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歸路 入v的萬字掉落~ (1)
騙局被識破, 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紛紛倒地。在閃着寒光的刀子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後,被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撿了起來。
“說說吧,”
落在地上的火把依舊燃燒着, 映照着三人的臉色變得格外慘白。
陸探接着道:“你們都是什麽人,來這裏是要做什麽?地上的這位, 看起來和你們不是一起的吧。”
事件的起因是張家小姐張玉雙路過易平村時被下了詛咒, 自己發現了後立刻聯系本家。本家一邊派人去易平村尋找詛咒源頭, 一邊驅邪找醫生對張玉雙進行救治。
張玉雙資質不好, 生來只能做一個普通人,但奈何身份尊貴,是家裏的掌上明珠。
作為普通人的張玉雙被詛咒, 以至于本家認為下詛咒的邪祟可能沒有多麽強大,派出去的人員也并不是最得力的。
他們将幾個外家的子弟派出,讓一個厲害的帶着, 等于是給了那群人一次歷練機會。
結果顯而易見, 幾乎是全軍覆沒。能回來的那位厲害天師成了長着膿瘡的怪物,回不來的幾個新手生死未蔔。
躺在地上的那位奄奄一息的男人正是那次被派出來的張家人之一。其餘三人是路過的游客, 是那些張家人遇害後正巧才來到這裏的,事後知道了線索, 運氣還比較好,找到了這個可以躲藏的密室。
面對死亡,他們意外發現詛咒可以轉移,于是便通過這種方式将痛苦送給他人, 使自己免于受難。
奄奄一息的那位張家人, 之前的中的詛咒并不深,他如果一開始就用符箓壓制住,是可以趕回本家的。
但那三人阻礙了他回家的路。
也許也是像三人祈求他一樣, 落單的這位張家人,也祈求過這三人吧。
思緒打散,陸探此時已經将三人綁在一起,并且為他們畫了陣,确保邪祟不會傷害他們。
而那位張家人,他想過讓那人把詛咒還給三人,但卻被毫無生氣的手拍了拍肩膀,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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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除過一些鬼氣後,那人才緩過來許多。
“我……活不成啦,也許這樣也挺好的。”
那人說自己叫張常,原本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被本家召見的時候,還挺興奮的。
畢竟歷練機會并不多,有的話也只會派給本家的小輩們。
張常看着陸探,想笑卻因為面部腫脹而收斂了許多,最後閉上眼睛,啞聲道:“天師本來……就是這樣啊。”
“最後能遇見你……我很開心。”
“……”
似乎是了卻了什麽心願,張常撒手而去。陸探将其平放在三人正對面的平地上,念了往生咒,作了揖。
張常的選擇他尊重,每個人處理事情的方式不一樣,即使他覺得這簡直是一個傻逼行為。
——死者為大。但有些東西還是得好好教育一下。
回過頭,被縛靈繩捆住的三人瑟瑟發抖。
地宮裏掀起一陣陰風,亂石毫無章法地拍在三人臉上,揚起的黃沙從鼻腔鑽進喉嚨,被壓制住呼吸的感受并不美妙。
被束縛行動後對恐懼的感受變得更加敏感,甚至會覺得對面這個看起來玩世不恭的年輕人會手起刀落了結了他們。
三人連連磕頭認栽,嘴上胡亂許諾着。
陸探收起小刀:“你們,誰先來說一些有用的東西?誰說的多了,我就考慮先放誰。”
“…………”
“……”
寺廟外。
陰沉沉的天空中挂着并不明媚的太陽,光線照在這個死氣沉沉的村落上暈出一道慘白的印子。街道上幹幹淨淨,所剩無幾的葉子飄落在地,被路過的人一腳踩碎在地面上。
村裏人都關上門窗,守着存好的幹糧數着過日子。一家人圍在火爐旁,都低着頭。
