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懷子

高臺之上,三皇子意氣風發,朗聲宣讀祭文。

衆臣跪拜。

禮部兩個小官員因為負責傳遞東西,就藏身在高臺後面,等着按儀式流程送東西上去。

他們倆窩在一起說悄悄話。

“瞧三皇子唇角壓也壓不住的得意,嘴臉真難看。諸多皇子中,有性子沉穩的,有足智多謀的,還有血統尊貴的,唯獨三皇子蒼蠅見血,眈眈逐逐,怎麽陛下偏偏寵愛他?”

“子憑母貴罷了。要是太子身子強健些就好了,再怎麽說,他是中宮嫡子,理所當然的皇位繼承人。”

“聽說太子脾氣也不大好。”

“太子只是任性些罷了。我倒是聽說最近太子經手的事辦的都很漂亮。這三皇子不但任性,還很蠢。之前對太子都不恭敬,太子進天牢那會,他比五皇子還像個苦主,上蹦下跳地尋太子麻煩,現在倒是好些了,知道君臣尊卑了。”

“呸,他裝出來的罷。你瞧他現在,嘴角都快咧到脖子根了,那目中無人的模樣,哪裏像知道君臣尊卑的樣子?”

“看他現在,應該還知道克制幾分,但願他不要生出妄想來。”

兩人說着話,不錯眼地盯着臺上臺下。話可以大着膽子說,反正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但是辦事不能出錯,臺上臺下需要什麽,他們必須第一時間送到。

正盯着,他們的頂頭上峰匆匆尋來,“快,準備金剪刀。”

“金剪刀?陛下又沒來,剪下金穗贈群臣的儀式不是取消了嗎?”

“現在又要加上,這是禮部和諸位宗親共同提議的。”

“何時提議?”

那上峰道:“就在剛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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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萬不可啊。太子主持秋祭,尚且還取消了這項儀式。三皇子主持怎麽可以再加上?”

那上峰拍手道:“我也不願意,但幾位大人和王爺都提議了,咱們能怎麽辦?”

“這哪裏是提議多一項儀式,分明是要給三皇子黃袍加身!”

“是了。這些人還真是為了奉承三皇子,連半點尊卑規矩都不講。現在就看三皇子是否還有自知之明,拒了他不該碰的東西。”

“怎麽可能拒絕?他既然敢應下代君主持秋祭的事兒,就說明他有野心。多加這麽一個儀式,不過是更加滿足了他的野心罷了。”

兩人在那兒氣憤,那上峰卻說:“其實多了這項儀式,對三皇子未必是好事。他能主持秋祭,總算還是陛下親自交代過的。若只是群臣建議,他就答應加上這麽個儀式,回去還怕沒人參他麽?”

“參他又如何?有陛下護着,多少本參上去,都能壓下來。要是參他有用,他以前還敢對太子不敬,對兄弟不仁?”

“快住嘴吧,拿個剪刀,也能引出你們這許多話。快去快去,別讓大家等急了。”

一覺睡醒,人已經在寝殿中了。顧衣努力了幾次,才把眼睛睜開。

“醒了?”

太子從長案前起身,到床邊,俯身将她扶起來。“你倒是能睡,從花園把你一路抱過來,同你說話,你都沒醒。”

“你同我說話了?”顧衣揉着發脹的眼睛,“我答話了?”

“不但有問有答,還主動同我說你掙了多少多少銀子,叫我大膽造反。”太子哭笑不得,“還好我沒讓宮人跟着。”

“……”

顧衣有點不好意思,開始轉移話題,“什麽時辰了,秋祭結束了嗎?”

“天都要黑了,早結束了。”

話音剛落,外頭宮人便進來,說是三皇子以太子的名義宴請衆臣,這會大家都到場了,三皇子讓太子速速過去,還說知道太子身子不适,已經在屋外備了轎攆。

“你去吧,不必擔心我。”

太子握了握她的手:“你也餓了一天,先自己用膳,我不會待太長時間,一會就回來陪你。”

“好。”

太子換了衣裳,跟着宮人走了。

這邊太子剛走,羅氏便來了,還帶了一捧麥穗,金燦燦的,十分漂亮。

“這是我親自剪的,平時不去莊子,哪裏能見到這稀罕玩意兒。姐姐便想着,拿來給妹妹瞧個新鮮。”

顧衣點頭,宮人就接過羅氏手中的麥穗,找了個白瓷瓶放進去。

金燦燦的一捧,很襯這秋色。

“男人們都去外面赴宴了,咱們自己也開個金秋豐收宴如何?”羅氏笑眯眯挨着顧衣坐下,“姐姐要來你這用飯,就看你歡不歡迎了?”

