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聶清風大約是要死了，但他不在乎，他只在乎風淩。

風淩就是他畢生渴望。

“咳咳，這具身子，是我借來的。”聶清風說話時咯血不斷，但條理依然清晰。“張導咱們打個商量？”

張揚略帶了些不耐煩。“你能給我帶來什麽？”

“神魂受損，我須先回到本源世界。不如張導你送我一程！回去後，我在快穿事務所将呂嚣的案子銷了，作為交換，張導你且替我……護好師尊。”

“啧，”張揚嗤笑。“交換的酬勞呢？”

聶清風眼眸血紅，聲音裏也字字沁血。“張導，咱們說好的……”

“那是在你小子沒違背契約前！”張揚漫不經心地吹了吹槍管，銀灰色眸子硬如花崗岩。“眼下，加碼了。”

張揚用身體力行，演繹了什麽叫做鐵石心腸。

風淩終于漸漸回過神來，試探地跟随張揚思路。“所以你要護着這個原生世界裏的小孩兒，呂嚣？”

張揚斜了他一眼，滿臉“這不是廢話麽”。

風淩沉吟道：“我雖然不曾元身降臨此界，但是神魂足以渡這個名叫呂嚣的小孩兒入築基。築基後，他可具三百年壽命，容顏不改。”

想到張揚對契約的重視程度十分薛定谔，風淩頓了頓，又補充了句。“張導想要什麽盡管提，我盡量都補償。”

這就好辦多了。

張揚噗地又吹了口槍.管，銀灰色槍在手指間掉了個方向。“呂嚣與主系統約定了什麽？”

聶清風眼神閃了閃，下意識看向風淩。風淩一愣，随即沉默點頭。

“掌門朱細桶之所以肯放死去的呂嚣重生，”聶清風慢吞吞地道：“是因為想讓張導你回去。”

張揚挑眉，語氣明顯不信。“就這樣？”

“作為附加條件，呂嚣答應快穿事務所的朱掌門，不能讓你愛上他。”

張揚花了三秒鐘消化聶清風的這句話，瞳仁從銀灰色換回漆黑，表情帶了不耐煩。“什麽愛不愛的，老子愛他，會怎樣？”

這次聶清風有點遲疑。他咯了幾滴血，低聲道：“按照朱掌門的說法，一旦你承認愛上呂嚣，他就會死。”

張揚皺眉。他的确愛上了呂嚣張，他愛他這句情話，他也親口說了不止一次，但在聶清風突然闖入呂嚣身體內之前，呂嚣依然活的好好的。

“不對！這事兒不對！”張揚皺眉咒罵了一聲。“主系統沒說判斷愛不愛的标準？”

“沒有。”聶清風搖頭。

“草！”張揚憤怒地又罵了句，收起槍，伸手将聶清風從懸崖拽上來，從鼻孔裏冷笑道：“老子送你元靈回去，你仔細問問，順便把呂嚣與主系統簽訂的契約偷來。作為報酬，在你的好師尊給你尋到合适的肉.身前，老子不對你和你的師尊下手。”

風淩抱住癱坐在地上雙目渙散的聶清風，聞聲回頭望來。

“怎麽，不滿意？”張揚怪叫着挑眉。

風淩收回一肚皮的不滿，抿了抿嘴角。“就這樣？”

“不然你還想怎樣？”張揚大剌剌地罵了聲。“聶清風神魂強行闖入，游蕩在冀北城的巡邏者們也該到了。老子還有一屁股s要擦！”

話說的太粗了，風淩忍不住皺了皺眉。

聶清風此刻被風淩扶抱在懷裏，只覺得畢生不枉，心情也難得明麗起來。他咯着血，眼眸中卻透出笑意。“張導？”

張揚瞪了他一眼。

“現在我用着呂嚣的身體，與他多少能共情。”聶清風主動提議道：“他對張導還是很有好感的。為了替二位玉成好事，這次我去快穿事務所找朱掌門時，可以順帶捎上呂嚣部分記憶。”

“你什麽意思？”張揚皺眉。

“他一直半昏迷，對這段時間來到老山林子裏頭拍戲，內心多少抵觸。又疑心你有事兒瞞着他！不如索性這樣，”聶清風唇角微勾。“我帶着他的一部分記憶去見朱掌門，契約抹除時，須也有他的神魂印記。這樣萬一将來出了什麽變故，朱掌門怪責下來，也沒什麽可說的，豈不是兩全其美？”

張揚沉默三秒，随和地笑了一聲。“到底是魔尊！這份心思，不錯！”

“難得張導誇獎。”聶清風笑得眉眼彎彎。“彼此波此！”

“啧！”張揚在晦暗天光中擡起頭，當機立斷道：“就這麽說定了！巡邏者也差不多快到了，我趕緊送你去主系統那。”

“好。”

風淩扶着聶清風坐起身，兩人四目相對，都有些戀戀不舍。視線一旦糾纏，就像是長了腳的蜘蛛絲，片片連結成網。

“來了三個巡邏者。”張揚大手按在聶清風天靈蓋，聲音沉沉。“快走！”

幽藍色的數據線從地面激.射而出，仿佛萬千道火樹銀花。借着數據流鋪瀉出的能量場，張揚猛地将聶清風神魂拽出呂嚣身體。幽藍色數據瀑布散發出的光芒遮蔽了一切，待聶清風離開後，焦黑的山崖斷裂處只剩下倒伏在地的呂嚣。

