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晉江文學城首發 想阻止她往下說

鐘院判離開時已是戌時三刻,鐘家父女一道離府,岑煊親自相送。

岑煊一路都沒說話,倒是鐘钰問:“爹,容将軍的傷不像阿嬈說的那般,是被內力所傷,那明顯──”

話還沒說完,就被鐘院判沉聲打斷:“告訴過你多少遍,行醫者,最忌多語,言多必失。”

鐘院判神色淡淡:“容将軍只是舊傷複發,并無大礙。”

鐘钰委屈的癟了癟嘴。

哪裏是舊傷複發,那明顯是傷根本沒好過。

傷口持續受外力碰撞,還來不及長出新肉就重複受損,久難愈合。那些碰撞的痕跡十分幹淨利落,就好像有人故意拿刀往傷口戳一樣,這是一種簡單而又常見的淩遲手段,通常用來逼供犯人,雖不致死卻能使人痛不欲生。

容珺顯然每天都有叫人仔細處理傷口,傷口敷着藥,雖未潰瀾卻已見黃,再過些日子不止整個肩都要廢,就連人也要沒。

離去前,鐘院判似是不放心自己女兒的那張嘴,又撩開馬車簾與岑煊吩咐:“有關容将軍的傷,小女若是說了什麽,還請岑指揮使莫要當真。”

鐘钰:“……”

岑煊微微颔首:“鐘院判且安心,您既然說容将軍只是舊傷複發,定然再無它由。”

鐘院判聽完他的話,這才滿意一笑,讓馬夫啓程。

岑煊眸色微閃,回到相府大廳,裏頭又是一團亂。

本該在廂房休息的容珺被拽了出來,溫延清正揪着他的衣襟,微眯着眼,要笑不笑地與他争執傷口一事。

陸君平一口咬定是他傷了容珺,溫延清不背這個鍋,非要容珺挑開剛被包紮好的傷口,讓衆人自己瞧個清楚。

且不說容珺願不願意,陸君平首先就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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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在大廳裏争執不休,溫斯年卻坐在主位上慢悠悠的品着茶,溫瀾清素來喜靜,此時已在後院準備就寝。

岑煊進到大廳,見到的就是妹妹獨自站在一旁,安靜地擰眉不語,似在思考猶豫着什麽。

雲嬈見過容珺的傷口,早在鐘院判為他診治時,鐘钰就跟她大略說過是怎麽一回事,此時她心底已有大概的答案,知道二哥哥的确是無辜的。

“怎麽了?”岑煊來到她身旁,“可是覺得他們太吵,說不上話?我有辦法讓他們安靜。”

雲嬈看着他,遲疑幾瞬,點了點頭。

岑煊二話不說,拔刀上前,俊臉陰沉,殺氣騰騰。

無形殺意蔓延,大廳內瞬間安靜下來。

溫延清眉梢微挑,扭頭問:“元烨這是在做什麽?”

陸君平趁機拍掉溫延清的手,将容珺拉到一旁。

岑煊收刀,不理他,反而回頭問雲嬈,嘴角微勾:“如何,阿兄厲害嗎?”

前一刻還沉得像要滴水的眉眼盡是柔和,黑眸隐有笑意浮現。

“……”在場除了溫斯年以外,其餘三個大男人同時無語。

雲嬈彎了彎唇,輕聲笑道:“厲害。”

她看向容珺,像是下定什麽決心,垂眸朝他走去。

容珺指尖微動,靜靜的看着笑容明媚,緩緩朝自己走來的小姑娘。

方才溫延清與陸君平争執不休時,他故意不做任何反抗,除了不想在她面前與溫家人動手以外,也是有意讓自己處于弱勢。

他想留在她身邊,無論用任何方法。

雲嬈抿了抿唇,看着容珺蒼白的臉龐,毫無血色的薄唇,今日在賞花宴上的煩亂再次湧上心頭。

她沉默片刻,才又說:“鐘院判離去前說,容将軍舊傷複發,這兩日得好好養傷。”

