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寶二爺風流解線索
? “回陛下,臣雖是太醫,也閱過《洗冤錄》,确有人用榉樹罨傷,若生前罨敷,其痕裏面深黑,四周青赤散成一痕,沒有浮腫,概因活人血脈流行,與榉皮相輔而成之故;若死後罨敷,便沒有擴散的青赤色。”
“照你這麽說,果然是有人殺了穆陽嫁禍給他?”
王實道:“臣未見屍不敢妄言。”皇上便命他前去查驗。過了約模半個時辰王實回來,“啓禀陛下,臣檢查過穆陽屍體,如賈公子所言,胸口傷痕非拳腳所致,乃是死後刻意用榉皮罨敷成的傷痕,看起來像是被打傷,然其痕內爛損黑色,并無虛腫症狀,用手按捺也不堅硬,想是有人蓄意嫁禍。死亡時間大約在昨晚亥時至子時。”亥時為晚上九點至十一點,子時為十一點至淩晨一點。
嫁禍誰?賈瑞?還是淩钶?這要看皇帝如何想了。
“真正死因是什麽?”
“老臣不敢枉言,還需仵作檢驗。”
賈瑞等着皇上的話,卻沒想到他忽然問,“聽說你能起死回生?”原來方才淩銮托太乙真人傳的話是這樣的:陛下,貧道聽說賈家有面風月寶鑒,可以起死回生,賈瑞就曾憑借它活了過來,何不看看是真是假?
賈瑞愣了下,随及道:“草民凡夫俗子,豈有哪種能力?只是機緣巧合下,得一跛足道人指點,到風月寶鑒中呆了幾日。”
皇上負手而立,眼神莫測,“你說,朕若殺了你,你可能再活過來?”
賈瑞無言以對。腹诽道:你若想知道,自己試試不就行了。
“你既擅長斷案,便限三日找出真兇,否則便讓朕看看你是否真能起死回生。”
“草民不敢領旨。”
皇帝皺眉,“你敢抗旨?”
“賈瑞一介草民,無半點權勢,連東安郡王府都進不了,又有何權利去查案?不過多拖一時死而已。”
皇上想想也是,必得派個鎮得住東安郡王又不參與黨派之争的,如此便只有淩銮了,便對夏守忠道:“宣朕的旨意,讓瑞王從旁監察。”
正中賈瑞下懷,時間緊迫他也不敢多耽擱,拖着傷重的身子一步三晃的出門來,還是王實心慈給他兩粒護心丹,又将宮外自己轎子借給他乘坐。他到東安郡王府時淩銮也到了,管家将兩人迎到正廳,“兩位請稍候,王爺即刻便到。”
過了兩盞茶的功夫東安郡王還未過來,顯然是拖延時間了,到明日午時查不出眉目來,賈瑞真的要人頭落地了。
淩銮自然也看出,聲音冷冽如刀,“你們王爺莫非還要沐浴更衣?”
管家陪笑着道:“公子去世王爺傷心過度,身體有些不适,此刻正在延醫問診,還望王爺見諒。”
淩銮長身而起,“如此,王本合該去探望探望,你帶路吧。”又對随從的小顏小宋道,“你們跟着賈公子,一切聽他命令,若有人膽敢怠慢或故意拖延時間,便以抗旨不遵發落。”
不過雲淡風輕的一席話,小顏小宋肅然齊聲應道:“是!”淩銮素昔治軍甚嚴,言出必行,沒人違抗軍令。
管家只得帶他去見東安郡王,賈瑞便去案發地,穆陽的小院裏空蕩蕩的,房間也被收拾的整整齊齊,東安郡王為阻止他找到兇手煞費苦心,看來想要找出真兇是難上加難啦。
他對小宋道:“煩請幫我找來第一個發現死者的人,和跟班小厮丫環,我要問話。”
小宋去後他又到穆陽卧室裏仔仔細細地查找了遍,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便到院子裏觀察觀察,從院門前守夜的居處、到穆陽屋、到後院的小厮居住,一處不漏逛遍,然後小宋帶着幾個人來了,其中一人嗳喲嗳喲的叫着,胳膊向外扭折。
賈瑞單獨問話,先是穆陽的貼身丫環夏雨,“你是何時發現死者的?當時的情況是怎麽樣?”
夏雨吱唔不敢言。
小宋滿臉的殺氣好似噬血羅剎,“你也想學那管事?”
夏雨臉都吓白了,跪下哀求,“奴婢不敢,奴婢是家生子,父母姐妹都在這裏,真的不能說,大人饒命啊。”他親眼看着那管事不肯配合小宋,被他扭斷胳膊,只是違抗了東安郡王的命令,別說是胳膊,命能不能保住都是兩說。
賈瑞道:“王府裏所有人我都要單獨問話,除了屋裏人沒有人知道你們說了什麽。你不說總有人會說,只要一個人開口了,你們所有人都會被他懷疑,所謂法不責衆,他也疑惑不過來。而你們所述之事若對破案有助,我會向聖上請功,還了你的賣身契也是可以的。但是……”一改方才和風細雨,臉倏然沉了下來,眉宇間盡是威嚴凜冽之色,“你若是刻意隐瞞,或有半句不實之言,便是欺君之罪,罪當滅族,說或不說你掂量清楚。”
過了片刻,見夏雨神色動搖,抓緊問,“你是何時發現死者的?當時情況如何?”
夏雨哆嗦着道:“今兒卯時三刻,我同往日一樣送洗臉水到少爺房間,叫了兩聲無人應,推門也推不開,就叫來福子他們,兩三個人撞門也沒撞開,只得破窗而入,然後就發現少爺躺在床上,身子已經冷了。”
賈瑞指指床道:“學着他的樣子躺給我看看。”
夏雨想了想仰躺在床上,頭和腳靠床裏近些,胯骨離床沿近點,微微彎成弓字形。賈瑞又問,“你還記得床單是什麽樣嗎?”
