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你是不是很想養貓
鐘翊洗完澡,心情稍微平複了些,對舒辭擅自把不幹淨的流浪貓帶回公寓的舉動沒那麽憤怒了。
楚岩峰近日因心髒問題進了醫院,病情不樂觀,給了鐘翊很多可趁之機。他忙于收割有利資源,因此疏于和舒辭互動,對他缺乏必要的關心。何況舒辭剛因為他的錯誤決策失去了母親,他急于尋找能夠長時間營業的玩伴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鐘翊不喜歡舒辭在他面前當啞巴,仿佛鐘翊是冷酷無情的奴隸主,袒露傷心就是故意賣慘,會遭到加倍的折磨。
帶舒辭回家的那天,鐘翊清楚地看到他坐在地上對一個鐵盒子痛哭流涕,但當他走近時,他用了一分鐘時間潦草地止住悲痛,用力地擠出滑稽的笑容,說“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又比如明明一個人睡不着覺,還要嘴硬說口渴,甚至想當然地曲解鐘翊的指令。
在車站撲到他懷裏訴苦、痛哭的舒辭是一次性的。十八年前握住他手指的小娃娃也是一次性的。
長大的、清醒的舒辭一樣也不會記得。他只知道自己欠了鐘翊很多錢,要努力還債,不知道張豔玲的突然離世對鐘翊來說也是一種打擊。
三十九歲的鐘淑雲因為貧窮和疾病孤獨地死在床榻的凄慘模樣,鐘翊永遠都不會忘。但即使變得富有,他還是不擅長救人。
六十歲的楚岩峰正毫無負擔地躺在敞亮的VIP病房,身上連着進口儀器,用着進口藥。他四十六歲的依然漂亮端莊的妻子整日悉心照料,遠在法國的二十三歲的兒子暫時不知道父親的病情。
而非婚生子鐘翊,正處心積慮地蠶食生父的企業根基,并詛咒他以更痛苦的方式去死。
這些舒辭都不知道。替鐘翊分擔精神上的痛苦不屬于他的強制性義務,即使鐘翊掌握了舒辭可能喜歡自己的證據,也無法确保主動揭開傷口後可以得到理想的安慰。
可能他們只适合維持債權債務或主仆關系,需要适當減少不利于情緒穩定的越界想法。
半個小時過去,舒辭還沒回來。鐘翊給他發了一條消息,卻聽到書房傳來手機提示音。舒辭急于執行命令,沒有給書房消毒,房間裏殘留着臭味,鐘翊猶豫片刻,硬着頭皮走進去。
屬于舒辭的那張桌子上,支着型號過時的平價平板和鍵盤,鐘翊以舒辭身份證上的生日為密碼,成功解鎖。浏覽器開了很多窗口,教師招聘信息均來自A省GDP倒數的兩三個城市的鄉鎮小學。
鐘翊冷着臉拍下舒辭摘錄在本子上的信息,然後用同樣的密碼解鎖手機,進入微信,删掉自己方才的消息記錄。
這時通知欄彈出一條微博私信,有人找舒辭畫頭像。鐘翊做了一會兒思想鬥争,從APP點進去,打開舒辭的微博主頁。他的ID是薯糍,頭像是自己的卡通畫。不是會員,沒有置頂,簡介寫着“約稿請私信”。三年前注冊,沒幾個粉絲,微博數量也不多,看上去生意一般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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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一條微博是今晚,“被一只三花碰瓷啦,她長得好有趣”,照片裏醜兮兮的貓一臉惬意地抱着舒辭的手臂。有人評論“好醜”,舒辭好聲好氣地回複,“是有一點,可是她很乖的”,又自言自語,“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留下你”,“我好想養貓呀”。
上一條沒有配字,圖中是一個穿着婚紗的Q版女孩,戴着光環和翅膀,沒有上色。舒辭在評論裏道歉,“家裏有點事,沒有及時回複私信,不好意思”,有兩三個人安慰他,他一一回複致謝,配上很可愛的表情。
滑過了幾條接單彙總,鐘翊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Q版小人。眉毛呈倒八字,故意加粗,眼神犀利,嘴角向下撇,還畫了半截西裝領帶,看着威風神氣,又透着一點幼稚和別扭。鐘翊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又氣又覺得好笑。
“其實男生頭像也可以接的”,舒辭寫到,并在第二行括號裏備注“這張不可以用哦”。
鐘翊坦坦蕩蕩地把這張畫像發送到自己手機上,并删除一切痕跡。舒辭不太用這個號分享生活,鐘翊再往下翻了一會兒,除了了解到舒辭在網上的性格也是一樣溫和柔軟之外,沒找到其他有效信息。
