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聽力異常
方恒被放到車上的時候已經醒了過來,一張眼就看到楊翌近在眼前的臉,視線的恍惚讓那張臉變得有些扭曲,仿佛慢鏡頭一樣嘴唇開開合合,方恒甚至能看到這張臉的上嘴唇唇角有着淺淺的一道血口,褐色的血痂格外的顯眼。
然後方恒眼球轉動,落在了侯珏臉上,侯珏很緊張的看着自己,面容依舊恍惚扭曲,但是那雙眼很黑,色澤暗沉,凝聚着滿滿的壓抑色調。
方恒的眼睛眨了眨,臉上滿是困惑,雲裏霧裏。
楊翌視線在方恒和侯珏臉上繞了一圈,輕聲細語地問了句,“有哪裏不舒服?”
方恒慢了半拍才轉過頭,他沒聽清,楊翌這句話就像是隔了個門板一樣遙遠,所以他困惑開口,“我怎麽了?”聲音并不沙啞,只是略微低沉,落在耳裏有着一種隔空的虛無缥缈,方恒微微蹙眉,腦袋裏很難受,有什麽更大的噪音在敲擊着腦骨,砰砰作響。
“哪兒不舒服?呼吸困不困難?動下手!”楊翌又說了一遍。
侯珏開口直接說道,“你暈了。”
方恒蹙眉,光聽到他們嘴巴開合,聲音卻都散了,異常的模糊,于是,他“啊?”了一聲,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就要坐起身,卻被楊翌給壓了回去。
楊翌貼着他的耳廓放大了音量吼,“你暈了,哪裏不舒服!”
方恒這次卻是聽清了,随着楊翌的聲音還有一股子熱氣往耳朵上噴,于是他往旁邊躲了躲,也跟着開口吼,“沒有!耳朵一直在響,耳鳴,嗡嗡的。”音量很大,典型弱聽患者的說話方式,就覺得別人也聽不見一樣,說話靠吼。
這時候,吉珠嘎瑪把侯珏給扒開,直接說道,“我把人帶去醫院,你繼續訓練。”
“是。”楊翌服從的起了身,臨轉身前掏了下耳朵,他被那麽近距離的吼了一嗓子,耳朵也有些不舒服。
吉珠嘎瑪快步繞到駕駛座,臨上車前看了呆呆站着的侯珏一眼,“上車。”
侯珏繃緊的臉頓時松了下來,拉開了副駕的門。
吉普車一路開出去,方恒一直在後面掏耳朵,五官擠到了一起,很難受的樣子。
吉珠嘎瑪一邊開着車,一邊從後視鏡看了方恒一會,這才問道,“你們是老鄉?”音量不大,問的是侯珏。
侯珏點頭,有些緊張的解釋,“方恒不是膽子小,可能是沒想過槍聲會這麽響,他聽力有些異常,特別的好,槍又那麽近,所以才會暈。”
“嗯。”吉珠嘎瑪應了一聲,有些詫異的看向方恒。
新兵們的資料他會大概的過上一眼,不過一些身高、聽力等數據很少會仔細的看,只會特別關注體育特長或者視力極好的人身上,因為這些人的資料後期必須要報上去,特種部隊會特別吸收這些新兵。
體育特長生底子好,體能自然好,比較容易适應特種部隊的訓練強度,而視力好的自然是針對性培養成狙擊手,這類人可都是人才。
至于聽力優秀的……說實在,在軍隊裏用處不大,還不如去當特工聽牆角。
而且這類特殊人才真的很少,至少吉珠嘎瑪當了那麽多年兵,除了在獵鷹那會兒知道有幾個外,無論是在軍校還是在部隊裏都沒見過,所以才會有些詫異。
又開了一會,吉珠嘎瑪開口說道,“八一杠的後坐力大,聲音也響,每年新兵訓練也不是沒有被震得耳鳴的兵,不過暈了的倒是頭次見到,知道他聽力分貝高多少嗎?”