趴在窗戶旁的村民看見一群背着桃木劍的家夥過去後,才輕聲嘆了聲氣,對着老伴說:“這何苦呢。”
老伴面色蠟黃,抱着瓦罐搗着蒜,語氣冷冰冰的:“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死,遲早會有人死,為什麽不能是他們。”
“怎麽能這麽說話!這是我們村子發生的事啊,都是造下的孽……老拉外地人來頂罪是做什麽?等我死了,我都沒臉去見列祖列宗。”
老伴:“你說的話聽起來真地道,那你去替他們死啊,在屋裏躲着裝什麽好人。”
老人氣急敗壞:“你看看你,一天天說什麽呢!女兒,你管管你媽——”
“……”
見父母又開始對峙了,一位女子嘆了聲氣,擡起頭來,赫然是那個旅館前臺。前臺小姐姐勸了勸,難受道:“我們該做的都做了,爸媽你們別吵了,把那群人或者那東西吵來可都不好……本來他們不出旅館就不會出事,挨過三天就好了。我貼的那對聯都是開過光的,能保平安——”
“呦,說得輕巧。”
一道男聲從窗口傳了進來,吓了屋裏三人一跳。只見窗戶被從外部暴力破開,一條長腿邁了進來。接着,長相俊美的男人眯着眼看着他們,就這樣直接坐在窗臺上。
“路過好幾家了,門敲了都不開,本來都要放棄了。害,這不巧了,剛路過你們這窗子底下,就聽你們在這道貌岸然地說着風涼話。”
冷風從屋外傳了進來,屋裏的三人立刻變了臉色,連指責的話都沒說,前臺小姐姐一把把陸探拉了下來,另一頭,老人端起一條長凳就朝着窗口堵了上去。
使勁地塞了塞,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吓人,老人說道:“快來堵上!”
三人一陣忙活,硬是将窗口堵得變了形。土做的房子被蹭出許多灰塵,看上去滑稽極了。
弄完一切才開始生氣:“你這是做什麽?你是要我們死啊。”
陸探擺擺手:“你們都不出來,我也沒辦法。”
前臺小姐姐認出了陸探,咬着唇忐忑道:“你不在旅店好好待着做什麽,那東西聽到哪裏有聲音就會去,你這樣出來亂逛,會死的……”
“在旅館待着就不會死?你一開始又沒就告訴我們。”陸探抽過板凳坐下,一只手撲撲衣服上的灰塵,“出來玩兒誰會天天待在旅館?你這明明就是讓我們自己出去送死。”
這不就是變相的挖坑嗎,他們還在這嘴上說着是非,當自己是個好人?
三人面面相觑,誰也不開口說話。但陸探已經等不及了,他剛剛看見慕新覺腰上挂着的縛靈袋裏挂了穗,一般挂穗的袋子證明裏面裝的有東西。
這裏能裝進去的邪祟……只有留在寺廟裏的阿織。
他的目的是讓慕新覺他們從阿織嘴裏套出幕後主使,但這些人這麽快就離開了寺廟,時間不夠,不見得是進行了超度之類的事。
所以只有一種可能——
阿織死了。
阿織死了,那又派誰來了呢?
他認為一定是有東西操控着阿織的,那東西是個厲害角色,甚至……能帶給他一點線索。
但這都是目前最不清楚的事情,同時也是最嚴峻的問題,他只有一個人,靈力不夠只能怨氣湊,而他一變成那副模樣,那群天師能感受不到他這個異常的存在?
在自家人面前掉馬,這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事。
幾分鐘之前他跑過大街小巷,拿着羅盤查看怨氣,能打開的門都打開了,但卻一無所獲。
他必須,知道阿織之前住在哪裏。
寺廟裏的三人知道的全是張常給他們說的,其他什麽東西都問不出來,拳腳相加及威逼利誘下卻只會跪在地上喊爸爸。
——陸探道出疑問後,老伴先直挺挺地坐了下去,前臺小姐姐面露難色,老人也不做聲。
暴露那邪祟的住處,可能會被報複,之前有人闖進那邪祟的家裏,事後……透露消息的那位村民也被殺害了。
他們都害怕被找上門來。
陸探道:“現在配合我,我幫你們處理幹淨。如果不配合,我有能力從這裏安然無恙地逃出去——畢竟外面還有那麽多獵物。逃出去之後,我會大肆宣傳這件事,你們可以想一想,沒有外地人來易平村,那東西最後是會對誰下手呢?”
“你們跑不出這個村子吧?”
“……”
老人瞬間變了臉色,他攥緊了雙手,老淚縱橫的臉上露出最後一點掙紮。
“——好,我告訴你!”