“怎麽會不歡迎?”顧衣吩咐宮人添了一雙碗筷。

屋梁上,楊裕緊緊盯着羅氏。

羅氏一邊用飯,一邊和顧衣閑聊,說太子的身體,說外頭的景色,還說了今年豐收的光景,兩人簡直無話不談。

“姐姐不用給我布菜,我自己來就好。”顧衣捧着碗接住羅氏夾過來的菜,客氣道。

“雖然你喊我一聲姐姐,我也厚着臉皮認了。可到底你是太子妃,君臣有別,給你布個菜,我才好安心坐在這裏用飯呀。”

顧衣說不過她,便由她去了。

楊裕盯着羅氏,不敢分心。羅氏的行為雖然沒什麽奇怪的地方,但楊裕看人很準,羅氏在緊張。

她能短時間同顧衣成為姐妹,說話辦事都很得體大方,按理見到顧衣不該緊張,至少昨天她們兩人在後院用飯時,羅氏可沒這麽緊張。

什麽事情能讓一個皇子妃如此緊張?

“這裏的飯菜确實透着一股‘鮮’,不像平時吃的,都膩了。”羅氏招招手,捧着湯盞的宮人,便走到她身旁。

羅氏起身,一邊從宮人捧着的漆盤上盛湯,一邊用下巴示意大家瞧桌上擺着的野味。

“秋天的野味也格外肥美呢。可惜我們明日就要返程,不然住幾天,一起去打獵多好。”

顧衣順着她的話回了一句。

羅氏将盛好的湯盞送到顧衣唇邊,“這也是野味燒成的湯,聞着就鮮美,妹妹快嘗嘗。”

房梁上,楊裕從袖中拔出暗器,瞄準了湯盞。

羅氏說話時,衆人都看着桌上的野味,他卻一直盯着羅氏,看見羅氏的手指伸進了湯盞裏。

羅氏是大家族出身,絕對不會不小心将手指碰到食物。

所以,便只有一種可能。

羅氏将毒藥藏在了指甲裏。

“妹妹快嘗嘗。”羅氏很是熱情,湯盞都已經碰到了顧衣的紅唇。

顧衣張開口。

楊裕氣凝指尖。

“什麽好吃的?皇嫂怎麽不懂規矩,我們家向來都是有什麽好吃的,都要先讓本王吃第一口。”

太子笑着邁過門檻。

顧衣順勢歪了頭,笑着看向太子。

羅氏端着的湯盞便遞了個空,她不自覺快速吸了口氣,放下湯盞,同太子問安。

“皇嫂不必多禮。”太子洗了手,也入了席。

顧衣問他:“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本王身子不适,外面觥籌交錯你來我往,本王應付不來。還好三皇兄體恤本王,放本王先回來了。”太子看向羅氏,感激道,“皇嫂也很細心,來陪着衣兒不說,還親自喂她,可別把她給慣壞了。”

羅氏神色有些不自然,僵笑着拍了拍顧衣的手,“我們是妯娌,也是好姐妹。”

“她有皇嫂陪着,就不怕衣兒寂寞了。”

“是。”

太子的目光落在羅氏面前的湯盞上,又移開目光,問羅氏:“你們可吃好了?”

“吃、吃好了。”羅氏接了一句。

太子回來的太不是時候,打亂了她的計劃。計劃一亂,她的心也跟着亂。

羅氏的呼吸變得急促,她的腦海裏迅速閃過幾個念頭。

三皇子說的對,錯過今日這次機會,以後再想下手可就難了。

太子來了也沒什麽的,一個病秧子,又能瞧出什麽?

她不過是自己吓自己。

“不過,最後這盞野味湯,還是嘗一口吧。”羅氏鼓起勇氣,也不知道自己笑出來沒有,努力勾起唇角,将茶盞送到顧衣嘴邊。

顧衣看着她,目光澄淨。

羅氏心裏沒由來又是一虛。她沒有退縮,“嘗嘗啊,離開隆山,可就吃不到了。”

顧衣仍舊看着她,沒有張嘴,卻是勾了個笑容,“姐姐,還是不了……”

“本王先嘗嘗。”太子打斷顧衣的話,一把奪過羅氏手中的湯盞,“都說了,什麽好吃的,都要先讓本王嘗。”

羅氏看着太子吃了一口,神色大變,“殿下……”

這裏面的毒藥也不知道厲不厲害,太子這樣的病秧子吃了,是否會危及到性命?

