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冷暖自知
宋媛把拼命震動的手機扔到枕頭下面,自動忽視陶青青的各種絕交威脅。
徐衆祺這邊也解決得差不多,便也不再看跳動的新消息,轉而看着宋媛翻身跳下床,手指随意地穿梭在亞麻色長發間,進行簡單的梳理。
頭發被海風吹得過分淩亂,再加上出過密密的汗,已經是完全不能見人的狼狽狀态了。
偶像包袱極重的宋媛,蹲在行李箱旁,翻找出自帶的旅行裝洗發水,就準備往洗手間走。
剛把水龍頭擰向熱水位置打開,就有只手從旁邊伸過來,半懸着放在流動的水柱下試溫。水流受到物理阻礙,以徐衆祺的手指為界,瀑布般向四周飛濺。
“我來。”徐衆祺低沉的嗓音響起,聽得宋媛耳朵和心裏都有些癢。
宋媛往左移動了一小段距離,給徐衆祺留下足夠的空間。任由徐衆祺攏住她的長發,放在水裏充分浸濕,取了洗發水後打出泡沫,輕輕按摩着發根。
徐衆祺手裏的力道控制得輕慢,生怕宋媛再次着涼,還在她肩頭多蓋了條毛巾。
宋媛難得如此配合,始終彎着腰,不随便亂動也不說話。
一室溫暖的安靜裏,只有偶爾水卷着泡沫下沉的嘩嘩聲。空氣裏散發着洗發水好聞的味道。徐衆祺的指間輕撫過宋媛的發梢,略過耳廓,最後用毛巾裹好擦幹。
幾滴水珠落在宋媛的鼻梁和臉頰上,宋媛隔着額前淩亂劉海,小心翼翼地去瞧徐衆祺的表情。
徐衆祺嚴肅認真的時候,薄而性感的嘴唇就會像這樣微微抿起來,視線一直随着手裏的毛巾規律性地左右移動。
“呼呼呼……”
吹風機的暖風開啓,徐衆祺撥動着宋媛的頭發,不急不慢地吹起來。
宋媛聽着耳邊嗡嗡的機械聲音,後背酥酥麻麻地癢,身體不自覺地輕顫了幾下。
徐衆祺發覺了宋媛的哆嗦,把吹風機按鈕關上,關心地問:“是身體不舒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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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媛輕輕搖了搖頭,又甩出幾滴水珠,為難地解釋:“沒有!我從小就是這樣,一聽到吹風機的聲音,後腰的位置就會隐隐發癢,完全不受控制。”
徐衆祺了然地“哦”了一聲,重新打開吹風機,并且加快了吹幹步調,盡量壓縮宋媛的受難時間。
用暖風基本吹幹發根後,徐衆祺按照宋媛顧客的要求,用冷風吹着剩下的發絲。
“麻煩點個五星好評,歡迎您下次惠顧!”徐衆祺把宋媛肩膀上墊着的毛巾取下,模仿起了理發店裏的熱情小哥。
宋媛矯揉做作地靠近鏡子,一會兒捏捏劉海,一會兒摸摸耳旁的碎發,最後才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還算不錯啦!”
徐衆祺聽着她這嘚瑟的小模樣,嘴角的弧度完全沒辦法放下來。
“可以請徐師傅給我提供個售後服務嗎?”宋媛對着鏡子裏的徐衆祺,俏皮地眨了下眼。
徐衆祺沒有經過思考,就一口答應:“可以。”
宋媛的笑容裏立刻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腹黑,從手腕上取下來兩個黑色發圈,塞到徐衆祺手心:“麻煩徐師傅給我綁一個雙馬尾,謝謝!”