夏雨想想将床單弄成向枕頭處皺的形狀,自己又看了看,“就是這樣。”
“你怎麽能這麽确定?”
夏雨道:“你們來之前老爺讓我整理房間,所以記得很清楚。”
“昨晚你們少爺回來後都做了些什麽?”
“他昨晚很不開心,發了很大的火,還讓福子他們掌嘴,我害怕的躲了起來,後來還是福子讓我送水進去。我打來水見少爺已經不生氣了,讓我侍候泡澡。”
賈瑞想想問道:“他還換了衣服是嗎?”
夏雨點點頭,“嗯,是前兒剛做的新衣服,石青八寶攢絲的箭袖,黑色掐絲靴子,我伺候着穿好衣服,少爺就讓打發福子我們回去歇着了。”
賈瑞記得今早穆陽穿得确實是這件衣裳,“你們一起走的?屋裏沒人上夜?”
“是的,福子他們還幫我将浴桶裏的水提走。沒有,春風姐姐患風寒離開院子這幾天,少爺就不讓人上夜了。”
賈瑞讓她出去,又召來跟穆陽的貼身小厮福子,同樣威逼番福子才開口,怯怯地道:“昨兒我們被你們打跑後,少爺咽不下這口氣,又将看家的護院都叫上想再找你們算賬,到酒樓時你們卻走了,少爺就讓我把酒樓砸了通,回來還不解氣,說我們沒用,就讓我們各掌嘴五十,打到一半小葉給少爺送東西來了,不知道跟少爺說了什麽,他就不生氣了,讓我叫夏雨打水,還讓我們不用值夜都回去休息。今天早上破窗而入時,才知道少爺死了。”
賈瑞同樣讓他模仿穆陽躺在床上,位置和小葉的一樣,只是記不清床單皺褶的紋路。又問道: “那小葉是何人?送得是什麽?”
“小葉是岳姨娘的丫環,送的什麽小的就不知了。”
賈瑞看他臉上的指痕印,“他經常拿下人們出氣?”
福子吱唔了陣說是。
“你離開時是什麽時辰?離開後都幹了些什麽?可有證人?當時院子裏可還有人麽?”
“大約是戌時,再具體就不知道了,少爺罰我們罰到一半,沒有下令我們也不敢走,等他泡完澡後才一起離開,回去後抹點藥就睡了,小厮們都睡在一屋裏,大家都可以作證。”
“都沒有聽見什麽動靜?”
“沒有。”
賈瑞又讓小宋依次叫進所有人問話,自己則進去穆陽卧室裏思考案情。穆陽的寝居只有一門一窗,兩處皆反鎖着那麽兇手是如何離開的呢?
此時淩銮也過來了,見賈瑞來回踱步,問道:“可有頭緒?”
賈瑞搖搖頭,讷讷自語,“所有的密室殺人案,歸根起來無外乎三種,一,隐藏了出去的路;二,未找到兇手藏身之所;三,未找出鎖門的方式。”
淩銮四下觀察,隔着屏風是一張桌子四只小幾,幾個古董花瓶,正對面是穆陽的床,床下設幾個小抽屜,也藏不下人,床頭小幾上擺着盆栽蘭花,紫金香爐裏殘留着些香料。碧紗櫥裏是上夜人的小榻,更無法藏人,旁邊便是擺着漆器的花架,對于個王孫公子來說,住這樣的房間着實太簡陋了些。
淩銮道:“這屋子一目了然,沒有藏人的地方。”
賈瑞沉吟不語,片刻道:“勞煩你的人查查府裏有誰用過榉樹。”
淩銮吩咐小顏去辦,見賈瑞臉色越來越蒼白,大冬天裏頭上竟隐隐有汗,知他受傷不輕,勉強支撐到現在只怕已是極限,“尚有三日時間,先去休息。”
賈瑞搖搖頭,“大哥他們還在獄裏。”
“大哥?”
賈瑞解釋道:“哦,我已與馮紫英、柳湘蓮、衛若蘭結成異姓兄弟,他們為我入獄,我既出來也不能放着他們不管。”
還真是自來熟。淩銮率先出門,“無須你操心,水溶自會救他們。”
有他這句話賈瑞也就放心了,想想皇上連他這主犯都放了,也不會為難從犯吧?精神松下來,各種痛楚不适便湧上來,搖搖晃晃地跟在淩銮後來,未料他突然停下來,腦袋重重地磕在他頭上,只覺得一陣天旋地暗,岌岌可危地身子終于撐不住,暈了過去。
淩銮将他接個正着,見賈瑞已經昏睡過去了,送他回賈家太遠了,去瑞王府又不合适,索興去了附近的紅香閣。方将賈瑞安置妥當,小顏已帶着軍中随行大夫郭邰過來。
郭邰替賈瑞把過脈後道:“病人五內淤血,若不及時清淤,好生調理怕會留下病根。”
淩銮問道:“該當如何?”
郭邰道:“需得功夫高強之人,以內力将他體內淤血排除,老夫再開幾劑清熱化淤之藥,調理半個月即可。”
小顏肅容道:“将軍,讓我來吧。”
排除淤血後,郭邰又煎好藥着青樓女婢喂賈瑞服下,勸道:“方才替他把脈時,發覺他精血不盛,想來是以前虧空了身子,三月之內絕不可再行雲雨之事,否則必留後患。”
淩銮納罕,賈瑞沒有娶親又無姬妾,相識以來也未見他出入青樓,怎就虧空了身子?平日裏見他溫和而不失風趣,儒雅卻不迂腐,內裏竟是個好色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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