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一日

即便自己是個天下人眼中的怪物,也依舊可以如此被珍惜。

心裏雖是一片安寧,然愈發濃重的委屈蔓延開來,顧清寧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段時間以來那些積壓心頭的陰雲一下子釋放開來。

蕭玄衍将他摟進懷裏,只讓他哭。

顧清寧眼淚本來就多,此刻在這熟悉的懷裏,聞着熟悉的氣息,簡直就是他最好的宣洩的地方,他的眼淚将蕭玄衍胸口的衣服氤濕了一片又一片。

扯着蕭玄衍的衣襟,他的哭泣使得話語變成了碎片:

“你,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若是你遲點我……我就要離開了……”

“本王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都快登船了……琉球……嗚……很遠的……”

“你知不知道差點就……就永遠見不到你了……”

顧清寧擡頭看他,看着那雙略帶清冷的雙目,想起了早上那會兒的灰心絕望,哭得不能自己。

耳邊一陣嘆息,顧清寧很少聽過他嘆息的,可如今聽起來除了鼻子發酸,又多了些什麽。

“你永遠都是本王的人,便是天涯海角,也必是要将你追回來。”

顧清寧心下暖流蕩漾,随即跪了起來,雖然知道自己滿臉都是眼淚,醜的很,但依舊是抽噎着,捧着對方的臉,送上去了自己的吻。

親一會兒便要離開抽噎幾下,

仿佛游水的人換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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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肢被摟住,随即被避開肚腹,圈到了懷裏,眼前的人化被動為主動,加深了那些細碎的吻。

顧清寧呼吸不過來,可是那些昏昏沉沉的親吻真的很美好,讓他心底積壓的烏雲一點點的消散了。

他平攤的雙足微微蜷起,摟着對方的,迷迷瞪瞪地感受着那些熱烈的撲在臉上的,獨屬于對方的氣息。

跪在房門口的婢女們面面相觑,誰也不敢說上一句話,誰也不知道方才那一番動亂究竟起源于什麽,又消弭于什麽。

她們永遠都不知道在那個偌大屏風後,藏着多少的柔情蜜意,那些壓抑許久的,不可言說的,激烈又醇厚的……誰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麽,但空氣中已經有了暖暖的氣息。

是盛夏到了,誰知道呢。

墨荷忐忑地在傅總管的安排下在別院待了幾日,被當成了貴客一般伺候着,這讓她有些不安,雖說少爺捎來了口信,說他一切安好,但她始終都沒有看見她的少爺,心間總是惶急的,好不容易等到有婢女來報,帶了她去後院裏。

曲曲折折地走,直到一處靜谧而雅致的地兒,這地方墨荷少說也待了些日子的,自是熟悉,——原來,她的少爺被梁王安頓在寝宮。

以往梁王一向不把姬妾少爺往寝宮帶的,全部皆是安排在其餘院子,心間五味雜陳,自家少爺與梁王之間的糾葛她永遠怕是看不懂了。

只是希望少爺永遠別在那般苦了。

還在腦裏想的時候,迎着她的那個丫鬟已經去門口問話了,

“顧少爺,墨荷姑娘來了。”

“快讓她進來。”

墨荷聽得是她少爺的聲音,心下欣喜,連忙便提了裙擺進去了,見着那熟悉的身影鼻尖驀地一酸,一頭撲進顧清寧的懷裏,

“少爺,你可別再這般作弄我了!”

胸口一片濕意,顧清寧嘆了一口氣,怪自己,墨荷雖才十六,但之前還算比較篤定的一個丫頭,如今也随了他了,動不動就哭。

顧清寧花了老半天才将墨荷給哄住了,看着那眼睛仍舊紅通通的墨荷,只抱歉地笑:“少爺往後不會了。”

墨荷拿手背擦了眼角,這才細細地觀察起了顧清寧。

他穿了件簡簡單單的淡色衫子,可料子卻是極好的,入手生涼,在這炎炎夏日顯得清爽至極,許是沒有出門,一頭的烏發僅僅簡單地用着綢帶綁在耳後,他膚色白的很,又生的俊美,不知道這段時日是如何滋養的,臉上竟籠着層淡淡的光芒,說不上什麽,雖還是瘦弱,可是墨荷平白無故地覺得,少爺居然有股柔和的意味。

說起來,這會兒她才意識到她的少爺其實是一位雙兒,若是仔細觀察,那小腹已經隐隐約約出來了。

墨荷原本是很震驚的,還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可如今全剩下了憐。

看了墨荷的眼光,顧清寧有些苦笑,“吓壞了吧。”

墨荷一愣,連忙搖頭,“不,不,無論少爺什麽樣,都是墨荷的少爺!”

