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你怎麽會到這兒來?”
呂嚣定定地看着Young,略帶狐疑。
Young三兩步走到他面前,絲毫不以為意地道:“咳,想着昨晚你病的那樣,今天特地跑過來看看。”
“看什麽?”呂嚣語氣不好。
“看你好了沒。”
“死不了!”
呂嚣翻了個白眼,轉身就往王老張店裏走。
王老張開店大約有七八年了,十七八個平方的小餐館,只得三張桌,桌角油光可鑒。筷筒內散亂插着大把木筷,偶爾零星能翻到一次性筷子。
呂嚣仔細地從筷筒內挑選出兩副一次性筷子,撕開包裝,遞了一雙給對面的Young。
Young今天穿的依然是一身昂貴的銀灰色西裝,褲線筆挺,腕表百達翡麗在白熾燈下熠熠生輝。坐在這個廉價餐館內,格格不入。
剛才就有幾個學生朝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點菜的時候,老張頭觑着油膩膩餐桌旁坐着的Young,明顯寫字都有點恍惚。
隔着墨鏡,Young旁若無人地望着呂嚣笑。
呂嚣沒好氣地擡頭,又遞給他一張紙。
“口水擦擦!別人肯定在好奇……”
“好奇什麽?”
Young身子前傾,逼近了問他。鼻息溫熱,似乎都要噴到呂嚣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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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嚣皺眉,換了個話題。“還沒說,昨晚謝謝你!”
“你已經謝過了。”
“不是說你幫我揍了楊磊那事兒,”呂嚣頓了頓,擡頭認真地看着他。“酒店的錢,我會還給你的。”
“哦?”
Young往後靠了靠,兩條筆直的長腿往前伸,锃亮皮鞋尖不安分地踢了踢呂嚣的白球鞋。
“你打算怎麽還?”
“打工。”
“你一個月打工能有多少錢?何況你現在還要上學。”
“這個不關你事兒!”
老張頭端着兩盤熱氣騰騰的湯面過來,打斷了兩人對話。呂嚣把放了幾片牛肉的那碗面推到Young面前,望着他笑了笑。
“你也知道,我是個窮學生,只能請得起你吃這個。”
湯面熱氣鋪灑出來,零星幾片牛肉漂在奶湯上,覆蓋一層油汪汪的黃膩。Young不動聲色地将湯面往旁邊挪了挪。
“這事兒,就這麽算了。不用你還!”
“一定要還!”
呂嚣把那碗青菜湯面扒拉到自己面前,手握着一次性紙筷,認真地看着他墨鏡後的臉。
“一碼歸一碼,酒店錢我一定要還你。”
呂嚣的桃花眼又清澈又明亮,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格外固執。
Young沉默了片刻,然後從褲兜裏摸出煙盒,抽出一根細長雪茄,叼在唇邊。
呂嚣皺眉。這人抽的雪茄牌子,居然與那個胖子張揚一模一樣。
啪嗒!
Youn□□燃唇邊的煙,兩指夾着,長長吐出一口白霧。沉吟着道:“既然你一定要還,那就這麽着吧,你學的不是表演系嗎?”
“你怎麽知道?”
Young微微勾唇笑了一聲。“是就好。最近附近有個劇組在拍戲,你怎麽不去試試?”
讓他去試演張揚的文藝片?前世張揚連劇組都不讓他進。
呂嚣挑了筷湯面,含混不清地嗤笑。“沒興趣。”
“是對導演沒興趣,還是對這戲沒興趣?”
他問的這麽尖銳,呂嚣呼吸一窒,險些被面條噎着。随後劇烈嗆咳,嗆得眼角都泛起淚花。面條嘩啦啦飛向對面的Young。
這碗湯面,算是就這麽毀了。
Young低頭看了一眼,今天剛穿的西裝!銀灰色口袋上又多了一根細長面條。呂嚣順着他目光看到,瞬間尴尬的耳朵尖都紅了。
“我、我替你洗!”
Young忍不住笑出聲。“你看,又毀了一件西裝。”
指尖輕點,彈掉大段細白煙灰,傾身湊近呂嚣,惡劣地笑道:“你這是,打算替我打一輩子的工?”