她只是想幫自己的夫君,不想害出人命。

太子吃了一口,細細體會一番,“味道确實與我們平日裏吃的不同,除了鮮之外,還加了許多東西呢。”

羅氏躲開太子的目光。

“來,你嘗嘗罷。”太子端着茶盞送到顧衣嘴邊。

顧衣給他使眼色:明顯羅氏情況不對,為何還要讓她喝?

“味道确實不錯,吃一口。”太子再勸。

羅氏又擡起頭,盯着顧衣的唇瞧。她緊張的連呼吸都忘了,一面盼着顧衣吃了這盞湯,遂了她夫君的心願,一面又恨自己卑鄙,顧衣昨天還幫了她。

一聲聲“姐姐”叫的她心中難受。

“我吃一口?”顧衣再次向太子确認。

太子點頭。

顧衣信他,準備就着他的手,吃一口。誰知太子忽然收回手,看的羅氏差點站起來。

“怎麽,又不讓我吃了?”顧衣挑眉問,

“讓吃。”太子眉眼俱是笑意,端起茶盞,不往顧衣唇邊送,反而自己吃了一口,然後便低下頭,堵上了顧衣的紅唇。

顧衣:“……”

緊張忐忑的羅氏:“……”

房梁上仍舊握着暗器的楊裕:“……”

好一會,太子才放開顧衣,笑着問她:“味道如何?”

顧衣紅着臉打他。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能不能不要突然就吻下來。

湯的味道還殘留在唇齒間,味道确實鮮美,至于裏面還加了什麽,她沒吃出來。

難道裏面沒有放東西?

是她猜錯了?

“本王有些乏了。”太子道。

羅氏見顧衣吃了湯,就恨不得立刻離開。現在太子開口說累,她便起身告退。

她一走,太子揮手,宮人也都退了個幹淨。

楊裕從房梁上下來,拿起湯盞聞了聞,又吃了一小口,在嘴裏細細琢磨。

顧衣狐疑,“這裏面到底有沒有下毒?”

“有。”楊裕道,“我似乎嘗出紅花、烨草了,其它沒嘗出來。”

顧衣蹙眉。

如果只是這兩樣,只要她沒懷孕,沒有在特殊時期,吃幾口也沒什麽,權當吃藥膳了。

“應該還有許多寒涼的藥草,被這兩樣壓住了味道。那些才真正碰不得。”太子道,“吃了,對你身子有大損傷。”

顧衣伸手錘他,“那你還讓我吃。”

太子主動貼過去讓她打,“毒藥凡是進了我的嘴,哪裏還能有什麽毒性?”

他身上有蠱毒,不敢說百毒不侵,反正到現在也沒有毒藥能毒死他。像這種只是寒涼的毒藥,他碰過之後,藥性自退。

“雖然我不知道你本事有多大,但是既然看出來有毒了,你我就不該吃。”顧衣埋怨他。

外頭都要說一句“任性”的太子,在顧衣面前,那可是一點脾氣都沒有。

他任由顧衣打罵,不但不惱,還貼心地将顧衣一抹亂飛的鬓發撥正,動作神色盡是溫柔,“不吃,他們只是遺憾,回頭還琢磨着機會害你我。但若是吃了,他們的小命就在我們手中了。”

楊裕一臉懵。

顧衣卻是瞬間明白過來,“我們吃了,就可以裝作中毒,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楊裕:“……不對啊,他們既然敢下毒,自然想好了後路。而且這只是性子寒涼的藥草罷了,又不至于讓你們如何,太子妃若有不适,也最多是懲罰羅氏,三皇子還是沒事。”

“這你就不懂了吧。”顧衣壞笑,“管他下的什麽毒,我們都可以假裝中了很厲害的毒藥。反正我吃的可是我那位好姐姐遞過來的湯水。”

