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你怎麽就不明白呢
七月流火,卯時剛過。
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淡淡的霞光穿過窗棂,斜灑入室。
衣裳被胡亂地扔在地上,屋內一片狼藉,彌漫着令人面紅耳赤的氣息。
榻上一對男女相擁而眠,猶如缱绻難分的交頸鴛鴦。
少女明豔精致的白皙小臉淚痕交錯,嫣紅淡淡,勾勒出漂亮的色澤,眉梢眼角猶帶一抹紅,妖冶又豔麗,恰似春露沾染的桃花。
雲嬈是被吓醒的,醒來時,渾身酸痛,臉龐正貼着一片溫熱。
這樣的感覺她并不陌生,自她成了容珺的通房,日日皆然。
可她不是……早就淹死在冰冷刺骨的水井裏?
雲嬈猛地睜開眼,一片瓷白随之映入眼簾。
男人過分好看的容顏近在眼前,一切都是那麽的真實。
他閉阖着眼,鼻間呼出輕緩的氣息,長長的睫毛落下一道陰影,眉眼清隽雅致,鼻梁走勢清冷淩厲,看着幹幹淨淨,像是不染半點塵埃的谪仙玉人,與記憶中如出一轍。
雲嬈眼裏閃過錯愕。
仿佛容珺沒有被急召趕赴邊關,而她被迫投井也只是一場夢。
可那真真實實紮進血肉、浸入骨髓的冰冷寒意,那身體不斷往下沉,如何掙紮也擺脫不了的痛苦窒息感,是如此的鮮明與真實。
她知道,那不是夢,她是真的死了。
再熟悉不過的沉木香混着酒氣,順着紊亂的呼吸,彌漫進整個鼻腔內,雲嬈心裏漸次升起一道荒謬念頭。
Advertisement
容珺酒量極好,可說千杯不醉,唯一醉的那次,便是頭一回要了她的那一次,之後,她再沒見容珺醉過。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雲嬈被桎梏得很緊,動彈不得,好不容易拉開扣在細腰的大掌,就瞥見被榻上的幾抹紅。
她驟然一愣。
随即發現被扔在地上的那些衣裙樣式,也非通房丫鬟所有,而是國公府的一等丫鬟服。
打自成為容珺通房之後,她再沒穿過一等丫鬟服。
雲嬈心中驚濤駭浪,不敢置信,可一旁醉得不醒人事的容珺,還有身子明顯的不适與榻上的元|紅卻都做不了假。
心髒怦怦狂跳,手也在抖,她顧不得幾乎站不住一雙腿,慌忙下榻,胡亂穿衣。
老天爺分明開恩,讓她重活一世,為何就不能再早個幾天?如今她都和容珺木已成舟,這不是又得走前世老路?
她得趕在張媽媽帶人過來前離開才行。
雲嬈懊悔閉眼。
她其實非容府家生奴。
三歲那年,她被父母抛棄,丢到乞丐堆中自生自滅,廢墟、破廟、野地都住過。打那時起,她再沒吃過一頓飽飯,餓得沒法時,甚至連野草都吃。
直到六歲,牙婆在乞丐窩裏相中她。
牙婆說她模樣生得極好,得了貴人眼緣,要帶她回去當奴婢。
雲嬈确實從小就生得漂亮,聽過不少誇贊,粉雕玉琢、嬌俏可愛,幸而當時她年紀小又渾身髒兮兮的,沒太多人注意到她的姿容。
她卻知道,像她這種身份卑微又生得一副好皮相的,待在乞丐窩,早晚淪為他人玩|物,任人宰割。
她看過其他乞兒姐姐的下場,她不想跟她們一樣。
淩國階級分明,不止人分三六九等,就連奴也分三六九等。
乞丐,則是連最下等的奴都不如。