“不知道。”侯珏搖頭,想了想,說:“只知道有時候我們隔了一米遠低聲談話他都能聽清楚。”
“嗯。”吉珠嘎瑪低聲應着,不再說話了。
方恒很難受,除了耳鳴外,右耳也有些疼痛,連帶着太陽穴都抽搐,所以只能一個勁的鼓搗自己耳朵,順帶着回想之前的事情,面色是越來越難看。
他沒丢過那麽大的臉,就算被聲音給吓着也沒說暈過,過年時候放炮仗,那聲音也不小,他不是放的很好?
其實他一直知道自己有些怕聲音,所以在一些特殊情況下,比如過節之類的都會特別留心,可是沒想到竟然真的會出事,被槍聲震暈,還當着全排的面……
這臉丢的……
操!
方恒怒的想罵娘!!
想來想去,方恒也知道是自己的錯,錯誤的估計了開槍的分貝,一直按照在電視聽的聲音來衡量,但是現實真要開了槍,這聲音确實很誇張,跟近在耳邊的炸雷似的,整個靈肉分開,思想斷層,才最終暈了過去。
方恒來回琢磨了一會,盯着連長的背影看,突然莫名的想解釋一下,于是往前一探身,大吼,“連長!我下次不會暈了!!”
車身劇烈搖晃,在馬路上畫了一個S,吉珠嘎瑪一腳剎車踩到底,驚魂未定的瞪他,“你突然開什麽口!!?”
方恒愣住,從連長的口型裏讀出了意思,他讪讪笑着,捂住了嘴。
吉珠嘎瑪扭頭翻了個白眼,這才扭動鑰匙點燃了火。
侯珏見方恒說話,開口道,“沒事了?”聲音并不大,但是口型很标準。
方恒點頭,笑了笑。
侯珏也跟着笑了起來。
吉珠嘎瑪把方恒帶到醫院,聽了診斷結果後就離開了,那邊的訓練他還得看着。
侯珏陪着方恒輸液,他的工作是把人完整的帶回去,方恒的情況并不嚴重,至少耳膜沒有震裂,所以醫院就按照正常程序給方恒做了微波、血管擴張再配合上高壓氧的常規治療方案。
緊張的訓練突然得到這麽一天的假期讓兩個小夥子感覺都還不錯,但是交流起來不太方便,所以一個躺床上,一個趴床邊各自睡了一小覺。
方恒醒過來後見侯珏還趴着,于是把被子往那邊推了一點,蓋住了侯珏露出來的手指。
侯珏被驚醒,擡頭看他,然後又看了眼輸液瓶,這才揉了揉眼睛問道,“廁所?”
方恒搖頭,抿嘴笑,“謝謝。”
侯珏瞬間明白,擡起手就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說什麽呢?跟我客氣?”
方恒揉了揉腦門,挪動身體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又掀起被把侯珏的手給蓋上了。
“天冷。”方恒說。
侯珏點頭,大方的把手又往裏面伸了幾分,塞到了方恒的腰下面,“捂着。”
方恒挑眉,然後笑眯了眼,把腰又下壓了幾分,兩個人窩心一笑。
中午的時候楊翌過來看了眼,給他們帶了午餐,吃完後就讓侯珏回去休息了,下午還有訓練,方恒出事,侯珏不能跟着逃訓。
當然了,楊翌也不可能留下來,他帶了個老兵過來幫忙照顧,這才和侯珏倆人離開。
楊翌帶過來的老兵叫吳狄,名字聽起來霸氣,但是實際上卻很愛笑,對方恒也挺照顧,時不時問上兩句。
方恒聽不太清楚,但是不妨礙他理解對方的善意,所以也都客客氣氣的應着,笑得很是乖巧。
于是吳狄更是跑的勤了。
下午四點左右,方恒回到了部隊,他這種傷當然不用住院,但是必須要持續治療,每天都得去醫院報到。
楊翌從吳狄那裏知道了具體情況,當即就點了頭,沒有多問,畢竟他也希望方恒治好了再回來,要是真出了事誰都擔待不起,而且就這耳朵的情況訓練也沒有用,根本就聽不清楚口號,還不如安心修養着,不過也有個但是,希望方恒下午最好跟着訓練下體能,最起碼別差的太遠。
是希望,不是強求,方恒沒有表示的進了屋。
晚上指導員也過來看過,體貼的問了幾句話,見和方恒很難交談,只能拍着他的肩膀讓他好好休息治療。
指導員前腳一走,岳梓桐和侯珏都雙雙貼了過來,繼續之前的話題。
之前岳梓桐說了,真好,理直氣壯的不用訓練,羨慕。
侯珏說的,好好養着,別落下什麽後遺症。
方恒卻一直看着他們的口型若有所思。
指導員一走,方恒突然開了口,聲音壓的很低,他自己都聽不清楚,但是他知道這音量侯珏他們肯定能聽到。
他說,“你們說,我該不該自己練練?”
