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珠瑪連長

說是說,叫是叫,但是到底沒人敢動手,幹在那兒詐唬。

警衛兵拿起對講機說了幾句話,沙沙的聲音傳過來,警衛兵回了個是,視線越過人群,落在了遠遠站着的楊翌臉上,沒等說話,楊翌就了然點頭,從人群裏擠過上了樓。

方恒和侯珏、岳梓桐站在一起,在人群的中間,一開始方恒就被岳梓桐給拉住了,狠狠的拉着手臂,不讓往前沖,于是方恒也只能站着不再動,直到楊翌上去了,方恒才忍不住開口,“就他一個人上去不得黑說成白?能行嗎?”

岳梓桐挑眉,壓着聲音開口,“上去多少人都沒用。”

“怎麽?”方恒聽的清清楚楚。

岳梓桐豎起了四根指頭,一字一頓的開口,“令行禁止。”然後一個大喘氣,抿嘴笑,“訓練。”

“……”方恒和侯珏沉默了。

這時候,大樓裏下來一名中尉,蹙眉質問,“你們都哪個連的?鬧什麽鬧!?”

不等人回答,中尉不悅的擺手,像攆蒼蠅一樣的動作,“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小洪,這都哪個排的?”

“報告。”警衛兵開口道,“楊翌帶的新兵排。”

“人呢?”

“上去了。”

中尉下巴一甩,“讓他們回去,沒規矩,都練到狗肚子裏了嗎?”

“是。”

中尉說的話難聽,但是大家都不明白這人的底細,再加上現在的目标都是楊翌,侮辱的話就這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到底沒被‘嘲諷‘過去。

不過鬧都鬧到這裏了,楊翌又被單獨叫了上去,誰都不想走,中尉和警衛員驅逐了兩次都沒成功,對這批新兵的印象徹底落到了負值。

軍隊裏什麽不多,就是人多,中尉直接叫了一個連的老兵,兇神惡煞的把他們一圍,就給攆回了新兵連,順帶着封了門口,誰都別想出去。

另外兩個排的還在訓練,排長早就不見了人影,沒了人管這幫子新兵就是一盤散沙,各自抱團議論紛紛。

方恒他們仨站在一起,遠遠看着情況,一時無語。

過了一會,侯珏蹙眉問道,“你意思是這次的錯肯定落我們頭上?”

“必須的。”岳梓桐點頭,“部隊這地方就兩個字,紀律,咱們怎麽做甭管是對是錯,破壞了紀律就是不行。”

“馬後炮!”侯珏砸了三個字出來。

“這不大家都在鬧嗎?我總得随大流。”

方恒一臉不爽的看他,“沒骨氣,罰就是了,我就不信,他還能把我們全給開了!”

岳梓桐說,“開是不會開,只是正好讓他們有機會折騰我們一下而已。”

侯珏抿緊了嘴角,“就真這麽不講理?”

岳梓桐抿嘴笑,“講理?留着和法官說吧,這地方,一個字一個坑,當兵的就是坑裏的蘿蔔,任人拔。”

侯珏想了想,深深的看着岳梓桐,“知道這麽多,當時怎麽沒拉住方恒?”

方恒挑眉,真心沒覺得自己做錯。

岳梓桐聳肩,“說得挺好啊,要是這麽争論下去,未必就沒勝算,要不是有人帶頭起哄,未必是這個結局,再說了,那種情況下,誰能拉的住啊?”

方恒抿嘴得瑟笑,“那是,他不占理。”

“沒什麽不占理的,部隊就是這樣,一個班一個排一個連的綁定,集體榮譽感,一人犯錯集體受罰,你得習慣。”

說到這是,方恒一下想起了罪魁禍首,視線在人群裏轉悠,最後落在了小轉兒牌自行車上,“诶,你們猜誰做的事?”

