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366天
第43章 第366天
許晉江整個人一下子崩潰了。
他抱着柴立新,眼淚一直流一直流,到後來眼皮都哭腫了。一個大男人,卻像個小孩一樣,極為凄慘地悲泣着,搞得柴立新都郁悶了。
明明他才是被下藥的那個,許晉江這混蛋哭個沒完,弄得倒像是他被強奸了似的。
簡直沒天理。
前一刻柴立新還在暴怒,這時面對差點把他淹死的“兇手”,他心裏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各種不是滋味。
許晉江的精神狀态顯然不太穩定。
之前他裝得太正常,要不是一些蛛絲馬跡實在叫人無法忽略,連柴立新也沒覺出不妥。
眼下,浴室內霧氣氤氲。
柴立新手不能動口不能言,許晉江似乎完全忘了現在是夏天,仍在不斷往浴缸裏注進熱水。
柴立新就像只束手束腳、被困在籠屜裏的螃蟹,只覺得越來越熱,越來越熱。他憋足勁,才微微轉動了一下眼珠。
只知抱着他不撒手的許晉江,終于也意識到這裏太熱了。
嘩啦——
破水聲中,他站起身,跨出浴缸,拿了條浴巾包住柴立新,就把他帶了出去。
将柴立新放到床上,許晉江自己光着身體在房間裏轉來轉去,一路留下一串濕答答的腳印。他皮膚太白,全身肌肉張弛有度,線條流暢漂亮,長腿筆直,腰身緊窄,行走間就猶如一個移動光源。
即使樣子很反常,許晉江的身形依然完美得無可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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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間裏轉了兩圈,他翻箱倒櫃,把東西扔得到處都是,從角落的實木櫃底層,找到一個黑色木盒後,他終于安分下來。
一遍遍愛不釋手地摸着那個盒子,又回頭看看一動不動的柴立新,許晉江似乎清醒了些。
他抱着盒子,開始四處給柴立新找水喝。
柴立新的視野一直朦朦胧胧的,他心裏焦急矛盾得很,一方面他仍然氣得想揍人,一方面柴立新又忍不住為許晉江的狀況擔憂。
所以當許晉江濡濕微涼的嘴唇糾纏上來,柴立新沒什麽遲疑和推拒,就接受了對方。
清冽的水流經過口腔黏膜,又滑過喉嚨,緩解了柴立新幹渴冒煙的嗓子,除了水以外,似乎還有什麽東西,被許晉江的舌頭推着,送進了柴立新胃裏。
沒多久,柴立新模糊的視野漸漸清明,像木乃伊纏着裹屍布一樣動彈不能的身體,也開始一點點恢複知覺。
等柴立新能眨眼睛的時候,看見擠在他身邊,幾乎和他臉貼臉的許晉江,柴立新想也沒想,翻過身,對準許晉江的臉,揮手就是一拳。
嘭!
許晉江手裏的盒子飛了出去。
木盒很結實,砸在床頭發出很大的聲響,盒子裏的東西也跟着落冰雹一樣撒了半張床。
好巧不巧,一只幹枯發黃的竹蚱蜢落到許晉江的胸口,蚱蜢的兩條觸須長短不一,後腿也一頭高一頭低,看着那簡陋粗糙的小玩意,柴立新揚起的第二拳不知為什麽,就遲遲無法再落下。
那麽久遠前的東西,柴立新早就快忘幹淨了,沒想到許晉江卻當寶貝一樣保留至今。
眼見東西撒得到處都是,許晉江急了。他的表情簡直像又快哭出來,明明被揍了一拳,他卻沒什麽感覺,只是用力掙動着,想從柴立新的壓制下掙脫。
“老實點!”柴立新惡狠狠地警告他。
雖然樣子兇巴巴的,柴立新卻拿過跌落在一邊的黑色木盒,把東西一件件收拾回去。
小時候他用竹子草葉編來送給許晉江的蚱蜢、螃蟹、青蛙,他用了一半的鉛筆,寫了字的紙條,硬幣,甚至還有一卷花花綠綠的包裝紙,看圖案,都是他過去分給許晉江吃的零食。
一路看下來,柴立新神色變化莫測。
他又拿起一根竹簽,那上面的東西早就發黑氧化得只剩一點殘渣,看了半天,柴立新才從竹簽底部許晉江手寫的編號備注小卡片上,認出那是某一年游園會時,他咬了一口嫌齁得慌,扔給許晉江的棉花糖。
“你他媽變态啊!”