“我──”容珺幾乎是馬上聽出她話中之意,想阻止她往下說。

“在公主大典之前,還先請容将軍回府好好養傷,這期間,請容将軍好生照顧傷口,莫要讓它再受外力碰撞,難以愈合。待大典結束之後,我會再請鐘大夫檢查傷口,若是傷口愈合良好,容将軍再複職也不遲。”

容珺面色微白:“養傷與擔任你的貼身侍衛并不沖突,臣長年騁馳沙場,戰場上受傷再正常不過,只要不是傷及筋骨,動彈不得,臣都不允許自己有一絲懈怠,讓自己保持随時可以迎戰的狀态,所以──”

雲嬈想到剛才男人傷口血肉模糊的模樣,又想到那日他得知她才是岑家大姑娘時吐血的情景,心中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亂瞬間化作一團憤怒的火焰。

打自尋到親人,發現自己的身世遠比她所想的還要複雜之後,雲嬈每天都在告訴自己,現在她已經是溫府的三姑娘,與容珺沒有任何關系,千萬不能在人前失态,得時時刻刻小心注意言詞。

但根本沒用,她發現自己還是跟以前一樣,無論在人前如何假裝冷靜,遇事盡量從容有度,進退得宜,可一遇上容珺,卻還是跟以前一樣,很容易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早就被男人慣得嬌了的小脾氣,像有自己的意志般,總是不受控地往外冒。

就像這一世在琳琅閣遇到岑時卿之後,就像今日在賞花宴上時,就像現在。

“公子是故意折磨自己,不讓傷口愈合的吧?你為什麽──”

小姑娘不知是氣得還是難過,眼眶微微泛紅着。容珺看了心裏難受,下意識想擡手,像以前那樣撫上她的眼尾,想将人拉到懷裏哄。

“嬈兒。”原本安靜喝茶的溫斯年突然出聲。

雲嬈自知失态,立刻噤了聲,低下頭掩住臉上的神情。

容珺擡到一半的手微微一僵,随着溫斯年起身走向兩人的同時,默默收了回去。

溫斯年來到兩人面前,微微笑着:“容将軍既然是皇上親口指派給小女的貼身侍衛,且身份又如此尊貴,自然是我們溫家的福氣。如今你有傷在身确實該好好休息幾日,否則此事傳到皇上耳中,怕是要誤以為我溫家不滿皇上旨意才如此折騰你,到時皇上可要怪罪于我與嬈兒。”

溫斯年将話說得滴水不漏,且處處都踩在容珺最在意的點上,即便他再如何舍不得雲嬈,也很難找出拒絕的理由。

“丞相大人所言不虛,只是公主大典那日需游街,受萬民朝拜,臣恐怕──”

岑煊上前一步,站在雲嬈身旁,截斷他的話:“此事容将軍無需擔心,五公主游街那日有禦林軍及錦衣衛護着,再者,今日我已向皇上請旨,當日公主的貼身侍衛且暫由我擔任,容将軍就算跟着,也只能待在後頭聽命,不如在家好好養傷。”

溫延清眉目低斂,漫不經心地整了整錦袍,懶洋洋地道:“來人,送客。容将軍有傷在身,且小心将人送出府。”

他唇角噙着散漫的笑,擡手擺了個“請”的姿勢:“七皇子,容将軍,請。”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一個接着一個說,根本不給容珺開口的機會。

他下意識擡眸看了雲嬈一眼。

只見小姑娘偏着頭,不願看他。

“家父所言甚是,請容将軍好好養傷,莫要叫我為難。”

她的聲音帶着淡淡的鼻音,容珺聽得心都疼了,閉了閉眼,轉身離開。

容珺與陸君平離去後,溫斯年才撩起眼皮,凝眸看向雲嬈:“今日我收到消息時,已經進過宮想辦法回絕,可惜皇上态度強硬,說一不二。不過,知知若是不想看到容珺,即便得違抗聖旨,那我也會想辦法讓他走。”

岑煊點頭,溫延清淡淡的嗯了聲。

雲嬈還記得不久前鐘钰說的話,并沒有馬上回答,廳中也靜默片刻。

溫斯年見她蹙着眉頭沉默不語,心下了然。

不久,果然見她微微搖了下頭:“我沒有不想看到他。”