六歲的她懵懵懂懂,哪裏知道被帶走之後命運為何,只想着,她不要一輩子都當乞丐,就算只能當奴也沒關系,指不定還有機會,能從泥裏一點點爬出來。
哪怕只有一點點的機會,她也不想放棄。
長大之後,雲嬈才知道自己當時有多天真無知。若非在被牙婆帶上馬車之前遇到了容珺,她早已淪為瘦馬,過着比幼時更加悲慘數倍的日子。
末路遇貴人,她本該就此知足,偏生她胡塗至極。
容珺解救她于水深火熱之中,給她衣食無憂,教她讀書寫字,讓她習琴棋書畫,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麽好過。
她成了他院子裏最受寵的丫鬟,所有人都看得出公子待她與旁人不同,叫國公府裏的其他丫鬟羨妒不已。
她也因此對他起了不該有的念想。
她控制不住心裏喜歡他,無法言喻的喜歡,甚至妄想一輩子跟着他。
前世容珺大勝而歸,舉國歡騰,卻不知為何,回來的第一件事竟是急着替她尋好人家,幫她說親。
當時不止皇帝為容珺慶功,就連太子也設了宴,為他接風洗塵。
太子宴上,容珺意外喝得酩酊大醉,一回來便掐着她的腰,不由分說地将她抱上榻。
濃郁的酒氣撲天蓋地的落了下來,臉頰上有他的呼吸,嘴唇上也有他的溫度,她從未與人如此親近過,渾身都麻了。
她不想聽從容珺的安排嫁給旁人,明知會有什麽後果,仍鬼迷心竅的由着他,沒有任何的勸阻或反抗。
一夜纏|綿,帳暖情濃。
沒想到天剛亮,就被長公主身邊的張媽媽抓個正着。
容珺身為榮國公嫡子,雖年幼失恃,可繼母卻是淩國最尊貴的長公主。
國公府為累世清貴的大家,愛重嫡妻,本就有不納妾的傳統,尚公主之後,長公主更于府中設立許多規矩,其中一條便是不許嫡系子弟有任何通房侍妾,家規森嚴。
當時容珺宿醉未醒,她被折騰一宿,渾身酸軟無力,一根手指都動不了,猶在睡夢中就被張媽媽拖下榻,捆到長公主面前。
擔心連帶容珺受累挨罰,她不知死活的将錯全往自己身上攬,一心只想為他開脫,等容珺尋過來救她時,已被打得幾乎沒命,昏迷了五、六日才從鬼門關前被拖回來。
初醒時,容珺眼裏氤氲着一抹怒意,許是念她好不容易撿回條命,才隐忍不發。
當時她就只是想跟着容珺,甚至沒想過要當他的通房,只是想和以前一樣,當他的丫鬟,伺候左右。
以為成了他的人,就能待在他身邊,沒想到容珺仍想将她嫁掉。
她當下就慌了。
被抛棄的滋味實在太難受,光想就令人害怕。
雲嬈不明白,為何容珺一回京就要将她嫁人,即便鑄成大錯,他還是不要她。
“阿嬈不想嫁人,只想一輩子跟在公子身邊伺候公子。”
容珺卻說:“跟着我,你會後悔的。”
當時他坐在榻邊,手裏捧着一碗藥,低眸看着趴在榻上的她。
“不後悔,阿嬈絕不後悔,公子您別不要阿嬈。”
容珺望着她沉默許久,才慢慢移開視線,放下藥碗,起身走到窗前。
男人背對着她,負手而立,颀長的身姿挺拔如松,清朗溫潤的嗓音被淡淡的疏離高冷所取代:“那日是我醉胡塗了,只要你願意,我立刻給你尋個好人家,為你準備豐厚嫁妝。”
自容珺将她從牙婆手中救下那時起,她便将他當成唯一的親人,如今陰錯陽差成了他的人,更不可能再嫁他人。
如何勸,都不肯。
“你怎麽就不明白呢!”