……
翻過易平村的村口,陸探朝着西邊跑去。料誰也不知道,鬧着村裏人不得安寧的邪祟,生前竟然住在村外。
不過聽老人說阿織本就是要出嫁的,她父母早逝,她怕父母見她出嫁地下傷心,便早早在村外尋了房子,打算從那裏出嫁。
還好距離并不遠,出村後十分鐘就到了。
是間看着尋常的平房,白牆朱瓦,門口有口井,井邊栽了棵柳樹。柳樹并不大,倒像是被移植過來的。
井邊栽柳,嫌命太久。
陸探伸手推開房門,房門吱呀一聲便被輕松打開,門後也沒落鎖,看起來并沒有防備他人的樣子。
——也是,村裏的人誰都知道這裏,但誰敢來這裏呢。
引入眼簾的便是挂滿牆壁的白绫,白绫錯落有致,角落裏的幾個還被弄成繡球的樣子,垂在主位上的邊角還繡着花,不走近看還看不清楚——是拿白線繡的玫瑰,繡的樣子和帕子上別無二致。
房屋的正中心,放着一口沒有被封口的棺木。
桌上放着酒壺和酒杯,有點像新人要喝的交杯酒。
裏間的床也被布置為白色,床上被撒上花生之類的東西,不過現在早都長了蟲,成熟的蟲已經密密麻麻地趴在床的角落。
真是婚禮現場的樣子。
陸探打量了一圈,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要是把這裏的白色通通換成紅色,那倒也算得上是布置精美。
唯一少了的……就是本該挂在衣架上的嫁衣。
四處翻着東西,沒有發現任何帶着鬼氣的事物,這裏就像是一個布置詭異的房屋,在白天的襯托下,顯得格外普通。
除了門口那棵樹。
查詢無果,陸探便站在棺材前,先是施了咒,貼了符,而後一只手按在棺材蓋上,向前使勁一推——
“……”
棺材裏躺着的——是阿織!
陸探突然覺得,一切的事情已經被解釋清楚了。
躺着這位阿織,比他之前見過的那位更加面善許多。她毫無生氣地躺在棺材裏,蒼白的臉,蒼白的唇,頭發绾成整齊的模樣,即使過了這麽久都沒被打散。喜慶的嫁衣穿在她身上,熱情如火的顏色照亮了整間房屋。
屋內的一切,突然變了色。
一間被正常布置的婚房就這樣出現在陸探的眼前,之前的一切都像是虛假的過往。
……是幻術。
突然想到什麽,陸探跑出屋子,随手燃起一張符箓丢進井裏,而後雙手撐在井邊,朝內看去。
符箓照亮了井道,連同裏面的青苔、污垢、黑蟲,以及一個被切碎的、穿着婚服的男人。
瞬間冒出了想法:“……不是情殺,這是謀殺。”
腦海裏整理出來的信息讓他突然明白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又回到屋內,認真地觀察了一下阿織的屍體,發現她并沒有得多重的詛咒,只是淺淺的帶了一點印子。
就像是被标記了一樣。
她靈魂的一部分尚存在體內,但卻被什麽東西上了枷鎖,根本逃離不開。
“得快點和陸紳他們會和,還有地宮裏的那些人,”陸探極快的處理好了現場,為阿織蓋上棺材,嘴裏振振有詞,“不……地宮那裏很安全,那裏的人之前都沒事,主要是陸紳他們。”
“慕新覺之前,中過蠱……很有可能被邪祟上身。”
村子的一間無人使用的房內,四名天師與一群大大小小的邪祟面面相觑。
在陸探忙前忙後時,他早已忘記了當時與木童子約好的事情。
以至于當木童子将大牙、二壓、三啞、四丫等等不管是土生土長的邪祟還是從外地搬來的邪祟召集到一起後,聚衆見面導致鬼氣變得濃重起來,就招來了在外四處晃悠的陸紳他們。
陸紳開口道:“你說,是你們的‘王’把你們叫來這裏的?”
面對在他們眼裏靈氣逼人,金光加身的天師,木童子欲哭無淚,趴在地上畢恭畢敬的:“是的……他讓我召集弟兄們在這裏集合,說、說有事要問我們。”
随從一靠在牆上,面對這一群弱爆了的邪祟,他們根本沒有在怕的。于是便拿出背包裏的飲料,喝了一口道:“你們王問你們這些孤魂野鬼什麽事啊,鬼界不是等級制度劃分挺明确的嗎,你還能見到那位‘王’?”