溫延清臉色馬上就變了,正想開口再勸,溫斯年早一步伸手捂住他的嘴,将人帶走。

廳裏很快就剩下她與岑煊。

岑煊默了半晌,才低眸道:“爹要我跟你說,這幾日他之所以沒有過來相府,是因為娘病了。”

雲嬈微微一怔,她還以為岑煊會問她有關容将的事,沒想到他只字未提。

岑煊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你決定的事,我都會支持,就算到時後悔了,我也會想辦法幫你解決。”

這話說得好像她想如何任性妄為,就能如何無法無天一樣。

雲嬈聽見他的話,不由得笑了:“阿兄這樣會将我寵壞的。”

岑煊眉稍輕挑,不以為然:“那又如何?”

“那我豈非要變成第二個岑時卿了?“雲嬈開心地笑了起來,說到岑時卿,随即斂起笑容,“岑夫人為何病了?”

岑煊見她如此稱呼母親,心底不免有幾分惆悵。

雲嬈見他不語,心底沉了沉,莫名有些難受,随即将心中猜想問出口:“可是因為岑時卿得了怪病,只能像個活死人一樣躺在床上,口不能語,動彈不得的關系,岑夫人才會大受打擊,跟着一病不起?”

岑煊不想她誤會難過,立刻搖頭解釋,将那日之事一字不漏的說給她聽。

雲嬈聽完之後,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岑太傅夢見她前世被岑時卿欺辱,甚至被人逼着投井的事?不止岑太傅夢見了,就連溫家兄妹都夢見了?

她覺得難以相信,但這一世她和容珺都重生了,他們夢見前世之事,似乎也不無可能。

難怪她初次進宮那日,岑太傅會用那樣的眼神看着她,溫貴妃見了她時亦是雙目通紅,一副情難自持的模樣。

倒是舅舅溫斯年始終神色冷靜,未曾洩露半分情緒。

“阿兄也夢見了嗎?”雲嬈忍不住問。

岑煊搖頭:“沒有。”

“娘自那日之後,就遲遲未醒,太醫們也束手無策,皇上特地派鐘院判為她搭脈。鐘院判說,娘的身體并沒有什麽大礙,按理應該早就清醒才對,猜測她可能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所以不願醒來面對。”

岑煊語氣沉重。

“方才回府,爹讓我過來問你,願不願意随着我回岑府,見一見他和娘。”

雲嬈本來就打算見自己的生母,只是皇後突然發來賞花宴的請帖,她不得不暫時專心學習宮規。如今賞花宴結束,宮規禮儀她雖然還未完全通透,但也不妨礙她撥半日的時間過去岑府一趟。

“現在就跟你回去嗎?”

岑煊搖頭:“如今天色已晚,明日再随我回府即可。”

自從那次與榮國公不歡而散之後,容珺再沒回過國公府,即便私宅被毀,他也始終暫住在陸君平府邸。

他被溫家人送出府後,上了馬車,卻告訴陸君平他要回國公府。

陸君平定定看了他許久,有些無語:“你離家多日,回國公府必又然又要挨家法,挨了家法,傷上加傷,你要如何跟雲嬈交待?你還想不想見她了?”

容珺有些疲憊的閉上眼:“我已經答應皇上要回去了。”

鐘院判替他處理傷口時,那手勁與力道,遠越不如鐘钰那般小心翼翼,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下手重得很,早就痛到沒什麽知覺的左肩,此刻居然隐隐作痛。

一閉上眼,腦海裏全是雲嬈剛才紅着眼的模樣,心口也跟着絲絲拉拉地疼了起來。

容珺雙眼緊閉,難得有些狼狽地勾了勾唇角。

真是渾身上下哪裏都疼。

陸君平聽見容珺的話,卻是立刻皺眉,當下就明白過來,霎時啞口無言。

許久,他才微微嘆了口氣,吩咐馬夫改道國公府。

“我同你一起回去,你都在我府邸打擾了那麽多日,我打擾你們榮國公府幾日應該不為過。”

容珺知道陸君平這是在幫他,不由得抿唇淺笑:“自然不為過,七皇子肯賞面,寒舍蓬荜生輝。”

