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葫蘆兄弟
不太爽的起身,走到下一個桌前坐下,把最後色盲測試的檢查完,聽着安排穿衣服,下樓直接出了武裝部的大樓。
方新友見他出來也沒說話,并着肩就往家走。
半路上的時候方恒問了句,“我晚上能出去不?”
“幹嗎?”
“在裏面遇見個同學,說是晚上一起吃頓飯。”
方新友點頭,算是同意了,其實他自己也有事請要忙,之前給老戰友打了電話,那邊正準備開會,也沒細說,晚點他還得聯系一下,而且現在約定俗成的規矩,還得看看家裏的錢夠不夠。
方恒想不到這些,畢竟家裏少了個母親,他和老頭子的溝通就有些問題。
一個不想說,默默做事,一個不想問,覺得說什麽都沒用,爺倆兒的想法也就漸行漸遠,要不是有着血緣做牽絆,誰都說不準最後會成為什麽樣。
下午五點半,果然侯珏準時打了電話過來,方恒說去之後,對方笑着說就在他家樓下等着呢。
倆人去了附近的一家小餐館,侯珏點了四個菜,三葷一素,還叫了四瓶啤酒上桌。
侯珏把兩個人的酒杯滿上,先幹了一杯,便低頭吃自己的,吃了一會,視線落在了方恒的啤酒瓶上,“ 怎麽不喝?”
“不想喝,這天喝啤酒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泡酒?敢喝不?”
方恒扭頭吆喝,“半斤枸杞酒!”
侯珏嗤笑,眼底清明,“別把自己灌醉了。”
方恒直等到小工拿了酒過來,才開口,“說吧,你找我什麽事兒?”
“就請你吃飯。”
“得了吧,當我不知道呢?咱倆什麽關系?屁.股一翹就知道你要幹嗎!有什麽話就直接說。”
侯珏笑了笑,轉口說起了他在新學校的事兒,如何痛定思痛,如何拼了命畢業,高考落榜後又沒辦法只能往軍隊走。
方恒一路跟着他的話題,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漸漸的菜全部吃完,半斤的泡酒也有一大半下了肚子,而侯珏那邊四瓶啤酒全部喝完,還跟着他也要了二兩的枸杞酒。
酒精這種東西确實适合打開話匣子,再加上侯珏那邊都把自己的事情說了,方恒也就借着酒勁把自己的不情願和憋屈給禿嚕了出來。
侯珏覺得這理由有些好笑,比起什麽在軍隊怕被欺負了,很明顯方恒就是不想往軍隊走。
方恒他爸是部隊轉業的軍官,教育孩子的方式有些詭異,而且控制欲很強,一旦做了決定就要執行,方恒又天生有些叛逆反骨,爺倆兒的關系一直不好,連帶着,方恒對軍人也沒什麽好感。
但是再折騰有什麽用?
在老子面前,兒子就是兒子,經濟命脈被掌控,未來又沒有什麽人生目标,方恒就算再不願意,也就是只猴子,如來佛祖只要把手一翻,他就動彈不得。
于是,侯珏拿起酒杯和方恒碰了一下,“沒必要,其實你自己心裏明白,除非現在直接上了火車,從此不再回來,你就不用去,但是咱們先不說錢的事,你舍得嗎?你可就這一爸了。”
侯珏最後一句話說得方恒蹙眉,将酒杯一飲而盡,嘆了口氣。
方恒的母親在他讀初中二年級的時候就去世了,乳腺癌,發現的時候是末期,四個月後就撒手人寰,剩下他和他爸倆人相依為命。
确實,他舍不得走,爺倆兒鬧鬧別扭可以,但是真要分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當然了,現在跑了躲過風頭再回來也行,不過……說實在的,他承受不了老頭子的怒氣。
深思了一會兒,方恒看着侯珏低頭夾菜,舌尖在口腔裏轉了一圈,品了一嘴的酒苦味,暗自嘆了口氣,“得了,我的事情先不說,你呢?到底有什麽事情,直說。”
侯珏愣了一下,把筷子放下,摸着自己的頭發, “看到沒,我頭發,為了這次可以當兵,我三天前就給剪了!”
方恒看着侯珏腦袋上的短寸,堅硬的像刺猬一樣,點頭,“看到了,我還以為是你最近換的新發型。”
侯珏不爽的癟了癟嘴,不屑的睨了他一眼,“你這人怎麽這麽笨呢?”