顧清寧雙手搓了搓她的臉。

墨荷心下溫馨,蹲了下來,将耳朵貼在顧清寧的小腹上,細細地聽裏面的動靜。

顧清寧笑了一笑,“你怎麽跟他一般……”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顧清寧臉上紅了一紅,随即轉開話題道,“往後你便在這寝宮吧。”

墨荷自是看到了他那飛着粉紅的臉頰,心下感慨萬千。

無論少爺與梁王的關系如何,但至少,少爺看上去是開心的。

主仆二人相見,墨荷自是叽叽喳喳地纏着顧清寧說話,一邊想給他肚裏的寶寶繡幾張肚兜,一會兒又想納幾雙孩童的布鞋。

腹中有着胎兒的這個事實讓顧清寧還是有些無法倘然,只攔住墨荷的那份積極,“那般辛苦做什麽,去秀坊裏采一些便好,”

“那哪能一樣!”墨荷十分的憤慨,“少爺的孩兒所用必是要最用心的,墨荷要親自弄。”

顧清寧苦笑了一下,不欲在這話題上多說,讓她去裏面休息了。

還沒到午時,膳房裏的仆婦已經送了食盒過來。

看着那仆婦們将十幾樣碗碟一字排開,顧清寧又有些反胃。

其實那些食物已經處理得很是精細,向來不過問內務的梁王都親自過問這飲食了,自是個個放在心上的,百般花樣地弄。

可顧清寧是真吃不下,看着那些仆婦誠惶誠恐的表情,顧清寧也不好說出那些讓她們拿下去的話,只讓她們放着下去後,朝房裏前前後後忙活着的墨荷召喚着。

“墨荷,唉,別收拾了,陪本少爺吃點罷。”

在顧清寧那裏自是用不着講究主仆那套,墨荷見了桌上的,有些驚豔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之中的緣故,心裏也難免開心起來。約莫是怕顧清寧挑嘴,故而膳房每次都做了許多,饒是顧清寧一遍遍地重申,但端進來的依舊有着三四個人的份量。

這麽多吃食少爺胃口那般小如何吃得完,墨荷也就沒有顧忌,一主一仆便吃了起來。

正吃着,門口一聲請安,“王爺!”

墨荷一驚,連忙起來了,跪在地上候着。

顧清寧眉頭皺了皺,不過沒有說什麽。

梁王很快進來了,他剛從朝堂上回來的模樣,身上依舊穿着玄色蟒袍,随進來的侍女将他罩衣給解了收着便退了出去,他看了看顧清寧,又看了眼地上的墨荷道:“起來罷,往後跟着你的主子随意些。”

墨荷答應着便起來了,但她自是沒法随意,屋裏又沒有其他婢女,墨荷便自作主張給梁王布了碗筷後在一旁斂息待命。

看着墨荷那般拘謹,顧清寧便讓她先下去了,蕭玄衍慢條斯理地吃着,一邊給顧清寧夾菜。

“你若是覺得這丫頭受了委屈,便讓傅總管提了她的位置好了。”

——這人仿佛會讀心一般,顧清寧嘆了口氣,“墨荷哪裏能做的了管人的,罷了,縱然是你讓她坐在桌上一同吃飯,恐怕她也吃不下。”

怕蕭玄衍誤會,顧清寧補了句:“墨荷跟了我許久,我當她自家的妹妹,與他人不一般的。”

蕭玄衍喝了口湯,“本王豈會吃那等飛醋。”

“你……”顧清寧想起了別院那會兒,因着他跟墨荷近了些,被他弄了一夜下不來床的事情,當下臉也紅了,又不好意思拿這事兒說他,也只埋頭喝湯。

“別光喝湯,吃點這個。”

顧清寧碗裏都已經夾了一堆菜了,只能一點點地吃,或許是心情好了些,如今沒有早期那般頻繁作嘔了,尚且還能吃得下一點,耳邊又是那沉沉的聲音:

“這丫頭如何你打算着便好了,他日若是想嫁了,本王也會看着給她指一處好人家。”

想到他手上那般多政務軍務要處理,卻給他打算墨荷的事情,顧清寧心下不安,仿若自己便是書上的佞幸一般,連忙道:

“墨荷,墨荷的事我自己看着便好了。”

臉蛋被捏了捏,顧清寧朝他笑了一下。

寝宮裏只剩下二人,蕭玄衍素來沒有午憩的習慣,但看見那顧清寧一臉的困頓,便也合衣在他身旁躺下,

“晚上本王無事,陪本王出門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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