楊裕嫌棄地看着顧衣。

學壞了。

這是個對付三皇子的好機會,但是最終兩人商量着就當這事沒發生過。

三皇子素來得皇帝寵愛,由他們出手,除去三皇子,未免要遭皇帝記恨。

還不如借刀殺人,把自己摘幹淨。

太子讓自己的人,撺掇三皇子一派的人,決定臨時加上三皇子剪麥穗賜予群臣的儀式。

一來,讓三皇子得意忘形。這段時間,三皇子對他客客氣氣,做別的事情,也都謹慎小心,反倒不好下手。

二來,三皇子越風光,別的派系才會越坐不住。

這次秋祭之後,回到皇城,朝堂局勢定然如同緊繃之弦,各方會争得你死我活。

兩人決定不當出頭鳥,畢竟引來皇帝的仇恨,代價太大了。

晚膳用的不好,太子讓人撤了,再上些點心和野果來。宮人剛撤走幾盤,唐太醫來了。

他不放心太子妃的身體,想趁兩人還未歇下,來請個平安脈。

顧衣就坐在桌前,讓他把脈。

唐太醫把脈時,宮人一邊撤菜,一邊端上來點心和野果。

“娘娘身子恢複的很好。”唐太醫看了眼桌上的菜色,“看來娘娘的胃口恢複的也不錯。”

“這果子越吃越開胃呢。”顧衣看見野果,嘴裏就忍不住分泌唾液。她平日裏也不怎麽愛吃酸的,不知為什麽,今日格外惦記這酸溜溜的果子。

說着話,顧衣瞧見宮人在撤湯盞,心中一動,笑眯眯同唐太醫說,“幫本宮看看,這野味湯如何?您知道,太子身子骨弱,吃食上,本宮要格外注意才好。”

唐太醫端起來湯盞聞了聞,臉色驟變。

他這一變臉色,把顧衣吓了一跳。

難不成這裏面藏着什麽厲害的毒藥,太子和楊裕都沒吃出來?

“娘娘可吃了這野味湯?”

顧衣點頭,“吃、吃了一口。”

唐太醫猛然站起身,“什麽,您吃過了?”他撸起袖子,胡子也跟着顫啊顫,“快快,讓老臣再看看您的脈象。”

“本宮沒吃多少。”顧衣惦記着蠱蟲的事,怕節外生枝,惹唐太醫疑心,便補了句,“就小小小小地抿了一口。”

太子卻不依不饒,追問:“這湯裏有什麽是太子妃不能吃的?”

唐太醫執拗地不肯說,一定要給顧衣再次把了脈,确定顧衣脈象強勁後,這才松了口氣,臉色恢複如常。

“這裏面有許多對女子不好的東西,說出來也不算什麽,只是娘娘身子本就弱,一定不要碰這些才好。”

唐太醫的臉色雖然又挂上了平時的溫和笑容,話裏也沒說出什麽令人震驚的事,但“一定”二字,卻還是惹了太子疑心。

太子什麽都沒說,讓宮人客客氣氣将唐太醫送走。

到了半夜,顧衣睡下了,太子卻爬起來,吩咐楊裕去把裘神醫給帶過來。

裘神醫已經收拾好行囊,準備再次游歷江湖。還好楊裕半夜去了,要是等天亮再來,農家小院就沒人了。

裘神醫跟着楊裕一路疾行,聽楊裕說太子妃有哪些症狀,越聽越心驚。

等他見到太子時,又是驚,又是怕,又是氣,整個人都不大好。

太子狐疑地看着他:“怎麽了?我們走之後,你遇到什麽事了?”

“老奴沒事。”裘神醫同情地看了眼太子,一會有事的是你!

“那就給太子妃瞧瞧。”太子側身給他騰出位置,憂慮道,“太子妃跟了本王,不但沒有更胖些,反倒越來越瘦弱。她身上都沒有幾兩肉了,尤其肚子,越來越平。”

太子嘆了口氣,“甚至,都凹進去了。”

裘神醫膽戰心驚地看向太子妃的肚子,是有些瘦。不過很多人懷子的前兩個月,都不會變胖,反而還會顯出瘦态。

他慢慢把手搭在了太子妃的手腕上,臉色逐漸變青,一會又黑如鍋底,最後又搖着頭嘆了口氣。

“怎麽還嘆上氣了?”楊裕問。

太子嘆氣,楊裕沒當回事。他這個主子,遇上顧衣時,整個人都不大正常,矯情的很。

但是一個神醫嘆氣,就讓人難以心安了。

楊裕急道:“你快說啊,娘娘身子到底怎麽樣?”