方恒蹙眉,瞪圓了眼,染了酒精的眼緋紅一片,一路蔓延到臉頰和脖子上,然後,打了個酒嗝,氣勢就這麽嘩啦啦的全散了。
侯珏蹙眉偏開頭躲開酒氣,“這麽說吧,我就只能搏這一次了,雖然我對自己的身體有自信,但是指不準會出現什麽問題,所以就連準備好的錢都不知道往哪兒塞。你明白我意思吧?我認識的人裏,就你家有些門路,你幫我這個忙,要多少錢直接和我說。”
方恒愣住,想了想,“你用得着錢嗎?你這樣兒肯定能進去。”
“我查過資料,我這樣一點門路都沒有的,就算體檢再合格,也有被頂下去的可能,再說了,到了後面體檢,那麽多小項,誰知道我有哪些不合格的?”
方恒想了想,稍微有些猶豫,一來是不知道老頭子能幫上忙不,二來這一開口,基本去軍隊的事情也就板上釘釘了,但是看着侯珏期盼的眼神,到底是點了頭,“我不知道我爸能不能幫上忙。”。
侯珏點了下頭,只要一句話沒說死就行。
其實為了這次的參軍他做了很多的工作,錢這些都是小事,但是有些人脈不是他這個剛畢業的高中生可以找到的,他母親就是個本本分分的工人,比他的人脈還不如。
當兵是個香饽饽,讀書讀得不好有點志氣門路的都會往軍隊走,讀書讀的不錯想要更好出路的也會往軍隊走,現在要當兵,是真不容易。
侯珏的想法比較遠,到了部隊就好好表現,争取留隊提幹,最好能一直留在部隊裏,這樣他自己的願望也滿足了,家裏的環境也能改善。
可惜現在就是卡在了第一步,他不安,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會折在這裏。
最初遇見方恒的時候他确實沒多想,真的只是覺得有些異地見到老鄉的感覺,親切,開心,但是後來體檢完出來,看見方恒他爸的那一瞬間,所有的想法都浮了出來。
侯珏拿起酒杯想敬酒,才發現被自己喝了個底朝天,于是朝服務員招了招手,把杯子遞了過去,豎起指頭,“2兩。”
方恒算了一下侯珏喝下去的酒,原先也不是沒和這人喝過,看得出來今天确實有些喝狠了,目光搖晃遲鈍,手肘支在桌面上撐着自己,後背微微彎曲,但是目光卻透出喜悅的神情。
方恒抿着泡酒的時候嘴角勾了起來,要是真能幫上侯珏也好,當初侯珏打架出事,其實自己也在場,還動了手,但是最後的責任都落在了侯珏身上,被迫退學,如今想起來,他心裏也不舒坦。
最終,侯珏到底有些喝高,方恒架着這個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小夥子往家送的時候,侯珏大着舌頭嚷嚷,“你把事兒給我辦了,到了軍隊咱倆一起稱霸,管他老兵首長的,見一個收拾一個,見兩個收拾一雙!!”
方恒扛的有些吃力,不爽的斜睨他,“你當我二呢?我們倆能分到一起的機會1%。”
“不,我欠你人情,就算不在一個連隊,我也欠你,就算現在還不了,我也記一輩子。”
方恒是真沒想過侯珏有什麽飛黃騰達的一天,這人除了打架狠,對兄弟有些義氣,有個高中文憑,狗屁都不是,呃,自己也是,反正就沒想過他會當什麽總裁高官之類能讓自己沾着光的職位,于是附和着開口,“行行,我知道了。”
“你不相信!?”侯珏把方恒的臉大力扳過來,昏暗的路燈照得眼球血紅,淬利的眼像針一樣紮在方恒臉上,“我爵爺說話,就是砸下去的鐵錘!一個字一個坑!!”
“我相信。”方恒擠出笑,拍了拍他後背,把頭偏到了一邊,好大的酒氣,熏死了!
侯珏歪着頭遲鈍的想了想,然後‘嗯’了一聲,低頭繼續走。
眼瞅着到了分開的岔路口,侯珏想了想,看向方恒,“晚上來我家住吧。”
方恒挑眉,沉思兩秒,搖頭,“不行,敏感時刻,我必須得回家。”
侯珏低下頭,嘴唇貼着方恒的耳廓,火熱的氣息裏飽含着濃郁的酒氣,低沉沙啞的開口,“這都一年多了,你真不想?”
