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安慰
墨荷焦急地在門口踱步來踱步去,終于看見一輛馬車遠遠的朝這邊來了。
墨荷連忙迎上前去,還沒等那馬車停穩,便焦急地将窗簾掀開了,一看,确是自家的少爺,這才舒了口氣,拍拍胸口,
“少爺,你可算回來了。”
顧清寧笑了一笑。
墨荷扶着他下來了了,門口的前往渡口的馬車已經等了許久了。那老将軍府上的管事也松了一口氣,雖說滿腹牢騷,但看見顧清寧回來了倒也是沒有說什麽,只吩咐車夫道,“準備出發了,腳程要快些,已是耽擱了一會兒,莫要趕不及那商船。”
一邊朝着顧清寧道:“顧少爺,咱得馬上走了。”
等到坐在了那馬車上,墨荷終于可以将方才急出來的汗水擦幹。
抓了顧清寧的手,正要說什麽,才發現他的手涼涼的,墨荷連忙合掌握了搓了搓。
可總也搓不熱——這都入夏了。
心下生憂:“少爺,你該多吃點東西了,這血氣都不足了。”
顧清寧扯着嘴角點點頭,他看了看窗外,突然道,“墨荷,少爺趴在你膝蓋上一會兒行不?”
墨荷一愣,自是連忙點頭,她攤平了腿上的裙擺,将顧清寧的腦袋輕輕抱了,然後扶放在大腿上。
沒有一會兒,墨荷便感到大腿上熱熱的一陣濕跡。
墨荷沒有問為什麽,只是一遍遍摸着那柔軟的長發。
那薄薄的肩胛骨劇烈抖動着,可是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
墨荷将逸出眼眶的淚擦了,努力控住自己的情緒,“少爺,沒事的,大聲哭吧,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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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身下的人只是偶爾猛烈地抽氣,沒有一點兒哭聲。
墨荷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淚水跟着流。
小小的馬車內,是一汪無處可說的苦海。
這一小隊車馬腳程甚快,出了城門,原本要走上一個半時辰的路,約莫一個時辰便到了。
暖濕的氣息撲來,遠處便是一片看不見盡頭的江流,黑沉沉的,碼頭上人來人往,有商船停靠在一邊即将啓程,纖夫與水手在那停靠的巨大的商船上上下下忙活着。
顧清寧雙目紅腫,所幸有頭紗蓋着,別人一時也看不出什麽異樣。
墨荷握了握他的手,擔憂地看了一眼天空,此刻空中攏着一層烏雲,眼看着要有下雨的趨勢。
不知哪裏飄來的吆喝,“準備起錨了!要變天了!”
帶頭的管家先去商船上交涉了一會兒,又回來與顧清寧道:“顧少爺,你登船吧,沿着這流金江行船三日便入海了,少則半月,多則二十日,便會到琉球,到了口岸自然有人來接應。”
顧清寧低低地應了聲。
管家生怕中途出了什麽麽蛾子,将那琉球誇的是天上有地下無,
“總之你莫要擔心,那琉球子民大多是我南朝過去的,風土人情并無二至,且那地兒四季如春,比起咱大南好了不知多少!”
墨荷知他心思,有些冷笑道:“管家不跟着我們去豈不是可惜了!”
那管家陪着笑臉:“小人不是上有老下有小麽,若非這般,前些年早已去了琉球了,哪裏等得到今天這般受累。”
顧清寧不欲與他糾纏,只跟墨荷低低的道:“我們走吧。”
大風很快刮起來了,烏雲越積越厚,四處灰濛濛的。
顧清寧的衣袍被吹得獵獵作響,他便要離開了。
所有的恩怨情仇也該放下了。
他迷茫地看着那烏沉沉的流金江遠處,猶如他的前程,迷濛不堪。
正要登船,身後馬蹄噠噠,遠遠地過來了。
墨荷回頭一看,臉色變了,他扯了扯顧清寧的衣角。
顧清寧亦轉過身來,腦袋一下子空白了。
遠遠的,來人一身玄黑,騎着一匹矯健駿馬往這邊速速趕來了。
他臉色冷峻,只緊緊盯着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風愈發大了起來,有一兩滴雨珠砸下。
不知道誰先發現了,跪了下來,連續不斷的許多人也發現了他們南朝的戰神。
碼頭上人來人往的喧鬧安靜了。
随即大片大片的人跪了下來,山呼梁王千歲。
只有顧清寧一個人站着,迎接着那奔向自己的人。
風席卷了水面的風浪,朝着岸邊劇烈沖撞上來,轟隆隆的聲響。
在這一片震天捍地的動蕩中,顧清寧眼中只有那個周身散發着冰冷氣息的人。
在餘碼頭數丈的地方,梁王踩着馬背騰空而起,足下生風,沒多少功夫便到了顧清寧面前。
一陣巨風刮過,将顧清寧的頭紗帽吹落,随着地上的碎砂飄向遠處。
顧清寧癡癡地看着眼前的人。
蕭玄衍臉色異常憤怒,他一把将顧清寧拉進懷裏,
“你膽敢走!”