裘神醫又看了眼太子,目光裏承載了太多的東西。他張嘴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在心裏同自己吵了半天,最後還是妥協了。

只問太子,“您對太子妃感情可深厚?”

這都不必太子回答。楊裕氣道,“廢話,殿下對太子妃,您還瞧不出來,一顆心全在娘娘身上呢。”

裘神醫又嘆了口氣,問:“那是不是娘娘有不好的地方,您都可以接受?”

太子向前邁了一步,站到顧衣身邊。他做事向來果決,這是第一次,他想問,又害怕聽到什麽壞的結果。

他以為裘神醫說的是顧衣身子有哪裏不好,懸着心問,“她哪裏不好,你直說便是?”

“這、這不好說。您只說,您能不能接受?”

“能。”太子語氣堅定,一字一句道,“無論什麽,本王都能承受。”

若是顧衣得了什麽重病,他會想盡辦法,為顧衣診治。

若治不好,這人間,顧衣在,他在。

“您能接受就好。”裘神醫松了口氣。

楊裕性子急,追着問,“到底是什麽,你直接說便是。難道還能有什麽,比殿下中蠱毒還難治?”

他也以為是顧衣身體有什麽不适。

“比蠱蟲還要難。”裘神醫愁眉苦臉,“不是一回事。蠱蟲尚且還有希望,可娘娘這事,就全看殿下自己怎麽想了?”

太子體會出不對勁來,皺眉看着裘神醫。

楊裕還在嘚嘚:“能有什麽是殿下接受不了的,你直說便是。”

裘神醫向後退了兩步,他已經有了主意。

顧衣确實是懷上了,正好太子不能經房事,而且身子孱弱,即便上次同顧衣有了一次房事,也斷不會有子嗣。顧衣這個孩子,太子要是能接受,也算白撿一個孩子。

何樂而不為?

他看向窗外淡淡的月光,還有月光下的樹影,負手而立,“老奴曾游歷至江南,見一梨樹,其形甚怪。上面一半樹枝挂滿了梨,一半樹枝卻又挂着蘋果。雖然模樣怪異,但老奴大着膽子嘗了嘗,蘋果的味道竟然出奇的好。”

太子眉頭越皺越緊。

楊裕最後一點耐心即将用完:“你到底想說什麽?”

“老奴是想說,那梨樹包容了蘋果,把那蘋果養大,那蘋果竟也能吃出幾分梨的味道。所以說,任何事情,莫要看的太重,一切随緣,随緣便是天意。”

裘神醫提了藥箱,躬身道:“再多的老奴不便多說了,告退。”

說完,不顧年齡大,急匆匆自己□□頭走了。

太子和楊裕面面相觑,都不大懂什麽意思。楊裕壓根沒往懷子這方面想,太子更不必說,對這些事情不過全靠一本畫冊,腦子裏沒多少東西,更想不明白裘神醫的意思。

“他在回避什麽?”太子想不明白,什麽梨啊,樹啊的,與他的太子妃有什麽關系!

他不想逼一個老人家,可坐下來想了想,還是擔心顧衣。

“楊裕,你追上去問清楚。”他低頭,在顧衣臉上輕輕落下一吻,“沒什麽,是本王承受不了的。”

楊裕早就憋不住了,太子一松口,他立馬躍過牆頭,往外追去。

好在裘神醫胳膊腿兒都不利索,剛剛翻出行宮。他追上去,把裘神醫堵在一棵樹下。

“殿下不在,有什麽話你直說便是。”

他自己肚子憋着急火,還強迫自己耐着性子,別吓到老人家。誰知道,裘神醫不但不領他的好,還朝着他的臉啐了一口。

“一定是你。”

“?”

裘神醫肯定道:“娘娘身份尊貴,想來天天被宮人圍着,別人根本無法靠近,也只有你……”

“我怎麽了?”

裘神醫又是一口啐他臉上,“你幹的好事!當着太子的面,我不好揭他的短,但是你,我可不給你這種無恥小人留面子。”

楊裕只覺得莫名其妙。

裘神醫憤憤道:“即便蘋果能長出梨味兒,可它還是蘋果的模樣。你就不怕有一天,太子的孩子長得像你!”

楊裕:“……”

楊裕:“???”

楊裕:“!

作者有話要說:楊裕:朋友們答應我,幹啥別幹暗衛,真不是人幹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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