見大北懶散的樣子,陸紳一個眼色過去,吓得大北趕緊恢複正經的樣子,随從二任二還悄悄嘲笑了他。
木童子沒見到這一切,他和自己的弟兄都趴的低低的,生怕這幾個老爺把自己捉了煉丹去。
畢竟之前……別的地方的弟兄說有的天師為了增進修為,捉鬼來煉丹。
不過這次事件的源頭都是因為那位“王”,如果他不要求弟兄們聚在一起,他們怎麽會被一窩端!
木童子一邊低罵着那位“王”,一邊讨好道:“我們也奇怪啊。雖然我們也沒見過‘王’,不過那位身上鬼氣太重了,一看就是一個不好惹的主,就、就以為那是王了。”
一旁根本沒見到“王”的小鬼唯唯諾諾的,一句話也不說。
陸紳道:“你口中的‘王’,長什麽樣子?”
木童子開始描述:“啊,我沒看清他的樣子,不過挺高的,幻化成一個人類的樣子,他的聲音、聲音……”
“都在呢啊。”
随着一道男聲的插入,一只靴子踏在衆鬼的眼前,揚起一道紛紛揚揚的灰塵,弄得鬼迷了眼,唯一張着口說着話的木童子嗆了一嘴的灰。
來人正是陸探。
站在陽光唯一能夠照到門口,男人像是被鍍了一層銀白色的外衣,離衆人遠遠的,倒像是個遺世獨立的仙人。
不過生來便勾着的眼角讓他變成了個墜入紅塵的仙人。
屋內的一行人都睜大了眼。
陸探的目光掃過慕新覺,看到後者還能表達出“詫異”的情緒,扭了扭手腕便進了屋子。
順手關上了門。
面對陸探的出現,最為震驚的還是陸紳。
“小探?你怎麽會在這?”
慕新覺立刻拔出桃木劍道:“都先別動,誰能确定他就是陸探!”
衆鬼紛紛揚起脖子看,為首的木童子也盯着這人看了半天,竟然看出了幾分熟悉來。
大北和任二也圍了上來,一人困住小鬼們,怕慌亂中讓他們跑掉;另一人便站在慕新覺的旁邊,護住小輩。
陸紳卻擺擺手:“都別這樣,他的确是小探。”
陸探有點驚訝于兄長竟一下子變将自己認了出來,不過想到兄長修的也是“算術”,一看面相就知道他是人是鬼。
見場面和諧了一些,陸探才掏出他提前編好的那些話:“我也是前幾天到的,本來是想去那個碧水泊,但因為轉到這裏的時候聽到一些好玩的話,就在這裏待着了。”
“啊,我當時還遇見了表弟,就是因為聽他問前臺的那些話,我才接着住下來,誰知道就直接遇到你們了。”
明知故問的:“怎麽了?出什麽事了,怎麽這麽多邪祟圍在這裏?”
慕新覺一下子讀到了重點,“你是住在我旁邊的那個?給我喂了符水,給我解了蠱的那個?”
陸探笑道:“舉手之勞,舉手之勞。”
慕新覺:“那廟裏的事也是你幹的?你怎麽制服的阿織?”
陸探茫然:“啊,什麽廟裏的事,廟裏發生什麽事了嗎?”
“……”
慕新覺的臉色突然黑了下來。
大北接話道:“陸二少可以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語氣嘲諷,一聽就不認為廟裏的事也是陸探幹的。畢竟在他的潛意識裏,陸探早就是個廢人了。
任二輕咳兩聲,撞了撞大北。
陸紳低聲道:“閉嘴。”
陸探才不在意:“是啊,只不過比你這種只會陰陽怪氣的陰陽家強了一點點罷了。”
大北:“你!不過是個直播賣藝的!”
陸紳一劍拍上大北的背,桃木劍木頭的質地打起人來還是有點力道,警示以及護短的意味直白的呈現在所有人面前。
“他是我弟弟,”陸紳道,“還是家主的親孫子,還輪不到你們來管教他。”
言外之意就是陸探比你們誰的身份都尊貴。聽見這話,還沒進本家的大北也不說話了,做了個手勢鞠躬後,便抱着劍靠在角落了。
任二道:“也別鬧了,來聽正事吧。”
陸探挑挑眉,表示無所謂的态度後,找了個能坐的地方便坐在那了。只不過離慕新覺近了些,惹得慕新覺臉色一沉。
于是慕新覺便離陸探遠了一些,但屋子就這麽大,兩人挨的還是比較近。
陸探敲着手指,目光若有若無的往慕新覺身上掃去,等那頭又開始審問小鬼們了,他才收回目光,含着笑對上木童子的視線。
任二:“你,接着說。”
木童子:“……”
淦!