方恒垂下眼睑,盯着水泥路面上兩人糾纏在一塊的影子,猶豫不決。
侯珏歪頭看着方恒的側臉,濃而長的睫毛瑟瑟抖着,心裏越加的癢,幹脆一擡手捂住了方恒的眼睛,看了一圈,沖着一個地方硬把人給帶了過去。
倆人拐進了巷子裏,巷道裏很黑,就連月光都照不進來,兩邊都是鐵皮房子,空隙就容得下四個人側身而過。
侯珏把方恒壓在陰影裏,低頭在方恒的脖子上呼氣,“一年沒見了,有點想……”
方恒把侯珏推開一點,看着眼前不甚清晰的眉眼,笑了起來,“怎麽?又想占我便宜?”
“怎麽是我占你便宜了?你不也回敬我了麽?”侯珏輕聲笑着,扶在腰上的手往下滑,落在了方恒的褲鏈上。
方恒舔了舔嘴唇,手也移到了侯珏的牛仔褲上,“那我就再占一次,你可得把小爺伺候好了。”
侯珏抿着嘴笑,頭搭上方恒的肩膀,“自己來的感覺總是差點。”
“那是……”方恒仰高下巴,看着房隙間的天空,在被握住的一瞬間失神的眯起了眼,舒坦的長出了一口氣,“別人的手總歸感覺不一樣……”
10分鐘後,倆人從巷道裏出來,面色微紅,衣衫略微淩亂,相互看了一眼,就各自分開了。
方恒推門進屋,老頭子果然沒睡,也是,才9點,而且估計怕他跑了,就算忍着沒給他打電話,怕是也做好了随時出去抓人的準備。
“爸。”輕聲關上門,方恒打了聲招呼。
“嗯。”方新友點頭,“昨天讓你看的資料都看過了沒?”
“看了一些。”
“仔細看!”
“哦。”方恒屏息走向自己屋,臨進門前想起了侯珏的事情,于是又繞了回來,“爸,你知道侯珏不?就是汽修廠的那個侯珏,高高大大的那個,我今天和他吃的飯。”
方新友點頭,自然是知道的,作為這個地方的片警,他對大部分住戶都有了解,更何況一年前侯珏打架打傷人那次,還是他出面調解處理,他對侯珏的印象不錯,雖然手太黑,性子魯莽,但是夠硬氣,還有擔當。
“那個,嗯,爸,我要是去參軍得花多少是錢?”
“你問那麽多幹嗎!?”方新友板起了臉。
方恒撓着後腦勺,讨好的笑了笑,“侯珏想當兵,他今天跟我說的。”
方新友蹙眉想了想,“他今天晚上跟你說的?”
“他的意思就是錢他出,讓你幫個忙。”
“嗯。”方新友的手指在沙發上敲了敲,點頭,“知道了。”
方恒見老頭子不表态,又不好開口再問,摸着脖子進了自己屋。
再之後就沒了下文,侯珏來電話問過一次,方恒肯定不知道什麽情況,有些不好意思,覺得這事兒沒辦成,不太知道怎麽和侯珏相處。
結果,臨二檢前一天,方恒在晚飯前接到了侯珏的電話,說是他老頭子下午去了他家一趟,談的就是當時拜托方恒的事。
侯珏挺興奮,噼裏啪啦的連細節都給說了,一口一個謝謝,方恒聽着又高興又別扭,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最後不耐煩的把電話給挂了。
第二天一早方恒去了武裝部報道,臨出門前給侯珏打了個電話,果然在半路上見到了侯珏。
侯珏笑開白牙,遞了一袋小籠包子和豆漿過來,“早飯,沒吃呢吧?”
方恒接過東西,塞了一個包子到嘴裏,“這就想收買我了?”
“你還真把自己給賤賣了。”侯珏失笑,得了空的手插進了褲包裏,走了兩步又扭頭看他,“怎麽?還要給你擺一張桌子?走啊!”
“等等,等下胃疼。”方恒站在原地,兩個包子當一個塞,三兩口解決,這才拎着豆漿袋子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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