這下沒人說話了,這玩意兒誰能猜出來。

過了五六分鐘,另外兩個排的排長急匆匆的跑回來,重新整隊集合,接着就見到楊翌陪着連長從門口走了過來。

連長擡頭挺胸,楊翌低眉順目,連長目光犀利的一掃,楊翌心領神會屁颠屁颠的就跑來整隊。

看在連長的面子上,三排的人還是列了隊,接着三個排長把隊列集中在一起,便各自站到了一邊。

吉珠嘎瑪負手站在隊伍前面,眉心微蹙,淬利的眼掃視一圈,“牛氣是吧?都挺厲害的,都有本事,但是,在我看來,你們就是一攤子爛泥,扶不上牆!!”一開口,就連拍帶扁聲色俱厲,犀利的言語夾雜着強大的氣勢傾軋而來。

所有人都愣住,腦袋裏斷層數秒。

“部隊是什麽地方??拿着槍保家衛國的地方!!談個人?你們還差遠了!!求公平?也等你們把這身皮給扒下來再說!!”

“到了這兒,就遵守這裏的規矩,兩個字,紀律!學不來,就給我滾蛋!!”

最後,一聲厲喝,“全部都有!向右轉!!”

連長露的面少,在新兵們的眼中總有些高高仰望的感覺,明明訓練都還沒到一步一個口令的地步,可是連長這麽一喊,竟然‘唰’的一聲,全部轉了向,除了幾個左右不分,或者反映慢的,硬是透露出幾分整齊劃一的老兵感覺。

“左後轉彎,目标操場,20圈!”

三個排長急忙跑過去,領了個頭,把人給帶了出去。

這是方恒第二次在訓練場上見到連長,遠比第一次還要震撼。

幹練、淩厲,從骨子裏透出的鋒芒讓人無法直視,言辭犀利,氣勢如虹,有着一種真理就踩在老子腳底下,真正藐視一切的傲然。

這樣的男人,實在帥的讓人憧憬不已,就像是他一直以來想要成就的自己一樣,那些臆想中的優點都集中在了連長的身上。

跑在操場的跑道上,方恒急促的喘息着,遙望遠處負手跨立的連長,迷彩的軍裝包裹着壯碩的身體,傲然而立,方恒的眼底不由閃爍出了幾分羨慕。

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夠成為這樣的男人?僅僅站在那裏,就能讓人仰視?

這次的沖突被連長一手壓下,20圈跑完後,再沒人去思考到底誰錯誰對。

在大家筋疲力盡躺倒在草坪上的時候……

方恒揉着胃看了眼排長那邊,三個排長還在操場上站着,連長已經沒了蹤跡,在收回來的前一秒,視線又和楊翌對上了,方恒蹙眉,把頭偏到了一邊,刻意吐了口口水,然後挑釁的看了過去,結果這一拳沒砸到地方,楊翌不知道什麽時候早就偏開了頭。

方恒抿嘴,垮下了臉。

岳梓桐嘆了一口氣,有氣無力的開口,“還有力氣想事情?挑撥離間?沒問題!那就說明咱們還沒練夠,還有精力,所以……各位爺嘞,消停一下吧,哥們兒現在就只想床了。”

方恒低頭撥弄着草尖,用外套擦了擦頭上的汗,熱得恨不得把衣服脫光了,幽幽開口,“我現在想的是午飯還給吃不?”

一語驚醒夢中人,侯珏擡起了頭,左顧右看,“誰知道現在幾點了?”

“沒表!”有人有氣無力的回了一句。

等全部人跑完,又是集合,回去拿了飯盒就往食堂走,方恒看了眼時間,12點半。

這次沒有進行飯前一支歌,各個垂頭喪氣的進了食堂打了飯菜就悶頭開吃。

飯有些涼,菜很熱乎,方恒嚼着嘴裏的飯菜掃了一眼平日裏連長喜歡坐着的桌子,空蕩蕩的沒人,莫名的有些失落。

新兵蛋子們被連長挫了銳氣後,都安分了不少,蛋疼的新兵生活,除了訓練就是睡覺和吃飯,方恒也沒了磨嘴皮子的力氣,一路半死不活的跟着大部隊走。

只是偶爾遠遠見到連長的時候會突然有些興奮,總想湊上去說點什麽,但是要說什麽,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新兵連的一周時間飛快的過去。

在操練了八天後,部隊給他們這些新兵們放了一天的假,當然,沒有假,不準外出,不準在軍營裏亂逛。

于是一幫小夥子們無聊,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洗衣服的洗衣服,在訓練場玩的玩。

玩什麽?其實挺無聊的,軍隊的訓練設施除了單杠、雙杠之外的還有種叫旋梯的東西,這玩意兒原本是空軍部隊配備的訓練器材,但是因為趣味性強,也能鍛煉膽量,所以到了後來,每個軍區都有配備。

