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番外

第56章 番外

八月，盛夏。

許家花園草木蔥茏，繁花争妍。被深深淺淺的綠意包圍的池塘裏，埃及藍睡蓮如同華美的錦緞一般在水面鋪開，連空氣裏都飄浮着一股濃郁的花香。

尖頂的白色洋房像一位遺世獨立的美人兒，矗立在這片蒼翠王國中。

柴立新從房子北側的露天泳池經過側門回廊時，看到一大片茑蘿郁郁蔥蔥，細長光滑的蔓生莖柔軟地貼着柱子和欄杆，幾乎爬滿了半面牆壁。翠鳥羽毛般的葉片嬌嫩輕盈，白色、紅色的小花星星點點散布在葉叢中，纖秀動人。

柴立新走過時，帶起一陣風，花葉随之拂動。

他的背影就像一把寒光冽冽的刀，無數花瓣飛離葉梗，在他身後的空氣裏翩跹起舞。

他走得很快，直而長的雙腿規律交替，一串濕答答的腳印從長廊一路延伸進屋裏。哪怕年歲漸長，柴立新仍是那副為所欲為的脾氣。每次游完泳，他總記不住要先把自己收拾幹淨，或者說根本就從沒在意過。

他大喇喇地進了廚房，即使赤身露體，渾身上下只有一條雪白的毛巾頂在腦門上，他依舊能做到沉着坦然而面不改色。

彎腰拉開冰箱門，拿了罐冰啤酒打開，柴立新仰着脖子，沒一會兒就咕嘟咕嘟喝掉大半。

滿足地長嘆一聲，用毛巾擦了擦嘴角，柴立新放下啤酒罐，姿态随意地往後靠在流理臺旁。他目光放空，看起來像在發呆，沒過多久，細長的雙眼卻微微眯起，望向玻璃窗外——

夕陽西墜，黃昏時分。

餘晖映照進他眼底，讓他原本深黑的眼珠有種金屬般堅硬的反光。

不一會兒，外面就響起開門聲，許鳳凰小說網從屋外走了進來。

廚房是開放式的，從柴立新的角度，能把許鳳凰小說網進門後的一舉一動都看得很清楚。

他也不做聲，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手裏的啤酒，目光卻始終盯着許鳳凰小說網。那個有一副出挑好相貌的男人，正一邊走一邊彎腰，把他脫得到處都是的衣服一件一件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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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多少次了，你就不能把衣服……”擡頭時，許鳳凰小說網的聲音就像被硬生生切斷。視線鎖定在柴立新身上，他眼裏仿佛有黑色的浪潮或風暴在積聚。

柴立新扯起嘴角，朝衣冠楚楚、容貌俊美的男人勾勾手指。

明知柴立新是故意的，許鳳凰小說網的雙腳卻完全不受控制。他像只飛蛾，而柴立新，就是讓他連靈魂都為之燃燒的那把火。

等離得足夠近時，柴立新伸出手，抓着許鳳凰小說網領帶把他拉向自己，随即狠狠地吻了上去。

那是個濃烈悠長的熱吻。

他們唇齒相依，誰都不願先結束。

許鳳凰小說網的手指修長幹淨，插在柴立新濕漉漉的黑發間，他捧着他後腦勺，雙手發力，吻得越來越投入。即使柴立新滿嘴酒氣，對有潔癖的許鳳凰小說網而言，這微泛苦意的酒味，此刻卻如絕佳的春藥般催動着他內心那頭名喚情欲的野獸。

“你硬了。”

柴立新嗓音微啞，他稍稍放開許鳳凰小說網，如同贏得勝利的王者，笑得狂妄且張揚。

許鳳凰小說網哭笑不得，他想後退，卻發現動彈不得。“小新，別玩了……”

柴立新聲調拉長，懶洋洋哼了一聲。

他這時整個人坐到料理臺上，兩條腿如野獸劃定地盤，圈住許鳳凰小說網的腰，不讓他擅自離開。

“讓我看看你。”