“你……”
呂嚣一時語塞。
“怎麽這麽大反應?”Young悠哉悠哉的又抽了口煙,笑道:“難道你認得導演?”
“不認得!”
呂嚣否認的賊快!順手抽了幾張紙,擦了擦嘴角,鼻音嗡嗡。“我就一窮學生,哪能認識那麽大導演!”
這一年,呂嚣十八歲,張揚三十一。雖然張揚已經拿了幾個獎,但在國內不過是個新起之秀,遠談不上大導演。
呂嚣壓根沒察覺自己說漏嘴,放下筷子,又假裝漫不經心地道:“聽說試鏡的,首先要長得帥,然後還得演過戲。像我這樣的,沒戲!”
“你沒試過,怎麽就知道沒戲?”
Young翹着二郎腿,笑得意味深長。“這麽着,我給你張名片,你拿着去!到了那裏,場記助理會帶你去試鏡。”
“你……你認識張揚?”呂嚣大吃一驚。
Young叼着煙,發牌一樣發給他一張素白名片。然後從口袋裏掏出筆,刷刷的,龍飛鳳舞,只有一個英文落款Young。
呂嚣接過來,正反兩面看了看,除了Young手寫的這個簽名,連個電話號碼都沒。他忍不住從鼻孔裏嗤笑一聲。“這樣也行?”
“還是那句話,”Young笑了一下。“沒試過,你怎麽知道沒戲?”
“行吧!”
呂嚣不想駁他面子,把名片随意地往屁股口袋裏一揣。
老張頭彎腰擦桌,又問他們。“這面毀了,要不重新換一種?”
呂嚣轉向對面那位氣場十足的大爺。“換嗎,還是牛肉面?”
Young挑眉。“要麽我帶你去吃別的?”
“別!”呂嚣忙不疊阻攔他。“欠你的房錢還沒付,回頭還得給你洗西裝。如果再讓你請客,我怕是真的得賣身了。”
他從前與楊磊也是這麽說話,現在說出口才發覺不對。因為Young已經湊到他身邊,幾乎是輕擦着他耳朵笑道:“這個交易,我同意,就看你啥時候簽字。”
“去你的!”
呂嚣推開他,轉臉朝老張頭又叫了碗牛肉面和一碗青菜湯面。老張頭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瞥了他們幾眼,眼神猶猶豫豫的,笑容也有點僵。
呂嚣收回視線,随後緊接着呼吸一窒。Young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坐到他這邊來,雙手将他圈住,呼吸迫急。
“非得跟我界線劃這麽清?”
這語氣,怎麽聽都像前世被張揚迫問的場景。不過沒張揚那樣,一口一聲“老子”。
呂嚣皺眉,大概是他剛重生,記憶還沒完全擺脫那個胖子。羽扇般的睫毛顫了顫,眼皮半垂,嘴角輕輕下撇。“好好吃飯!你不餓,我可真餓了。”
話音剛落,肚子咕嚕一聲,應景地響了起來。
Young頓時哈哈大笑,放開他,重新坐到對面,望着一片狼藉的桌面。雪茄細白煙霧緩緩地散開,霧後的呂嚣年輕貌美,新鮮的像是剛從野地裏摘下的花。
還沾着夜露。
老張頭重新将桌面擦幹,換上兩碗面。呂嚣剝開筷子埋頭吃面,懶得管對面這位大爺在想什麽,為什麽死纏着他不放。他知道自己長得好,但也就這張臉能看,總不至于這人就對他一見鐘情了。
再說了,這人看着身價不菲,什麽樣子的美色沒見過!
埋頭吃面的動作頓住。呂嚣眼前突然多了片牛肉。他擡頭,Young用筷子夾着牛肉,望着他笑。
“張嘴!”
“啊?”