一大早的,沒事做,20來個新兵就湊在這旋梯下面起哄,看誰敢轉起來。

畢竟,這玩意兒是真有些吓人,看着不咋地,但是一旦旋轉起來了,就是360°的圈,前幾天也有人試過,但是到了180°的水平時,就不敢再用勁了。

方恒也試過,也是180°就蔫了,視線忽上忽下的,完全沒有重心的感覺,下來的時候幾乎都是手腳發軟。

但是年輕人嘛,湊一起了,就總有熱血的,喜歡表現自己的人,第一梯隊的魏亞陽上去繞了幾圈,牛X的下來,視線一掃,“這玩意兒有什麽好怕的?我們學校就有,小學五年級我就繞過,簡單,別閉眼,盯着一個點兒看就行,還有人敢上不?”

魏亞陽算是體育特招類,小學就在市體校學短跑,一直到初中畢業,在市裏拿過很多名次,體能上确實頭一號,性格也不錯,挺陽光的一個人,在新兵裏很顯眼。

“擦,牛逼完了,等着,哥給你表演。”當即就有人叫了起來。

魏亞陽看過來,笑眯眯的說道,“侯珏,來一個?”

侯珏當即就蹙緊了眉。

還有一周選班長,有心的都隐隐有些競争意識,平日裏練體能,隊列訓練,侯珏都是拔尖的那個,沒有專業訓練過,但是體能好,跑步這種東西靠的就是咬牙堅持,所以适應了短跑的魏亞陽每次在晨跑上都栽在侯珏身後。

這挑釁,其實挺幼稚,但是魏亞陽劃出的是明路,但凡是男人面對這個挑戰就沒有退縮的理由。

方恒左右看了一眼,壓着聲音,“要我陪你不?”

“一邊去。”侯珏瞪他,走了出去。

方恒雙手蜷到唇邊,大吼一聲,“好!爵爺加油!”接着看向魏亞陽,“就這破玩意兒有什麽好比的?這不兩頭嗎?你也上啊!看誰先忍不住叫停!”

話一說完,一圈人轟一下炸了起來……

“是啊!光一個人轉有什麽意思?”

“倆人比!先認輸的是孫子!”

“魏亞陽,上!”

“爵爺!加油!”

“嗷嗷嗷嗷~~~”

侯珏扶着旋梯,對方恒得瑟挑眉,笑開牙齒,意思是等着看好戲。

方恒擠眉弄眼的笑,倒是對侯珏十足信心,自家兄弟還不了解嗎?無論是比力氣還是比堅持,方恒就沒見侯珏輸過。

侯珏拍了拍旋梯,轉頭看向魏亞陽,笑道,“來吧,你先上?我先上?”

魏亞陽笑了,“兩個人可不一樣啊,太危險,你一個人轉過沒?”

侯珏張揚一笑,“沒事,就這東西,就算沒碰過又能怎麽樣?”

魏亞陽挑眉,“那我先上吧,來,來倆人幫忙,扶着。”這麽說着,魏亞陽踩上旋梯自己晃了起來,剛剛把那頭晃下來一點,侯珏一擡手勾住了扶手,手上用力,往下一壓,自己就踩了上去。

方恒當即就吹了個響亮的口哨,帥啊!

有人打了個頭,口哨聲此起彼伏,越來越響亮。

那邊,旋梯已經轉了起來。

旋梯這東西就像是翹翹板一樣,你用一下力,我用一下力,就越轉越快,到最後自己想停都停不下來,像是電風扇一樣,扇起一道道的烈風,嗚嗚的作響。

漸漸的,沒人吹口哨了。

這速度,連影子都看不清楚,都害怕這鐵杆子被倆人給轉斷了。

侯珏也有些虛了,或者說,有點被轉的惡心到了,血液像是被甩出了血管,向外擴散,漸漸的對自己的身體失去了感覺,除了緊緊的抓住手上的東西,別的想法都沒有了。

旋梯這種東西,下面的不知上面的苦,轉着的絕對比看着的難受,但是方恒依舊有些暈了。

一圈圈的,就像是看着調到了最低檔的電風扇的扇葉,頭暈目眩。

忍了兩分鐘,方恒終于還眨巴着眼收回了目光,扭頭看了一圈,正好見到楊翌拎着個盆子從水池那邊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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