地帶下去,她恨不得把臉藏到地縫裏,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皇帝發了這麽大的脾氣,看來她不只是在皇帝面前丢臉,說不定小命都要丢了。

“都退下。”

顧衣大喜,也要跟着衆人出去,卻聽皇帝又加了一句,“小宮人留下。”

顧衣:“……”

三皇子一看皇帝将顧衣留下,仿佛得了支持般,毛遂自薦道:“父皇,不如讓兒臣來審問他?”

“滾!還嫌這場鬧劇不夠咱們父子丢臉的?”皇帝暴怒,一腳踹在三皇子心窩,“你要把太子折騰死了,就是弑君,你跟你府上的那些人全都得給他陪葬。”

三皇子吓得肝膽俱裂,撲上前,抱住皇帝大腿,痛哭流涕:“父皇,兒臣不是此意,兒臣只是想幫五皇弟找出兇手。父皇,您不疼兒臣了嗎,兒臣知道錯了。”

堂堂一個皇子,這般沒骨氣。

顧衣暗暗撇嘴

她要是這位三皇子,絕對不會摻和此事。五皇子府上被燒,太子入獄,跟三皇子有什麽關系?

坐收漁翁之利,不是更好?

這等蠢貨,怪不得有皇帝和張貴妃的寵愛,仍然扶不起來。

皇帝看了眼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三皇子,面露疼惜之色,他把三皇子拽起來,拍了拍肩膀,“你若真想為兄弟出點力,可以跟着刑部的線索去查,沒事還可以把你五皇弟叫過來問話。但是太子那邊,不要去招惹他,你沒瞧見刑部那些人站都不敢站到他身邊嗎?”

顧衣蹙眉,這皇帝瞧着是個精明的主兒,怎麽也讓兒子去辦糊塗事?他不是應該讓自己最疼愛的兒子,遠離是非中心?

“記住朕的話,再去招惹太子,朕也救不了你。太子活不長的,你若想擔起天下的大任,就把目光放到別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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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兒臣這次真長記性了,絕不再招惹太子!”

父子倆和好如初,站在一側的顧衣卻驚的說不出話。

這皇帝說的是人話嗎,這分明在挑撥自己兒子內鬥!

果然天家無父子。

待三皇子走了,皇帝這才把目光轉向顧衣,語氣陰冷,“朕不問你為何會出現在太子寝殿,也不問其它,只有一句,若再讓太子看到這些東西,朕誅你九族。”

說完這些話,皇帝等着顧衣驚慌失措跪地求饒,然而出乎意料的,顧衣沒動,甚至還大着膽子擡頭看了他一眼。

皇帝眸色幽深,靜靜地看着顧衣,不知在想什麽。

半晌,他笑了,“朕瞧見院裏擺的紅紙紅燈籠了,你有這個心,甚好。只是要小心,莫讓紅事變成白事。”

顧衣咬唇,忍着懼怕,保持面上的鎮定。

“既然你這麽清閑,朕就給你個差事。”

皇帝帶着禁軍離開後,太子府的宮人才被放出來。這些宮人大概是在宮裏見慣了風風雨雨,并不如何驚慌,出來就開始打理太子府。

顧衣面對皇帝時還算鎮靜,皇帝一走,她反倒癱坐在鼓腿圓凳上,抖着手給自己倒茶。

“姑娘,可無恙?”楊裕從窗戶跳進來。皇帝一行人來的太急,根本不容他給顧衣報信。

他在外面看着皇帝進了太子的寝殿,着實為顧衣捏了把汗。

顧衣搖頭,她喝了一口茶,因為手抖,茶水抖出去半盞。

“我送您回顧府?”

“不必。”顧衣定了定心神,問,“太子對男女之事半點都不懂,是因為陛下?”