陸君平假笑:“不敢,你那繼母可是長公主,比我還尊貴。”

容珺頓了下,難得朗聲大笑起來。

榮國公聽到下人禀報,說大公子回來了,即刻怒氣沖沖地提棍去到飛羽苑,長公主随後而至。

果然不然,榮國公一到飛羽苑,就如陸君平所言,要動家法。

長公主原本想看好戲,沒想到七皇子卻跟着回來,不由得皺着眉上前,苦口婆心地勸阻榮國公。

她向來好面子,在外人面前更是慈母形象,最是護着容珺,斷不可能放任榮國公在七皇子面前将家醜外揚。

榮國公被長公主帶回寝間後,終是再憋不住一肚子的氣:“殿下,難道你沒聽傳聞嗎?今日皇上在賞花宴上,親口指派那孽子去當五公主的貼身侍衛,當公主的貼身侍衛能有什麽前程?更別提那個五公主根本就不是皇上的親女兒,我就算能不計較他有家不歸,這件事我也不能就此善罷罷休。”

長公主哪裏不知道,她聽到容珺如此自毀前程的消息時,不知該有多開心。

“你不善罷罷休又能如何?難不成要違抗聖旨?”

榮國公不說話了。

他不過是個五品小官,大兒子的官位都比他高,他拿什麽違抗聖旨。

長公主輕笑了笑。

榮國公現在還不知道那位五公主的容貌,生得與當初容珺身邊的那個小通房一模一樣,要是讓他發現兒子居然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堕落,怕是要被活活氣暈過去,甚至有可能大發雷霆與他斷絕父子關系。

淩國一向以孝為先,一旦榮國公趕容珺趕出門,到時容珺便真的前程盡毀,就連皇上也容不得他。

思及此,長公主又是莞爾一笑。

她突然有點開始期待兩日後的公主大典了。

翌日。

溫斯年得知雲嬈要随着岑煊回岑府,面上難得顯露擔憂之色。

雲嬈臨去前,他有些不放心地交待:“要是阿婉……”他頓了下,改口:“要是你母親說了什麽不動聽的話,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十多年前她就得了失心瘋,病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像個正常人,壞的時候……”

溫斯年說到這,忽然沉重地嘆了口氣。

他的妹妹溫婉也曾是進退得宜的大家閨秀,這十多年來,卻是活得不成調。

溫斯年怕雲嬈見了溫婉時會難受或是難堪,簡略地跟她解釋了下她的生母溫婉為何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溫婉為威永侯嫡女,這一生,哪裏都如意,就連夫君也是她親自挑選的,偏偏唯獨在子嗣上,由不得她。

她雖是帶着十裏紅妝的嫁妝,低嫁給了一個出門寒門的探花郎,所有人都不看好她這門親事。

幸好這探花郎沒有辜負她的真心,對她情真意切,甚至在上門求親時當衆發誓,願與溫婉一生一世一雙人,絕不納妾。

這個探花郎就是岑铮,兩人成親之後也的确鹣鲽情深,羨煞旁人。

可偏偏就在溫婉生岑煊時,遇上了難産,後來雖然母子平安,大夫卻直言她日後恐難再有子嗣。之後幾年,果然如大夫所言,即便幸運地懷上了孩子,卻每次都沒能熬過三個月,孩子就沒了。