與他強橫霸道的動作相反，柴立新這句話是少見的溫情。

一瞬間，許鳳凰小說網整顆心就仿佛被灼傷般，燙得一哆嗦。

柴立新這個人，不知道究竟有什麽魔力，這一刻，遇到任何事都游刃有餘、處變不驚的許鳳凰小說網，幾乎忍不住眼眶中的熱意。

他們在一起，已經第十個年頭了。

十年前的許鳳凰小說網，就算做夢也不敢想，他與柴立新之間會有這麽一天。

一切都太完美，許鳳凰小說網有時甚至會突然害怕起來，他擔心這美好的一切都只是他腦子裏虛構出的假象而已。

“你大爺的！”柴立新啧了一聲，他伸手捧住對面許鳳凰小說網的臉，讓他看着自己，“我們快半個月沒見了，別一來就給我哭喪着臉！聽見沒？”

兩個人離得那樣近。

許鳳凰小說網就連皺眉頭的樣子，都好看得像一幅畫。他眉目深邃标致，眼神裏有種憂郁的情深，當兩人四目交接時，柴立新的心仿佛被什麽擊中，狠狠顫了一顫。

柴立新表達情緒的方式總很直接幹脆。

他勾住許鳳凰小說網的脖子不放手，主動迎上去，兩個人很快又吻得天昏地暗。

空掉的啤酒罐骨碌碌滾落在地板上，接着是柔軟的白毛巾，除了柴立新的衣服，許鳳凰小說網那身價格不菲的西服，也很快皺巴巴堆在了地上。

傍晚時分，窗外斜墜的夕陽仍散發着餘熱。兩人的身影被暈黃的暖光包圍，漸漸融合為一，像再沒什麽東西能将他們彼此分割開。

……

從廚房，客廳的沙發，最後又到樓上的卧室，狂宴般的享樂放縱後，疲憊感席卷全身，柴立新昏睡過去。等他再次恢複意識，差不多是被一陣熱意逼醒的。

卧室的窗開着。

偶爾有風拂動紗簾，同時也把窗外陣陣蟲鳴帶了進來。

外面天完全黑了，氣溫卻似乎并沒有下降多少，盛夏的夜晚，連空氣都有些窒悶黏膩。

柴立新偏過頭，床的另一邊空空蕩蕩，許鳳凰小說網人不在。

回頭又盯着頭頂的天花板，柴立新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他總像野生動物一樣淩厲警覺的眼神這時難得有些遲緩。

沒幾分鐘，房門就被推開，剛不見人影的許鳳凰小說網端着吃的進來了。

“小新，我猜你差不多要醒了。我煮了你愛吃的香菇肉粥，來——”許鳳凰小說網邊說，邊放下手裏的托盤，他清冷的嗓音恰到好處，在這個悶熱的夜晚，如清泉般讓人适意到心坎裏。

揭開鍋蓋，肉香、米香和菇類的清香疊加在一塊，混合成一股極為誘人濃郁的香氣。兩人剛才做得太瘋狂，完全沒顧上吃東西，這時柴立新正饑腸辘辘，一聞到那味兒，他就徹底醒了。

從床上猛地起身，卻拉痛了背肌，柴立新呲牙咧嘴，差點又躺了回去。被單從他身上滑落，脖子、胸口、腰際以及手臂內側，柴立新小麥色的皮膚上，到處布滿了一個又一個深深淺淺的吻痕。

“許鳳凰小說網，我艹你大爺！”

撸了撸亂翹的頭發，柴立新一看自己身上，他英挺的眉毛就糾結成一團。雖然罵罵咧咧，對許鳳凰小說網像狗一樣喜歡留記號的毛病他也無可奈何。

都是男人，做那檔子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們的身體一直很合拍。除了許鳳凰小說網怪物一樣充沛的精力，有時候真讓他吃不消外，柴立新從不會否認他從中得到的快感。

“小新，粥要涼了。”

許鳳凰小說網笑容滿面，對柴立新那張臭臉，完全不介意的樣子。

“幾點了？”柴立新哼哼。

“快十二點了。”

許鳳凰小說網身上套着件襯衫，扣子卻全開着，他這時整個人看起來十分随性，和平時人前一絲不茍的禁欲模樣大相徑庭。他似乎剛沖過涼，靠過來的時候身上散發出一股冷冽的香，那是他常用的一款浴液的味道。