方恒做出這個決定真不是他有什麽強迫症,非得逼着自己辛苦,實在是現在這個情況讓他有點兒惱怒。
排裏的人盯着他看的目光有些說不上來的味道,就像是在看笑話,看不起他,所以他不舒服,那股子倔勁兒又出來了,之前想要争一口氣的決定硬是又給憋了出來。
而且,最近成績剛剛好了一些,正是覺得自己有機會往排頭兵裏面沖的時候,就這麽讓他放棄了,其實他不太甘願。
畢竟,人要是懶下去,安于現狀确實無所謂,可是人要是心裏有了寫想法,無論努力的理由是因為什麽,但是一旦看着自己一點點的進步,看着目标一點點的靠近,一旦再跌回去心裏絕不會舒服。
方恒不想這麽就倒了。
侯珏低頭想了想,看向方恒,“先休息兩天,等稍微好點我陪你。”
岳梓桐看着侯珏,猶豫了半秒,拍了胸口,“還有我。”
方恒拍了拍倆人的肩膀抿嘴笑。
這天晚上事情有些多,臨睡覺前楊翌又找了過來,坐在方恒對面盯着人看,然後扭頭對侯珏招了招手。
方恒挑眉看他,見到他開合着嘴唇和侯珏說着什麽,因為是側臉,音量又不是很大,所以也沒讀出來。
楊翌說完後就擡手往方恒臉上摸,方恒驚了一下,下意識的往後縮。楊翌的手就這麽尴尬的停在了半空,兩個人瞪了兩秒,楊翌的嘴角一勾,笑開了梨渦,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教侯珏怎麽按摩,能恢複的快點。”
方恒解讀後當即就蹙緊了眉,掃了侯珏一眼,到底沒動。
楊翌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第一次認識的時候方恒除了注意到這個人的臉外,就是那只手,真的很漂亮,指甲修剪的圓潤整齊,不像大部分男人的手那麽粗糙,更像是握筆的手。不過攤開手心來看卻有着一層厚厚的兵繭,比他們這些新兵厚了很多,可以看出來吃過的苦比他們多的多。
所以,這雙手雖然看着文氣,實際上卻很有力,撫在耳廓周圍的穴位上帶着些微的疼痛和麻癢,讓方恒有些不自在卻又詭異的很舒服。
楊翌教的很認真,侯珏也學的很認真,一個穴位一個穴位的說,用多大力,怎麽用勁都詳細地說明。
等教完收回手的時候,楊翌才發現方恒的不自在。
方恒的頭微微低着,看着自己的腳尖,嘴唇抿的很緊,從他這個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濃而長的睫毛瑟瑟的抖着,最主要的是臉很紅,紅得快要滴血,耳廓緋紅潤澤,被燈光那麽一打,像是抹上了一層銀粉。
然後方恒在他收手後擡頭看了一眼,黑白分明的眼有着淡淡的水霧,帶着那麽一點羞澀嬌氣的感覺。
楊翌嘴角抽搐了一下,寒毛又立了起來,把方恒交給侯珏後就走了。
回寝室的路上一直在琢磨方恒那長相……真他媽坑爹!!
受不了~~
一個男人動不動就擺那麽一張讓人起雞皮疙瘩想要給上一拳的表情,讓他牙酸不已,直想打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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