她的身子本來就因為生岑煊時大受虧損,接連流了幾次孩子之後,更是大不如前,岑铮不願她受苦,久而久之,鮮少留在她房裏過夜。

如此過了一年,溫婉終于忍不住抹着眼淚質問岑铮,問他是不是在外頭養了外室。

說自己不是不能容人,更不會怪他違背誓言,若是他真在外邊養了外室,直接擡回府當小妾便是,不必如此偷偷摸摸,還壞了自己的名聲。

也不怪溫婉這麽想。

岑铮沒有納妾,就只有她一個正室,可是他這一年來,雖然一樣為她四處求醫,想辦法調養她的身子,卻一次也沒有碰過她。

正常男人怎麽可能忍得住這麽長的時間,都不碰自己心愛之人?府裏又沒有小妾,溫婉自然只能往外想。

岑铮哭笑不得,耐心解釋,溫婉卻聽不進去。

她從小就特別喜歡小孩,尤其喜歡女孩,哥哥溫斯年頭一胎就生了個女兒,她不知道有多羨慕。

溫婉是生性要強,除了新婚之夜,還沒在岑铮面前哭過,岑铮一見她哭就亂了方寸,只能手足無措的哄着她。

這哄着哄着,自然又是一陣雲雨,百般地溫柔缱绻。

沒多久溫婉如願有了身孕,不止溫婉有了身孕,就連溫斯年的妻子與已經進宮當妃嫔的溫昭昭也在差不多時間有了身孕,可說三喜臨門。

但也為此,岑铮跟溫家人都比她還緊張,就怕這次孩子又沒能保住。

怕溫婉只能眼睜睜看着與自己同時懷上孩子的嫂嫂和妹妹生下孩子,又要傷心欲絕。

幸好,溫婉孕期雖然百般折騰,害喜嚴重,甚至為了保住孩子,直到平安生下孩子前都不敢随意下榻。

可說有孕多久,就卧榻多久,害喜更是從未斷過,可說一路吐到生。

溫婉為了這個孩子,被折騰得不成樣,叫岑铮心疼不已,所幸十個月後,孩子平安落地,還如溫婉所願,是個漂亮可愛的小姑娘。

這個在衆目期盼下誕生的小姑娘,自然很快就成了溫岑兩家的心頭寶。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溫婉就此一生順遂,一家四口幸福美滿之際,沒想到就遇上了大事。

她拼了半條命,盼了五、六年好不容易才盼來的女兒,居然被逆賊誤認為三公主,被當街擄走,就此下落不明。

溫婉親眼見着女兒被擄走,大受打擊,就此一病不起,沒多久之後就得了失心瘋。

她無法接受女兒沒了的事實。

她承受不起,那是她十月懷胎好不容易生下來的寶貝啊。

“再之後的事,你應該都清楚了。”溫斯年說。

溫斯年早在說這些話之前就屏退左右,屋裏只有雲嬈與岑煊在。

雲嬈聽完之後,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的生母竟然為了生下她,費了這麽多心力,又吃了這麽多苦。

其實當她得知自己才是岑氏夫婦的親生骨肉時,心中是有怨的,即便後來得知岑時卿是皇上強硬塞給他們的,也仍然是難過的。

畢竟他們對岑時卿那麽地好,岑母甚至明知道岑時卿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還将她當成心頭寶。

所以她不想當岑家的女兒,她選擇了認溫斯年為父。

她在心底,是不原諒他們的,但聽完生母的過往之後,她突然茫然了。

溫斯年見她情緒低落,不禁來到她面前,溫聲安慰:“知知無需自責,當年是阿婉不顧一切非要生下你,她雖然為了生你,吃了許多苦,但那不是你的錯,一切都是阿婉自己的選擇。我還記得當年岑太傅曾經跟我說過,阿婉懷着你時,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句話,甚至覺得很幸福,因為這一次她終于能保下你,讓你平安出生。”

雲嬈心中異常沉重,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滋味,勉強的笑了笑。

溫斯年不再多言,擺擺手,意示岑煊可以帶着雲嬈回岑府了。

兄妹倆一前一後上了馬車,岑煊見她離開相府之後就一直不說話,斂目沉思片刻,沉聲道:“如果你現在不想見爹和娘,不想去岑府,無需勉強自己,我即刻讓人打道回府。”

雲嬈靜默片刻,低聲說:“其實我當初說想要見岑夫人,只是想當面問她,為何她認不出岑時卿并非她的親生女兒。”

岑煊微微斂目,欲要解釋,卻又聽見她自顧自的說下去:“但剛才聽完爹的話,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因為她需要一個可以支撐她活下去的理由。

岑煊向來冷峻淡漠的眼裏難得浮現一絲痛苦。

“那你還要岑府嗎?”

“要。”

她要去岑府,不止是要看她的親生爹娘,還要看看那個前世今生在她面前始終耀武揚威、盛氣淩人的岑時卿,現在究竟變成什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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