楊裕沒想到顧衣這般大膽,一個大姑娘竟然同他說這個。

他紅着臉道:“皇子們這方面的開蒙,宮裏有專門的教習嬷嬷。除太子外,幾位皇子都是十三四歲就開了蒙,陛下還賞賜了宮女侍寝。只有太子,到現在,陛下也不派嬷嬷來。也不許太子同其他皇子一起讀書,讓太子單獨待在東宮讀書,送進東宮的書啊畫啊,沒有一本涉及那方面的書,連小說雜記這種書,也是挑了內容幹淨的才會送來。”

太子要是能跟兄弟們一起讀書,即便沒有教習嬷嬷,多多少少也該知道些。

顧衣苦笑,她不明白皇帝這麽做的意圖。

是為了太子的身體?

還是為了別的什麽?

皇帝做的許多事,她都有些不明白。

“姑娘,姑娘?”

外面傳來薛氏焦急的聲音,楊裕躬身告退。顧衣起身,還來不及走到門口,薛氏就已經推門進來,将顧衣一把抱住。

“我的兒,吓死我了。”薛氏緊緊抱着顧衣,生怕一松手,就會失去顧衣。

顧衣心裏暖洋洋的,方才的恐懼瞬間全消。她扶着薛氏坐下,笑着安撫。

“我躲起來了,他們沒有發現我。”

薛氏抹淚:“這太子府看着富貴,卻是燕巢危幕。再怎麽說,這也是親兒子的府邸,陛下怎麽能這般糟蹋?”

顧衣一下下給他拍着背。

“查了這麽久,連個證據都沒有,就将人關了這麽些天。”薛氏突然抓住顧衣手腕,幾乎是用氣音說,“太子會不會不是陛下的親子?”

哪有人舍得這麽對待自己的兒子?

顧衣哭笑不得:“我見過陛下的模樣,同太子一模一樣的眉眼,絕對是親兒子。”

“啧啧,親兒子這麽折騰,居然也下得去手。”

顧衣垂眸,她不敢告訴薛氏,她還領了一個差事——每日給太子送吃食。

這吃食由宮中送出,再由她親手送到獄中。

皇帝想往裏面摻點東西,再容易不過了。

第二日,宮人過來接她。

她伸手要拿盛着吃食的漆盒,德公公卻不給,皮笑肉不笑地說,“哪裏敢勞煩姑娘,陛下交代了,要奴才護送姑娘與食盒,親手交給太子才行。”

這便是不給她檢查吃食是否有毒的機會了。

顧衣笑笑:“那就辛苦公公了。太子好吃,您也知道的,我給殿下準備了他平時愛吃的幾樣菜,還有幾盒零嘴兒,不知能否一起帶進去?”

“姑娘随意。”

宮裏還給顧衣準備了馬車,正是她之前坐過的那輛——太子住在東宮時常用的馬車。

裏面依舊奢華舒适。

甚至考慮到天氣漸熱,還準備了涼茶供着。

顧衣拿着那本她看過的志怪小說,陷入沉思。

人人都說皇帝對太子沒有寵愛,但太子的衣食住行,皇帝都是用了心的。

誰都知道皇帝要廢太子,可皇帝挑撥兒子們內鬥,卻不忘提醒他們別去招惹太子。

憂心太子身體,不願意太子過早沾染男女之事,可皇帝難道不知,太子一旦被廢,哪兒還有活路?

顧衣想了一路也沒想明白。到了天牢,有宮人帶路,顧衣順暢無阻到了關押太子的牢房前。

獄卒一邊開門,一邊小聲提醒:“太子這兩日沉迷作畫不可自拔,小的們一時間給紙給慢了,太子連牆都沒有放過。各位大人進去後,千萬別點燈往牆上看,不雅,實在不雅。”

顧衣:“……”

“誰在外面?快,紙來,筆來,本王又想起一個新的姿勢!”

顧衣:“!

她輕輕咳了一聲以作提醒。誰知太子大概是在興頭上,沒聽出是她的聲音,大聲呵斥,“本王已經定親,必要守身如玉,只要紙筆,不要女人!你們不必拿女人讨本王歡心!”