蕭玄衍捧着那張已經濕漉漉的臉,死死地盯着他的雙目,牙關咬的緊緊的,顯得憤怒至極,他原本氣魄壓人,此刻更是見之心中生畏,
“不是要還債麽?!不夠!”
似是後怕似的,又将顧清寧死死抱在懷裏。
“你膽敢走!你們顧家欠了本王的!只有拿你自己來還,懂麽!”
聞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顧清寧揪住他的衣襟,嚎啕大哭。
那管家不知所以,跪在地上,猶豫半天,跪爬上前,
“小人……”
還沒開口便被梁王一腳踹開,在地上骨碌碌滾了幾圈不敢再動,只老老實實趴着。
梁王打橫抱起來了他,上了馬,缰繩一掣,不顧跪得滿地皆是的百姓,疾速回府。
踏進府門,一路抱着顧清寧往自己的寝宮走去,一路上紛紛有仆從婢女一溜跪下來請安。
踹開了寝宮的門,裏面拾掇的婢女們被吓得尖叫,皆被蕭玄衍吼下去了。
顧清寧被放在床上,蕭玄衍壓了上來,如同猛獸盯着自己的獵物一般。
顧清寧卻一點都不怕,他伸手出去,描摹着他的眉眼鼻唇,眼淚兀自流着。
“我以為……”顧清寧哽咽着,“我以為你真的不要我了……”
蕭玄衍眼神深黑,裏面有着劇烈的情感在沖撞,他捏住了顧清寧的下巴,俯身下去,深深地吻他。
顧清寧眼裏泛着水光,他的紅唇被緊緊交纏着,吸吮着,發着麻,鼻尖都是他撲在臉上的熟悉而令人心安的氣息,多日壓在心頭的巨石全然粉碎,顧清寧心裏的壓抑盡去,可随之一陣又一陣的委屈湧上心頭。
等到顧清寧幾乎快被親的暈過去了,蕭玄衍才放開他。
顧清寧臉色潮紅,眼裏浮着水光,嗚嗚咽咽地哭,
眼前人喉頭一動,随即衣襟被扯開了來,熾熱的吻密密麻麻落了下來。
顧清寧哽咽着,推着眼前這個欺負他的強大的人,可雙手被強勢按在頭頂,更加炙熱的吻落了下來,溫柔的,但又強勢的。
顧清寧一個激靈,重重地掙紮了起來。
身上的人停住了。
翻身躺在床上劇烈喘息了一會兒,那雙洶湧的眼睛終究恢複平靜,他坐了起來,将顧清寧的衣襟重新穿上了,摸了摸那仍還挂着眼淚的臉。
“先睡吧,本王晚點再過來。”
話閉,他站了起來。
耳邊的話雖是他一貫的平靜,但顧清寧不知怎麽的,聽到了有些悲涼的意味,讓顧清寧的心也跟着痛了起來。
眼看着那人即将走出寝宮,顧清寧連忙爬下了床,從背後将他緊緊抱住了。
“別走!”
顧清寧心裏開始有些害怕了起來,可比起這些慌張,他眼中的悲傷更令顧清寧難受。
走到了蕭玄衍的面前,将臉貼在他的胸口,顧清寧拉了他的手,發着抖,但還是慢慢的按在了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上。
腹上有熱熱的溫度透過衣衫從他的手掌傳了進來。
顧清寧羞恥起來,莫名的情緒籠罩了他,還沒收起來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又是羞恥又是委屈:
“我是個怪物……”
過了好久好久,沒有想象中的激烈的反應,耳邊只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腰被輕輕摟住了,被往懷裏帶了點,淚水一點點被吻着,可顧清寧心頭的委屈愈發的洶湧,哭的滿臉都是眼淚。
臉被輕輕捧了起來,顧清寧被迫着對上了一雙平靜深邃的眼睛,只有認真的看,才會發現裏面的要溶進去的溫情。
“你永遠也別想離開本王了。”
被抱了起來,重新放在了床上。
就那麽多情而深邃,像是要将他深深吸進去一般地看着他,然後慢慢俯首下來,沒有方才令人戰栗的肆虐,只有溫柔的吻,帶着撫慰。一遍遍親着他唇,然後向下,顧清寧咬着唇,眸光一片顫動。
“乖……”
那溫柔的聲音仿佛有着無限的魔力,顧清寧毫無抵抗力,沒有一刻他覺得自己這麽醜陋,像一只畸形的怪物,但對方沒有分毫的輕亵,如同對待聖潔的寶物一般。
一點點,輕輕的,帶着溫和安慰的吻。
顧清寧咬着自己的手,淚水又模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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