卧槽了卧槽了卧槽了!!!
如果說黑霧遮住了“王”的面容,遮住了“王”的衣角,但聲音、身高、以及這語氣都是遮不住的啊!
他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鬼界最忌諱的就是背叛。他在“王”進門之前一直在向這群天師說他的信息,還懷疑他的身份,這……這真的是要被千刀萬剮的啊!
而且“王”和這幾個天師還很熟的樣子,這一看就是潛伏多年的間諜。啊啊啊啊他不會直接讓“王”原地暴露,之前的努力全都功虧一篑吧!
木童子欲哭無淚,身邊的小夥伴大牙眼神詢問他發生什麽事了,但……但他哪裏敢說啊!
不管過程是怎麽樣,兩者交戰的結果會導致受傷害的一定是他們這些小鬼,本來說不定只會被超度往生去,但要是真的打起來了,他們可能會魂飛魄散!
想到這裏,木童子連忙磕頭:“你們說的對,鬼界一向等級分明,我見到的那位可能不是王,是導致這裏異常的邪祟!”
于是木童子把他從各個兄弟姐妹那裏聽到的信息都說了出來,包括“人吃鬼”、“阿織嫁人”等等的事情。
陸紳聽了有些意外,他直白道:“人吃鬼?怎麽會?”
陸探道:“所以這一定是邪祟做的事。聽你這麽說,阿織應該不是阿織,她必是邪祟幻化的。”
陸紳道:“嫁人?夫家卻失蹤了……”
陸探道:“不見得是情殺,可能是幻化成阿織的那個邪祟幹的。聽小鬼說阿織之前心地善良,估計也做不出來這事。”
說完蹭了蹭手上沾到的灰,心裏有點急。
——真是着急。
他只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趕緊全部告訴他們,但又不能打草驚蛇,讓他們懷疑到自己身上。
慕小少爺氣道:“你又沒有依據,怎麽就得出那些結論了?”
聽過那些傳聞,陸探心道慕新覺一定是覺得自己被比下去了。于是他輕飄飄道:“我猜的。”
慕小少爺:“……!”
但別人沒有異議,尤其是陸紳點點頭:“小探說的有道理,造成這個局面不見得是個吃鬼的人類幹的,畢竟在阿織死之前,她依舊是個活人。”
陸探垂下眸子。
——果然死了。
這頭陸紳又道:“可能是我們之前遇到的那位幹的,就是這些小鬼嘴裏的‘王’。”
陸探:“?????”
事件突然朝着奇怪的方向發展着,有了這個苗頭,大北和任二竟然都點了點頭,唯有慕新覺臉色依舊不太好。
木童子的表情變得十分豐富,差點沒有把“卧槽原來是賊喊捉賊”寫在臉上了。
威信就此立下。
……
見衆人就這樣脫離了方向,陸探連忙挽回:“我說的也只是一個猜測啊,其他的事情還要考究考究。”
木童子明白了什麽:“我知道你們口中的阿織住在哪!”
……
優秀的天師總是說走就走。
陸紳在離開前驅散了那些小鬼,他們并不是□□的人,世間萬物的存在即是合理的,一些沒有鬧事的小鬼,他們也不會強行超度。
于是木童子以及大牙、二壓、三啞、四丫等等不管是土生土長的邪祟還是從外地搬來的邪祟都得到了解放。
——木童子對上了陸探警示的視線。
!!!
好的王,我都懂!