顧衣又是感動又是好笑。

“咳,是我。”

獄卒猛然回頭,他還以為自己帶進來的是一群小太監呢。聽聲音,這分明是個姑娘家。

想到獄中太子所作之畫,他小小聲建議:“殿下這兩日如狼似虎,姑娘要不還是別進去了?”

如狼似虎?

顧衣更是哭笑不得。

“胡說!”太子怒斥,随後他的聲音又變得溫柔,“姑娘別聽他的,快進來。”

門打開,太子已經站在門前,舉着燈給顧衣照亮腳下的路。

上次來時,太子住的還是雜草鋪地、鼠蟲亂跑的房間,這次換了個石屋,幹淨整潔不少,只是一盞油燈小的可憐。

大抵是皇帝說了不許給他燈,他又鬧,獄卒兩頭都不敢惹,只好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小心腳下。”太子伸手扶着顧衣,這間牢房雖然幹淨了許多,但地面是碎石磚鋪設,并不平整。

顧衣用目光示意太子注意她身後跟着的宮人。

太子哪裏顧得上別人,一路小心舉着燈,将把她扶到了桌前,看着她坐下了,這才冷下臉,看向德公公。

“給殿下請安。”德公公早就習慣了太子的冷臉,他擺擺手,身後的太監便将宮裏的吃食和太子府的吃食一并放在石桌上。

石桌不大,德公公請太子挑了幾樣菜先擺出來,其中有一盞湯,太子并未選中,德公公還是拿了出來。

顧衣盯着那盞湯。

“不用你們伺候,都出去吧。”太子開口趕人。

德公公不想走:“讓奴才留下來伺候吧……”

太子也不惱,打斷他的話,伸手指指牆面:“那你選一個姿勢,本王陪你玩。”

“……奴才告退。”

顧衣借着微弱的光線,瞧了眼滿牆的“大作”,伸手在太子腰間狠狠一擰:“長本事了是吧?瞧把你閑的,這是大獄,不是你寝殿!”

“哎喲,疼疼疼。”太子笑嘻嘻捏起一個小花卷,送到顧衣唇邊,“別氣嘛,來,吃一個。”

“你吃吧,我喝湯。”顧衣伸手去端德公公拿出來的那盞湯。

太子卻按住她的手。

她能看出來這盞湯有問題,敏銳如太子,自然不會看不出來。

太子拿起湯盞,低頭聞了聞,又拿起勺子要喝,被顧衣攔住。

“沒事。”太子輕輕拍了拍她手背,“父皇天天賜宴與我,要是會下毒,我還能活到今日?”

“可你現在被懷疑謀害皇子,哪兒能跟平日裏比?”

太子“噗嗤”笑出聲來:“什麽謀害皇子?五皇兄野心勃勃,拉幫結派,父皇早容不下他了。就算父皇認定了這事是我幹的,也不會動怒。最多把我關幾日,不會将我如何?”

容不下五皇子?

顧衣咬唇思索。

太子趁她走神的時候,喝了半盞湯,“這是藥湯,難喝死了。”

“啊?”顧衣回神,“藥湯?”

她掏出一個小瓷瓶,灌了湯水,小心封嚴口,揣到懷裏。除了天牢,她就去請慈心堂的大夫瞧一瞧,這湯水到底有沒有問題。

“你方才想什麽呢?”太子問她。

這次顧衣來天牢,心事重重。

方才太子說的那些話,讓顧衣這兩日的疑惑稍解了些,她蹙眉道:“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太子雙眼瞬間亮了,臉頰還偷偷染了緋紅,“你、你有多大膽,本王都可以的。”

他頓了頓,又補充,“牆上的,紙上的,你随意選,本王很柔軟。”

“!”

顧衣捂臉:“閉嘴。”

腦子裏怎麽就不裝個正經事!

作者有話要說:太子:本王灰常柔軟,一切皆有可能~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玳瑁5瓶;微茫4瓶;圈圈2瓶;淺夢璃1瓶;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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