說到最後,男人狹長的雙鳳眼騰起滔天怒火,失了平時冷靜自持的模樣,多了幾分陌生的侵略感與強勢。
她從未見容珺這麽生氣過,吓得怔了,垂着眼不敢吭聲,默默喝完擺在床頭的藥。
還想開口再求,下腹就忽然一陣劇痛,再沒了意識。
再之後的事,她記不清了,只記得自己渾身難受,反反複複的發着高燒。
最後,終是成了容珺的通房。
容珺待她極好,只是不喜歡她離開他的院子,不許她上街。
起初她不以為意,直到随着彼此年歲增長,時光教會她認清現實,才逐漸明白當年他那句話的意思。
容珺何許人也,出身清貴,姿貌過人,年少有為,權勢正盛,無數京城少女追捧,就連名門庶女都不敢肖想。
她一乞兒,說身份卑微都是擡舉,就連當他的丫鬟都是高攀,遑論通房。
當年他不過是不忍與她明說──
她配不上他。
所以他才不喜旁人見她,甚至不想讓人知道他屋裏有人。
後來收她為通房,也只是因為可憐她剛從鬼門關回來,就被騙着喝下絕子湯。
她從不将這些閑言碎語放在心上,直到一日她喝醉,鬼使神差地問了容珺。
容珺竟也親口坦承,他的确不想讓旁人知道她的存在。
她早不是當年那個奮不顧身,一心只想追随容珺的傻丫頭,聽見他的話,不再心存遐想,默默将自己擺回該有的位置,盡心伺候。
他不是她的親人,她沒有任何親人,他是主,她是仆,打從一開始她就錯了。
沒有期望就不會失望,就連聽到容珺喜事将近,她都不以為意,只想着要在他成親前,求他放自己離開。
只是沒想到,什麽都還沒來得及說,容珺就被急召邊關。
容珺離京當晚,張媽媽帶了一群粗使婆子過來,提燈将整個院子照得亮如白晝。
“即刻将她拉出去投井!”
張媽媽一來就命人将她團團圍住,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架住胳膊。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大公子離京前,特地交待老身,務必在他回來之前将你處置妥當。”
“什麽?”雖然她早就決定在容珺成親之後就離開,卻從沒想過容珺會想要她的命,“這不可能。”
張媽媽:“你應該也知道,大公子不日便要和岑姑娘成親。那岑家可是皇親貴戚,岑姑娘更是太傅大人的掌上明珠,尊貴無比。提親那日,太傅大人說了,他不管公子以前後院有沒有人,既然就要成親,便該處理得得幹幹淨淨。”
她不相信,張媽媽卻不由分說,讓人直接将她拖了出去,鞋都沒來得及穿。
“公子若容不下我,他為何不自己跟我說!”她奮力掙紮,胳膊卻被按得死死,動彈不得,一路被強拖到井邊。
“你居然到現在還沒有自知之明?”張媽媽冷笑,“你不過是大公子養在身邊的寵物罷了,主人對寵物厭了想抛棄,難道還要先哄一哄才能丢?”
她還是不信,使勁力氣,拼命抵抗。
張媽媽又說:“你怎麽就不明白呢,大公子要是不想,誰也無法逼他成親,大公子要是不喜歡岑姑娘,國公爺與殿下又豈能上岑府幫他提親?”
不知怎麽的,她突然被其中一句話戳中了心,痛得連掙紮都忘了,驟然跌進井中。
屋外忽地響起腳步聲,将雲嬈思緒拉了回來,她慌亂地帶上內間木門,一道高亢尖銳的女聲随之響起。
“大公子,殿下聽聞您昨日于太子宴席上喝得酩酊大醉,深夜方歸,特地命奴婢準備了醒酒湯給您送過來。”
雲嬈聽出那是張媽媽的聲音,一顆心差點跳出喉嚨,立刻又躲回內間。
就算她現下穿戴整齊,不似前世那般狼狽,可張媽媽到底是宮裏來的老媽媽,見多廣識,眼睛毒辣得很,哪怕她表現得再鎮定,肯定也能一眼就看出其中貓膩。
她絕不能重蹈覆轍,又走回前世那條路。
“張媽媽,大公子如今還未起,沒有他的允許你不能擅闖。”
“張媽媽怕是忘了,這飛羽苑不是你們能随便闖的地方。”
“我這不也是聽從殿下的命令辦事嘛。”
張媽媽話裏帶笑,語調溫柔客氣,卻是不顧屋外小厮婆子的攔阻,徑自先推門入內,身後四名丫鬟捧着洗漱用具和衣物,随之魚貫而入。
雲嬈心有餘悸的回到內間,剛關上門,就被人從身後捂住嘴,箍住腰,狠狠往後一拖。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