徐衆祺看着手心裏乖巧躺着的兩個發圈,沒有反應過來為什麽是雙馬尾,畢竟這完全不像是宋媛的日常風格。
雖然心中滿是疑慮,但徐衆祺還是拿起了木梳子,一邊努力回憶,一邊聽從宋媛的指示。
幾分鐘前披着長發、散漫慵懶的女神,瞬間變成了可愛風蘿莉。宋媛表現出非常欣賞的樣子,開始對着鏡子嘗試起各種賣萌小表情。
徐衆祺腦海裏的一道靈光閃過,仿佛置身于那個午後的奶茶店,回想起他坐在宋媛對面,對着她攤牌說的那句:——“我當時喜歡過班裏一個總愛抓雙馬尾的女生,但是我想明白後自己放棄了。”
這廂宋媛剛調整好角度,準備wink呢,就被人從後面抱住了。
“我們媛媛吃醋了?”
宋媛沒好氣地撇了撇嘴,語氣裏滿是嬌嗔和欲哭無淚:“都醋了好幾分鐘!不對,醋了快一個月了,你遲鈍到現在才發現!”
宋媛的肩膀和後背全是徐衆祺體溫傳遞來的溫暖,有點貪戀地舍不得離開。可久久都沒等到他繼續說話,沒有一絲哄人的意思。
宋媛奇怪地擡頭看向鏡子,才發現徐衆祺一直在憋着笑,驚怒地要掙開他的擁抱:“你還笑!還笑!”
徐衆祺卻加重了力道,把宋媛鎖在懷裏,頭枕在她的肩窩的凹陷裏,聞着洗發水和她身上相融的味道。
“我很開心,媛媛!”徐衆祺話語裏全是蜜糖般的寵溺。
宋媛以前最聽不得這種肉麻的話,總會起一身雞皮疙瘩。此刻又怒又羞的,卻不得不承認其實非常受用,嘴硬地用鼻音嘟囔:“以後有你醋的時候。”
話語一字一字打在棉花上,軟綿綿地沒有力氣。要說是反擊,聽起來更偏向挽尊式地撒嬌。
徐衆祺不着急戳穿她的小心思,靜靜看着懷裏的人眼睛骨碌碌轉着,不知道心裏想着什麽壞主意在腹诽他呢。
假期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于長期處于異地狀态的兩人,每一分每一秒就更加珍貴了。徐衆祺和宋媛都是旅行上的提前規劃派,非常默契地商讨着制定了詳實的旅游計劃,立誓要把時間拆成好多份來用。
按照行程安排,兩人今天本來是要去市郊的,逛逛那裏的文藝街區和有名的花海。可宋媛突如其來的感冒症狀嚴重,徐衆祺堅決不同意宋媛再轉換多種交通工具,一路奔波受累。
宋媛央求了好久都等不來徐衆祺的松口,心尖仿佛在滴血。悲傷地把臉埋進枕頭裏,用依舊沙啞的聲音悶悶地說:“早知道就跟小雨和劉子烨他們一樣,去沙漠看星星了,比窩在賓館裏有意思多了。”
徐衆祺長腿一邁,從另一側坐到床上來,打開電視機開始調臺,随口說:“沙漠裏溫差太大,更容易感冒。”
宋媛搶過遙控器,把電視聲音調小幾格,委屈巴巴地解釋:“我從小強身健體,很少生病,也很少去醫院。倒是做好人好事,送同學去過幾次醫務室。”
徐衆祺胳膊倚着牆壁,托着下巴去瞧宋媛氣鼓鼓的臉,在心裏慢慢細數起來。自從認識宋媛以來,她偶爾就小災小病的。在午後的陽光下走了十幾分鐘,輕微曬傷是一次;在海邊吹了幾小時風,低燒感冒是第二次……
宋媛知道徐衆祺完全不相信這說辭,硬着頭皮咬牙狡辯:“我是嬌氣,不是身子骨弱!”