他下樓在附近轉了轉,沒見着人影,想到小區環境管理很嚴格,舒辭可能是去外面丢了。他溫柔善良,大概會花很長時間為流浪貓挑選庇護場所,還要準備吃食。鐘翊有些不是滋味,在樓道口站了幾分鐘便回去了。
又過了兩個小時,玄關終于有了動靜。鐘翊從捂不熱的被窩裏爬起來,拿上杯子佯裝去餐廳倒水。舒辭可能在外面偷偷哭了很久,他應該适當地采取一些安慰措施。
“扔完了?”鐘翊若無其事地放下水杯,走過去摸舒辭的臉。舒辭身上很冷,雙頰冰涼,手也通紅,散發着消毒水的氣味。
但似乎出師未捷身先死。舒辭明顯瑟縮了一下,又很快恢複平靜,吸了吸鼻子,溫順地點頭,臉上沒什麽可以深究的表情。好像鐘翊只是讓他出去扔普通的生活垃圾,沒必要産生怨念。
鐘翊感到一點挫敗,改口催促舒辭去清理書房并洗澡,悻悻地端起空杯子回到卧室。他點開和方洲的對話框,要他明天中午之前篩選出A市靠譜的正規貓舍及寵物醫院。
方洲說“你不是不喜歡小動物嗎”,又飛快撤回,勤勤懇懇地回複“收到”。
洗完澡的舒辭是溫過的香甜的牛奶,挨到鐘翊身邊的時候自覺地傳遞熱量。鐘翊把他抱到腿上,撩開睡袍,久違地撫摸他的胸口和小腹。
“瘦了。”鐘翊捏了捏肚子肉,不太滿意手感,吮着舒辭有些苦澀的嘴唇,含糊不清地抱怨,“沒好好吃飯嗎?”他按住兩粒乳頭,打着圈揉弄。
舒辭揪住鐘翊的衣襟,嗚嗚地呻吟,鼻音很重,聽上去随時能哭出來。鐘翊不喜歡瞎想,但還是忍不住自以為是地把舒辭不好好吃飯歸咎于自己沒在家陪他,并且相信這确實是很重要的原因。
十來天前鐘翊在舒辭身上留下的粗暴的性愛痕跡完全不見蹤影,重新适應的過程很煎熬。舒辭趴在鐘翊身上,緊緊地摟着他的脖子,小聲啜泣。大量潤滑液因他偏高的體溫融化了,順着他的腿根和鐘翊的手指,從後穴黏糊糊地淌下來。
鐘翊戴上安全套,緩慢地插入,舒辭哭得大聲了些,他便用吻和撫摸溫柔地哄他,一邊不留情地往深處擠,但沒一會兒就失去了耐心。舒辭裏面很熱,并非出于本意地勾引鐘翊蹂躏他。
積壓已久的性欲讓鐘翊沒辦法顧及舒辭的眼淚和哭聲。他粗魯地往裏鑿,把毫無反抗能力和想法的舒辭擺成各種适合抽插的姿勢,在他身體上留下青紅交錯的指印和吻痕。
沒能立刻摸到下一個安全套時,鐘翊才冷靜下來,看着身下依然在哭泣的舒辭,緩沖了一會兒,抱起他去浴室清理、抹藥。整理幹淨後,他把舒辭放在床沿,蹲下來給他揉膝蓋上的淤青。
舒辭哭得像做錯了事在挨訓的小孩子,又害怕又實在忍不住,斷斷續續地,雙手交替着抹眼淚,臉頰鼓起來,在張嘴喘氣的間隙發出很悲傷的嗚嗚聲。
鐘翊認為比起蠻橫的性愛,舒辭這麽傷心更多是因為自己不許他養貓。于是鐘翊摸了摸舒辭的臉頰,問他“是不是生我氣了”,并耐心地對他解釋,最近太忙太累,情緒不是很穩定。
舒辭好像更害怕了,努力想要止住眼淚,抽噎着拼命搖頭。仿佛如果回答“是”,就會被鐘翊再狠狠操一頓。
鐘翊屢戰屢敗,灰心片刻又繼續直截了當地發問:“你是不是很想養貓?”
舒辭給予的回應是亮了一瞬的眼神,充滿膽怯又閃爍希冀。他吸了吸鼻子,打了個嗝,腳趾不安地在鐘翊的拖鞋上踩來踩去。
鐘翊乘勝追擊,說“明天讓方洲陪你去買貓,想要什麽品種的都可以”,“挑好看的、健康的,養兩只三只也沒關系”,甚至懷着一點不合時宜的期待,問“還是想等我忙完了再陪你去”。但都适得其反,加重了舒辭的痛苦。
舒辭仿佛将鐘翊的承諾當作陰陽怪氣的威脅,眼神暗下去,又像小孩子一樣哭起來,語無倫次地說“對不起”、“不用了”、“不想養”。不管鐘翊怎樣追問“到底在難過什麽”、“到底想要什麽”,舒辭只會哭和道歉。
鐘翊耐心告罄,把哭哭啼啼的舒辭扔去了書房,一個人躺在亂糟糟的大床上,被傳染了痛苦和悲傷。
和舒辭進行無效溝通,比對付集團裏頑固的老頭子還要費勁。
舒辭痛哭的樣子可能會讓任何一個路過的人心軟,仿佛他才是被鐘翊勒令滾出去的不好看不聽話的流浪貓。鐘翊想要推翻幾小時前關于止步于利益關系的決定,想要對舒辭好一點。但舒辭對他的害怕、戒備和不信任遠遠超過了躲躲藏藏的喜歡。他躲在自己狹窄的密封的殼裏,外表抹上自卑膽怯,将錯誤的打開方式全部反彈,油鹽不進。
鐘翊無法入睡,打開手機搜索舒辭的微博,盯着三花貓的照片看。
“偷偷藏起來啦”,舒辭在幾分鐘前回複了一條評論,看上去已經從悲傷中走出來,還有些小得意。
鐘翊沉默了一會兒,終于發現自己早就拿到了正确的鑰匙。他立刻通知方洲不必再找貓舍,只需要盡快預約好明早的全面檢查。
鐘?知(下)錯(次)就(還)改(敢)?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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