呂嚣詫異又震驚。剛張開嘴,牛肉就塞到他嘴裏,唇齒留香。他的确是餓狠了!自打重生過來,光灌了一肚子啤酒,又被楊磊下了藥,全吐完了。到現在都還沒祭五髒廟。
身體反應快過大腦,呂嚣還沒來得及推脫,那塊牛肉就已經咀嚼碎了,然後順着喉管咽下去了。
Young大手輕壓他頭頂發旋兒,得意地低笑一聲。“乖!”
後來,他們點的牛肉幾乎全進了呂嚣肚子。Young就喝了點熱湯,拿紙擦了擦嘴角,發現呂嚣居然吃了個底朝天,忍不住笑。
“夠不夠?”
“夠了。”
呂嚣打了個飽嗝兒,推開碗。
現在他又是個穿着運動裝、笑起來略有些腼腆的、清清爽爽的在校大學生了。
Young深深地看了他幾眼。隔着墨鏡,看不見瞳色變化,只是唇角的笑容漸漸轉深。“劇組也就在這停留半個月,記得,明天一早就去試戲。”
“你還真當真啊?”呂嚣漫不經心地站起來,找老張頭結賬。邊數着零錢,邊回頭嗤笑了一聲。“能不能混到龍套都不好說。再說了,聽說人家缺的是男二!”
“別對自己這麽沒信心!”
Young跟着站起來,大手拍了拍他肩頭。“我看好你!”
**
結完賬出來,A校後門口的小吃街陽光大好。夕陽西下的時候,光芒從整條街道穿過來,所有的房屋像是石頭砌成的,屋頂有大把暖色。
Young擡手看了眼腕表,車鑰匙在手指尖轉了個圈。“快五點了,我送你回去。”
“不了,你這車太打眼。我走回去,就這麽點路。”
“随你。”
Young沒再堅持,只站在銀灰色雙翼跑車旁目送他。在墨鏡鏡片上反射出夕陽餘晖,人與車,都透出華貴。
呂嚣看着這樣全身光芒閃閃像是bling bling會發光的男人,忍不住又問他。“話說,你到底是幹什麽的?”
Young挑眉,右手食指豎在唇邊,噓了一聲。然後低聲地笑。“你猜?”
呂嚣內心回了句mmp,嘴角卻挂着乖巧的笑容,低眉順眼的。“不知道。”
Young又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記着,明天別忘了去劇組試鏡!”
“知道了。”
呂嚣朝他揮揮手,掉頭就走。走出去十幾步,猛然頓住腳回頭看。
Young依然站在車旁沖他揮手,笑容神秘莫測。
管他呢!愛誰誰!反正他不去。
呂嚣走到拐角,從屁股兜裏掏出那張素白名片,啪一聲扔入垃圾桶,頭也不回地走了。
**
看不見呂嚣身影了。
Young小指盤旋着車鑰匙,然後利落地打開車門,踩下油門,馬達轟轟聲再次響起。車內朋克搖滾樂鋪天蓋地,震耳欲聾。
“你這樣是不行的,肯定泡不到他。”
“上一回老子就是按照你說的,非得裝成個胖子!有名氣,有學問,還有錢,可是他媽連他的心都得不到!”
“那是你沒本事。”
“滾一邊去!”
跑車內Young自說自話,居然發出了兩個完全不同的男人聲音。如果呂嚣在這兒,瞬間就能認出來,那個粗噶的開口國罵閉口老子的,正是前世那個胖子張揚。而另一個不緩不急的,則是剛剛陪呂嚣張吃完面的“Young”。
跑車內,兩個聲音發出激烈的争吵。最後到底是“Young”贏了。
“明天先賭他來不來吧!”張揚不死心地嘟囔了一句。
“數據重啓,當然一切得聽我的!”Young低低地笑了一聲。“你沒瞧見,從昨夜到現在,這小子一共瞧了我183次。其中視線停留超過20秒的,有17次。”
“你懂個屁!”張揚憤憤地咒罵了一句。
“呵呵!”
Young低低地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呂嚣:你誰啊?
張揚:你猜?
呂嚣:愛誰誰,滾一邊兒玩去。
張揚:猜了你也不知道,老子現在有兩個分裂體。
呂嚣:……怪不得主系統說你中毒了!(:3[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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