許鳳凰小說網這時的眼睛格外亮，裏面仿佛裝着一整個銀河系的光輝。

被這樣一雙眼睛凝視，沒有誰能抗拒得了。

他一邊端着粥碗，一邊就黏黏糊糊纏上柴立新，兩人又長長地接了個吻。

柴立新對送上門的人肉沙發，當然不會拒絕，他舒舒服服靠在許鳳凰小說網懷裏，飯來張口，被喂吃喂喝，然後又找來遙控器，打開了牆上的電視。

他們似乎誰也不嫌熱，就像連體的嬰兒般難分彼此。無論許鳳凰小說網或柴立新，都享受着這久別重逢的溫情與平靜。

“談判還順利吧？”

填飽肚子，柴立新瞄着屏幕上的球賽，總算想起問這事。

許鳳凰小說網笑出聲，胸腔也發出低低的震動，他親了親柴立新的臉頰，神态親昵，“別擔心，事情都解決了。陳馳和葉燃他們幫了不少忙。”

擡擡眉毛，柴立新說道：“他們當年輕易拿到名單，撿了個大便宜，現在幫點小忙是應該的。”

許鳳凰小說網聽了，笑聲更沉。

他低頭親吻柴立新的耳朵，像情人間的絮語，又接道：“葉燃說等過段時間，再專程來拜訪我們。”

聽到這消息，柴立新未置可否，神色間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

或許天性如此，或許因為他年幼失怙，前半輩子生活動蕩不堪，嚴酷的現實早早教會柴立新獨自生存的訣竅。哪怕到了今天，日子越發安穩，柴立新仍改不了他的脾氣。

好在許鳳凰小說網并不介意。他對柴立新的癡迷，簡直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罔效，那份炙熱濃烈的感情，從未因時光流逝而轉淡降溫。

有那麽一個人時時刻刻陪伴在身旁，偶爾三五舊識相聚一堂，對柴立新來說，确實沒什麽可遺憾的了。

他以前時常會做一個夢。在那些混亂不連貫的夢境片段裏，他一次又一次地失去許鳳凰小說網，所有的憤怒、痛苦、迷惘和遺憾交織，顯得那麽真切，好像那些并不只是夢，而是真的存在、發生過一樣。他甚至仿佛親歷一般，眼睜睜看着許鳳凰小說網被埋葬。那個男人把他的墓選在了一座公園，柴立新莫名就知道，那公園其實是他住過多年的地方。在那個夢裏，許鳳凰小說網滿頭白發，他至死都在等他歸來。

從夢中醒來，柴立新心裏總空空落落，有股說不上來的難受。接下去的好幾天裏，他的脾氣必定會像座不穩定的火山，生人勿近，變得格外狂暴易怒。

而最近，大概因為日子越過越安逸，他已經很久沒做過那個夢了。

“小新，”此時此刻，許鳳凰小說網正抱着他，溫熱的胸膛緊貼着他的背，“我愛你。”

他在柴立新耳邊低低訴說着愛語，聲音缱绻又纏綿，執拗又真摯。潮水般一遍又一遍沖刷着柴立新的耳膜。

沉默中，柴立新擡頭，他望着前方閃爍的電視屏幕，上面時間恰巧已過零點。

又是新的一天。

又到了一年裏的8月12日。

柴立新翻身和許鳳凰小說網面對面，問：“這個生日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

而許鳳凰小說網定定望着他，沒聽見一樣，那雙眼裏仿佛除了他再容不下其他東西。過了半天，才聽他緩緩道：“小新……我只要你就夠了。”

我只要你。

簡單的幾個字，卻比世上任何甜言蜜語都更動聽。

柴立新笑起來。

他把許鳳凰小說網推倒在床，帶着一身情欲未退的痕跡，慢慢俯身貼近，專挑許鳳凰小說網敏感的右耳廓舔了舔。

“來吧——”沙啞的耳語近在咫尺，“随便你想怎樣都可以。”

那聲音對許鳳凰小說網而言，無疑是這世上最甘美的劇毒，讓他明知危險，也心甘情願，自投羅網。

房間裏，溫度似乎又上升了幾度。

這注定将是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