舉着那根竹簽,柴立新簡直不知該氣還是笑了。
而許晉江愣愣的,喉嚨裏像動物一樣發出嗚嗚聲。
“許晉江,你手裏拿着什麽?”
柴立新眯起眼,像一頭警覺精悍的豹子,從許晉江手裏奪過了他拼命想要藏起來的東西。
那是一張微微泛黃的舊相片。
照片裏,是少年時代的柴立新和許晉江。兩個人哥倆兒好地勾肩搭背,抱着籃球,在陽光底下露出一口白牙。
柴立新看着照片裏的自己和許晉江,也愣住了。
這些年,他已經很久沒看見許晉江這麽開懷大笑過,連他也是一樣。年紀漸長,煩惱也随之而來,太多的事物紛紛擾擾,兩人都已經離那段青蔥時光越來越遠。
柴立新翻過相片,在背面又看見許晉江用端正的筆跡書寫了一行小字——8月12日,我的生日。真希望今天永遠不要過去。
對着那行字,柴立新沉默了許久。
最後,他把相片也放回盒裏,蓋上蓋,放到許晉江身邊。
在整個過程中,許晉江的神情不時透露出緊張,直到親眼目睹東西一件件原封不動回到盒子裏,他才放松下來。
柴立新居高臨下,眼珠黑沉沉的,凝視着他身下的許晉江。
盯了一會兒,柴立新彎下腰,伸手捧住許晉江的臉,一字一句地問:“許晉江,你知道我是誰嗎?”
許晉江人看着糊塗了,但顯然是認得柴立新的。
他也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柴立新的臉,喃喃道:“小新,你是小新……”
柴立新勾起嘴角,哼笑道:“認得就好。給我記住了——現在是誰在吻你。”
說罷,柴立新便低下頭,像只野獸般,狠狠吻住了許晉江。
呆了呆,許晉江很快反客為主。他激動地身體微微發抖,摟着柴立新的腰,許晉江用他的手腳、皮膚、舌頭、牙齒和身體的每一寸,緊緊糾纏了上去。
激烈的親吻仿佛持續了一輩子那樣漫長的時間。
等到兩人氣喘籲籲地分開,柴立新摸了摸許晉江紅腫的眼角,聲音沙啞地問他:“還要殺我嗎?”
他的話讓許晉江又流出眼淚。
淚痕在他皮膚上一路延伸,從太陽穴一直流進了烏黑的發間。許晉江身體發抖,抱着柴立新嗚咽:“小新,我舍不得……對不起,我不想傷害你,我喜歡你啊!一直喜歡你……”
許晉江一邊哽咽,一邊斷斷續續将這份遲來的告白傳達給柴立新。
這麽多年,一天又一天,柴立新這個人一直住在他的心裏。他的名字,他笑的模樣,生氣時眉心的皺紋,他耳朵後的痣,許晉江閉着眼就能描摹出來,零零碎碎的記憶将他的心堆得滿滿當當,再也不留一絲空隙。
他喜歡他。
喜歡得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他放任心中的魔鬼,犯下了無可挽回的錯誤。
從那以後,悔恨,痛苦,再也不能得到寬恕的恐懼,時時刻刻糾纏着他,如同堕入萬劫不複的地獄,将許晉江一步步逼入瘋狂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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