因為情緒有些激動,宋媛剛說完話就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徐衆祺拍着宋媛的後背,實在是不舍得繼續為難她,連忙讓她少說些話。
按着遙控器的按鈕,右上方的電視臺數字遞增起來,一圈看完卻始終沒有找到什麽特別有趣的節目。
徐衆祺幹脆退回互聯網電視界面,播放了一個小清新風格的外國愛情電影。
宋媛抱着徐衆祺的腰,整個人靠在他胸前,歪着腦袋去看電視上的畫面。
學生氣息十足的男女主角騎着單車,一前一後地穿過田野,輪胎從凹凸不平的分叉路口壓過,帶動着車身不住颠簸起來,女主角的遮陽帽在空中小幅地上下晃動。
宋媛本來打算問徐衆祺“會不會騎自行車”,可剛張開嘴又想起他讓自己少說話的叮囑,默默咽了下來。
外面光線太亮,導致屏幕顯得有些暗,徐衆祺正思索着要不要拉上窗簾呢,腰就被戳了幾下。
宋媛“唔唔”了幾聲企圖引起徐衆祺的注意,耐心地指了指屏幕,又指指他,食指和中指彎曲模仿自行車的車輪。
徐衆祺會意地笑了笑,點了點頭:“兩輪、三輪、四輪的車我都可以。”
宋媛發出一聲驚訝又疑問的“嗯?”,拽了拽他的胳膊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徐衆祺解釋:“我高考後就在開始準備考駕照,今年暑假正式成為持證人士。”
宋媛比了個大拇指,趁熱打鐵地瘋狂指着自己。
“我的副駕駛以後都給你留着。”徐衆祺笑着承諾。
宋媛孺子可教地點了點頭,開心地摟住徐衆祺的脖子,亞麻色的雙馬尾甩到前面,蹭着徐衆祺的脖頸有些癢。
徐衆祺護住宋媛的腰,注意力從電影畫面完全轉移過來,與宋媛四目相對。
悠揚的背景音樂裏,男女主對話的聲音窸窸窣窣的,是戳破最後那層窗戶紙之前的別扭,揣摩着試探對方的心意。
宋媛和徐衆祺的距離越來越近,呼吸逐漸緊密交織在一起。眼神卻針鋒相對地注視着彼此,像狩獵的獅子和警惕的獵物,在這種致命的吸引力裏,時刻等待着對方先行動一步。
理智率先回籠的是宋媛,她後退了一小段距離,低下頭伏在徐衆祺的肩上,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無力感。
“我宣布這個世界上我最讨厭的就是感冒!害得我沒有辦法親你!”宋媛兀自發着小孩子脾氣。
徐衆祺忍着笑,安撫地揉着宋媛柔順的腦袋,開始思索着用什麽來岔開話題。
“昨天晚上在游樂園,為什麽那麽害怕?”徐衆祺問出了他最困惑的問題。
昨天晚上,徐衆祺隔一段時間就會給熟睡的宋媛換一次冷敷毛巾。那時候他蹲在床邊,望着宋媛毫無防備的可愛睡顏,會怔忪着懷疑在游樂園裏那樣的脆弱和慌張,是不是只是他記憶縫隙裏産生的錯覺。
把心中的疑慮問出口後,徐衆祺又有些後悔,連連擺手說:“你要是不願意說也……”
“是我高中時候的一個好朋友,轉學後就徹底失去了聯絡,”宋媛支起身子,搖了搖頭輕柔地打斷了徐衆祺,“當時游樂園停電後我聯系不上你,也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了我這個朋友。我那時候是不是吓到你了?”
宋媛盡量講得雲淡風輕,關節卻隐隐用力,手指攥緊着床單。
眼前快速閃過那張青澀文氣的臉龐,總習慣站在人群最外面,躲在無人關注的小角落裏,和煦地捂着嘴笑。
徐衆祺關切地摸了摸宋媛的額頭,結束了這個話題:“你沒事就好。”
宋媛攬住徐衆祺的腰,既像是在安撫徐衆祺,又像是在安撫自己,不住地在心裏重複着:沒事,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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