認為自己幹的不錯以至于拉近了與王的關系以後說不定就能混出個名堂的木童子暗自竊喜。
王!等你召喚我啊——
一行人來到阿織的家,發現了井裏的屍體,以及棺材裏的阿織。猜測漸漸成型,不過這一次被針對的對象立刻變成了慕新覺。
“快看看你身上,有沒有什麽東西。”
不知是誰先說出了這句話,陸探終于長嘆一口氣。
——終于到正軌上了。
于是在十只眼睛的查找下,終于發現慕新覺手腕內起着的紅疹。紅疹內已經充了水,但好在面積不大,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水痘一樣。
但他們都知道這不是普通的水痘。
“阿織被男友抛棄,後打算自.殺于出嫁的屋子裏,但因怨氣過重引來了不知名的邪祟。邪祟答應她為她報仇,于是種下詛咒,要求使用她的身體。但一鬼一人之間産生了矛盾,可能是在阿織男友死前,也可能是死後。”
陸紳繼續總結:“于是身體不受邪祟的控制,一具軀殼被分成兩個,一個躺在棺材裏,另一個,正是邪祟綁架着的阿織……利用着這具身體最後一點價值,去尋找下一個身體。”
“阿織不聽話了,”陸探道,“所以靈魂被抽出,安在那邪祟的後腦勺上,同時也變成了婆婆臉。同時,那邪祟需要力量,所以有的人中詛咒深,有的中的淺。”
“中的深的是食物,中的淺的是獵物——也許是被标記的下一個軀殼。”
陸探說完這句話,突然又想到了廟裏的那三人。
是神像的庇護嗎。
之前任二将信息都告訴他了,陸探也就理所當然的分析一番,不怕被看出端倪來。
慕新覺道:“所以……我可能會是那邪祟标記的下一個身體……?”
大北緊張道:“小少爺,你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
陸探一個白眼望了過去。
真是一個好綠的狗尾巴草。
陸探擡擡眼皮,又看了看慕新覺幾眼,清澈的眸子渾濁了些,而後轉了轉眼珠,這才緩緩收回視線,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陸紳先是對慕新覺進行了一番動作,朝後者的身上貼了一圈符箓,最後一張正中眉心,使慕新覺現在看起來樣子怪異極了。
而後才道:“我覺得不會,要被附身早都被附身了,畢竟‘阿織’已經死了這麽久。”
衆人都清楚陸紳嘴裏的這個“阿織”指的是他們懷疑的大Boss。慕新覺默默道:“那你還把我貼成這個樣子。”
“以防萬一。”
陸紳道:“如果它附身的東西遭到了破壞,很有可能會來上你的身。看來他标記的人還挺多,不只是你一個,我們現在——”
“嘭——!”
大地突然震了一下,遠處傳來的地震波帶着整片地域上下起伏。村內緊閉的小屋中傳來壓抑後的驚呼,即使情況變得不妙,也沒人跑出門來。
屋內的老人碎碎念道:“快點吧快點吧快點吧三天過去就好了……”
老伴握着的拳頭微微顫動着,前臺小姐姐安撫道:“媽……我們會沒事的。”
外面,除過大北和任二待在原地看守阿織的屍體以外,剩下的三人連忙朝着聲音的源頭——寺廟跑去。
陸探定睛一看。
——是那三個人跑出來了。
不知道他們是做了什麽惹怒神像的事情,此時的神像已經變成一個會動的怪物,頂着長滿膿瘡的那張臉揮舞着手上不知從那裏拿來的斧頭。
聲音陰森又可怖:“咯咯咯咯你們往哪裏跑!”
一道利光下去,斧頭的利刃砍過黃毛的腰腹,猩紅的血液噴灑而出,落在他微微睜大的眼眸裏。
“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的死亡讓其他人慌不擇路,他們因為害怕面對張常的屍體,互相解開捆着他們的繩子,選擇出來透會氣。
以前、以前可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啊!
平頭變成了下一個目标,神像邁着機械般的步伐一步一步向他靠近,速度卻極快,像是下一秒就會到他的面前。
當神像用那黏在一起的五指抓起平頭的衣領時,平頭掙紮無果後淚流滿面,褲子都變得濕漉漉。
神像咯咯笑着,長大嘴就沖着裏面放去。那嘴裏是能看到底的堅硬,一想就能知道壓上去後人的腦漿會噴的到處都是。
平頭絕望地閉上了眼。
“……徹見表裏,無物不伏。急急如律令!”
兩道清朗的男聲同時響起,混着祥和的金光向滿身黑霧的神像奔去。符箓在貼上神像手臂的一瞬間爆破開來,細小的砂石與大塊的碎石胡亂地砸在地面上。
平頭被摔下來了,一旁的光頭連忙将尚且還在迷茫中的他拉到一邊去,迎面撞上同樣站在角落裏的陸探。
陸探:“好巧啊。”
光頭:“%……&¥%……&¥%##!!!”