張揚俯身抱起呂嚣，啪嗒一聲，他擡頭，就見山崖枯枝久被暴雪壓枝，又經歷了劇烈能量波沖擊，此刻終于不堪重負地落下。

張揚屈腿，抱着昏迷中的呂嚣離開事發現場。

原本晦暗的天幕也被撕開，從山崖頂奔來三個氣喘籲籲的人影。一個額頭綁着鮮紅綁帶的年輕男子手持長棍，朝下探了眼，随後一愣。

“張導？”

張揚沒好氣地低低應了一聲。“嗯。”

三個巡邏者奔騰跳躍，眨眼間就從山崖頂沖到他面前。先是狐疑地掃了眼一身銀雪白交字領長袍的風淩，目光在長袍染血的領口與袖管逡巡。最開始與張揚說話的那個巡邏者擡手摸了摸後腦勺，眯眼尬笑道：“嘿嘿，張導這是……在拍戲？”

“嗯。”張揚又哼了一聲。“風淩如今在我劇組裏頭，也是我這部新戲《淩仙》的男一號。這事兒，你們應該知道的吧？”

按照常理，穿書者見到巡邏者，就像老鼠見到了貓，兩者純屬于獵物與獵人的敵對關系。可因為張揚身份特殊，實力也格外彪悍，這仨巡邏者雖然曉得大影帝風淩是個穿書者，但不僅不敢捉，反而還得主動打哈哈。

“啊，曉得的！”持長棍的巡邏者繼續摸着後腦勺尬笑。“眼下曉得了。”

在他們對話的時候，另外兩個巡邏者沉默而警惕地勘察現場。一個穿立領黑色大衣的男人低着頭，下半張臉幾乎都藏在衣領內，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輕撚焦黑泥土，湊到鼻子下輕嗅。另一個看起來更像個普通人，清秀皙白，鼻梁上架着副眼鏡，正從褲兜裏掏出能量測試儀校準。

“B，這裏能量波動剛達到了30秭赫（GHz）。”戴眼鏡的清秀男舉起測試儀，咳嗽了一聲。“這個能量波動，足以穿越一個原生世界。”

被稱作B的正是與張揚對話的持長棍男。B放下摸着後腦勺的右手，左手提着長棍一緊，臉色也正經起來。“所以張導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張揚銀灰色眼眸一動不動，低聲嗤笑道：“30秭赫（GHz）就能穿越原生世界？誰是你們的教官？”

“咳咳，這個……”B又開始摸後腦勺，眼角餘光斜斜飄向黑色大衣男。“T，你那邊有什麽發現嗎？”

黑大衣T果然不負衆望，擡起身，小心翼翼地将白手套上沾到的焦土裝入特制塑封袋。“剛才有異世界神魂來過。換言之，有別的原生世界神魂來到冀北城，而且……那個神魂受傷了。”

“張導？”B掉眼，瞟了瞟張揚。

張揚抱着氣息奄奄的呂嚣，睜着眼睛說瞎話。“啊，有嗎？那我怎麽沒看見？”

這樣擺明了耍無賴的模樣，流利如行雲流水。

一轉眼，張揚還瞪了那仨巡邏者。“要我說，你們現在這一代的巡邏者素質是越來越差了！人都跑了，你們才趕來！這要是個為非作歹的家夥，冀北城早就被滅了千兒八百回了！”

B忙将長棍夾在腋窩下，雙手一左一右拉住眼看着就要當場發飙的同伴S和T。咳嗽了兩聲，一臉誠懇地和張揚道歉。“比起胎穿的闖入者，神魂闖入者更強大，對這個原生世界的危害也更厲害。張導教導的是！我們一定會盡力追捕這個神魂的。”

“嗯，”張揚斜斜地瞟了他們一眼，有意無意地，将嘲笑聲拉長。“你們這個組合，名字與能力也挺般配的。”

三個巡邏者都擡頭看他。

張揚似笑非笑，銀灰色眸子裏一片冷漠，棱角分明的唇微分，嘲道：“S、B、T！”

“嘶……”巡邏者B倒抽了口冷氣，險些拉不住兩個同伴，慌忙道：“那我們去追那家夥了！”

嗖嗖嗖！B拉着兩個同伴，三道人影跳躍于能量場上方，幾個縱躍就消失了。

晦暗天空終于恢複正常，薄暮下金紅色光線打在山崖雪頂。張揚抱着呂嚣大步流星地返回劇組方向，頭也不回地對一直安安靜靜垂下眼扮演影帝人設的風淩道：“搞快着些，現在收工還能趕得及吃頓正常的晚飯。”

風淩忙在後頭叫住他。“張導，清風受了傷。他眼下帶傷去快穿事務所，事情了結後，誰送他回來？”

張揚不耐煩地停下腳步，扭頭，瞪了風淩一眼。銀灰色眸子在正常天光下也格外正常，就是點漆般的黑，死物一樣，一動不動。

“張導？”風淩急了，又問了遍。“難道您不管送他回來？”

張揚盯着他，從鼻孔裏嗤笑了聲。“你猜？”

作者有話要說：  對，恢複更新了。會盡快搞完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