陸探:“不會說話就閉嘴。”
光頭:“……”
另一頭的兩人朝着神像的方向奔去,一左一右便圍着神像展開攻擊。在金光與黑霧交織中,神像發出了厲鬼般的痛苦嘶叫,粗壯的手臂早已被炸了個幹淨,剩下的軀幹已經被縛靈繩捆住。
神像身上的鬼氣幾乎要充滿整個寺廟,卻在即将登頂的那一瞬間爆破開來。
優秀的天師總是随身帶着各種法寶。
當陸探看見慕新覺拿出一個又一個家裏的頂級法寶,羨慕兩個字他都說累了。
黑霧随着那兩人的動作變得稀薄起來,陸探幽幽地睜開眼,渾濁中望見那兩人身上的靈氣。
真好啊。
仿佛一切都靜止了,神像停止了動作,巨大的身體轟然倒塌,碎在地上變成一塊又一塊普通的土石。
寺廟內的黑霧就這樣慢慢消失,鑽進了慕新覺手上拿着的縛靈袋裏。
慕新覺道:“我身上的紅疹消失了!”
陸探往身邊的光頭臉上望去,果然是沒有了。連平頭那慌張未褪的臉上也變得白淨起來。
光頭:“啊,我們、我們活下來了!”
陸探卻總覺得事情不該這麽簡單就結束。在慕新覺他們收拾現場的時候,他擡腳靠近神像。
神像變回了慈祥的樣子,即使臉被摔出裂紋後,他依舊保持着慈愛的笑,仿佛是盡到了他該盡的義務。
慕新覺資質高,能夠與神像通靈。于是當他沉默一會張開眼後,道:“以前是他在保護這個村子,不過被邪祟入侵。之後的事,他也無能為力了。”
陸紳:“不過現在好了,也算是解脫——讓村裏人重新造一個吧。”
陸探胡亂的嗯了一聲,對上神像的眼睛,微微眯起眼來。
【期待和你的下次見面】
陸探猛地擡頭,寺廟的頂上繡着好看的花紋,周圍的人們都放松了警惕,一切都是正常的樣子。
光頭在給陸紳和慕新覺磕頭感謝,平頭依舊睜着眼懵懂的坐在一邊。
陸探聽見陸紳說:“給你一個地址,回去帶你朋友去看看這位醫生,一切都會好的。還有,請節哀。”
光頭感恩戴德,卻猶豫了一會才接下。
慕新覺也在說:“好了,我去通知大北和任二過來,表哥你先處理這邊吧,我回來和你一起超度。”
一陣腳步聲從那頭傳了過來,而後在他面前停頓了一會,又揚長而去。
陸探依舊盯着那花紋,直到花紋漸漸融合,變成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那東西跑了。
能夠侵害到一方神靈的邪祟,一定不會這麽容易就被收服的。他認為那邪祟一定是找到了新的軀殼,只留下了極少的靈魂在這神像的身體裏。
那,邪祟會去哪裏了呢?
極強的直覺讓他變得敏感起來,一次又一次的“遇見”讓他覺得這不是巧合。
正當他準備将猜想告訴陸紳時,就聽後者叫了他一聲。
“小探。”
陸紳看着他凝重的神色,語氣也變得重了些。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些事吧,你和新覺一起來到這裏這麽多天了,能被你找到的都被你翻了個遍吧。”
和聰明人一起工作的好處就在這裏,難怪陸紳從一開始都在認同他的觀點,猜不到的還以為這是個弟控呢。
陸探也不遮掩,目光直直地看向他,變相的承認了這件事。
像是知道自己到底是猜對了,陸紳嘆了口氣。
接着,陸紳擡着頭,嘴角崩的僵硬,卻努力擠出一絲微笑來。
他說:“小探,這不是你該走的路。你就應該離這些東西遠遠的,我覺得正好就借這個機會,退出天師界吧。”
“……”
陸探直勾勾地看着陸紳:“為什麽?”
從小就被一直告誡的話再次聽到只會帶來來自心底的厭惡反應:“你覺得我很弱?”
見陸探又亮出身上的刺,陸紳嘆道:“也是時候告訴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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