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從卡厄斯喊出那一聲“尤莉娅”開始, 黛西就仿佛被重重一拳砸暈,既震撼到一時失語,又豁然開朗, 一瞬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莉莉娅。

尤莉娅。

那在卡塔西斯蘇醒的魔龍。

守護在少女身邊, 沉默寡言卻無比強大的黑發青年。

卡厄斯覆蓋記憶的神術,原本就只是一個随手創造出來的小障眼法, 在他當面喊出尤莉名字的同時,神術無形瓦解, 好像有一雙手将黛西記憶裏的那個“公主尤莉娅”的模樣抹去。

取而代之的, 是眼前被青年攬入懷中的少女。

直到那精靈少年被卡厄斯輕而易舉的擊中暈厥, 黛西才驟然醒悟——

魔龍根本不在乎她是否直到了尤莉娅的身份。

因為死人是不會洩露任何秘密的。

尤莉正想說得把黛西綁回去交給學院處置, 就見黛西迅速撿起了精靈少年掉落的傳送卷軸。

“她想跑!”

尤莉驚呼一聲,但卡厄斯卻并沒有立刻行動。

而是直到黛西打開了卷軸, 身體沒入金色光芒之時,他才忽然動了動手指。

瞬間,那地面一截不起眼的樹藤暴起, 眨眼就捆住了黛西的一只左臂,使得馬上就要通過卷軸傳送去安全地界的她受到兩股力量的拉扯。

尤莉在上課的時候, 學過有關傳送卷軸的知識。

Advertisement

傳送卷軸是數量稀少的高階神術, 之所以大部分神術師都将這個作為保命的道具, 而不是日常使用, 就是因為如果在使用傳送卷軸的時候遭到外界幹擾, 不能順利傳送, 那麽就會産生非常可怕的後果。

——比如像黛西這樣, 被生生拉扯掉一只胳膊。

卡厄斯感覺到懷中的少女抖了一下,幾乎在那金光消失的同時就轉過頭去,避開了那血肉模糊的一幕。

“你在害怕嗎?”

尤莉:……正常人都會害怕的吧。

她嗅到了濃烈的血腥味。

上一次受到這樣的沖擊, 還是剛剛被送往黑暗神殿的那一日,親眼看着魔龍踩碎少女頭顱之時。

其他幾次看見卡厄斯殺人,都只是一把火瞬間燒成了灰燼,對方通常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他并沒有折磨人的愛好。

但這一次,他卻故意在黛西以為自己即将逃出生天之時,斷去了她一截手臂。

“……那,黛西現在去了哪裏?”

懷中的少女聲線還有些不安,卡厄斯的手原要落在她頭頂,可他看了看自己手上被濺到的鮮血,又将手收回了黑袍之下。

“聖地布裏德靈頓。”

那斷掉的一截手臂被卡厄斯随意地扔在地上。

它滾了兩圈,和暈死過去的精靈少年一起靜悄悄地躺在草地。

尤莉想起剛才黛西的神色,知道她肯定聽到了卡厄斯喚她名字的那一聲。

“在想什麽?”

擡起頭,尤莉恰好望入那一雙深邃寧靜的灰藍色眼眸之中。

青年正垂眸替她拍去身上沾到的一點草屑,尤莉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模樣大約十分狼狽,畢竟在地上滾了好幾圈,估計連頭發絲裏都能薅出泥土和樹葉。

尤莉迅速和卡厄斯拉開了距離,飛快地躲到一個粗壯的樹幹後,等稍稍整理好自己的頭發與衣裙才又伸出個腦袋。

“就這麽放走黛西可以嗎?她好像都聽見了哦。”

尤莉很清楚,雖然卡厄斯已經生生扯斷了黛西的胳膊,但他也同時故意放走了黛西。

“聽見了又怎樣?”卡厄斯并不在意,“她跑不掉的,我只是讓她發揮一點她最後的價值再死而已。”

尤莉:……明白了,大魔王好像是想搞什麽大事。

尤莉不太想知道他想作什麽妖,知道太多的人往往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所以即便卡厄斯一臉“想知道什麽就問我都會告訴你”的表情,她也并沒有追問下去。

她看向躺在地上暈死過去的少年:

“……那這個精靈王子怎麽辦?您要殺了他嗎?”

卡厄斯看着地上那暈死的少年,眼神和看一具屍體無異。

“會殺。”

“但不是現在。”

是時候結束這持續數百年的無聊游戲了。

這個送上門的精靈王子,可以作為一個合适的道具使用,之後只需等着那些人送上門來即可。

随後梅露也趕了過來,她扛起精靈少年時,或許是因為堅硬的骨架硌得他生疼,令本就重傷的少年在颠簸中轉醒。

“……亡靈騎士梅寧根?為什麽……我知道了,是魔龍,他就是黑暗神的化身!”

被梅露扛在肩頭的少年奮力掙紮。

“你們這黑暗的、邪惡的種族,聖地布裏德靈頓必将為我讨回今日的恥辱……”

仿佛是嫌棄他吵鬧,梅露毫不憐惜地給了他一拳。

繼巴掌印之後,少年的臉上又多了一塊淤青。

尤莉:……就,活該吧。

到了神殿,那美麗的精靈少年就被扔進地牢裏關着了。

在場并沒有一個人因為他是美貌的精靈而憐惜他,畢竟卡厄斯雖然可怕了一些,但容貌卻是毋庸置疑的英俊,哪怕是精靈族也不及魔龍大人的美貌。

女仆們一如往常的在廚房裏為尤莉打下手。

“現在深淵巨鳌已經成了市場裏最受歡迎的食材了呢!”

艾比開心地和尤莉聊起了最近城裏的消息。

“誰能想到我們這裏只用五枚銅幣就能吃到這麽美味的魔獸肉呢?聽喬托大人說,許多被聘請來的神術師也有在城裏定居的打算。”

說到這裏,艾比還有些感慨。

一年以前的老鴿籠城,還是傳說中布滿荊棘與白骨,被魔龍統治的惡龍之城。

沒想到只過了短短一年的時間,這裏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尤莉端着新開發的食物蹦蹦跳跳地跑去卡厄斯身邊時,他還在看小紅隼的眼睛為他投影的畫面。

青年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柄金絲邊框,還帶着金色細鏈的單片眼鏡,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掩蓋了幾分他平日眼底的沉郁鋒芒,反而多了點……

禁欲又傲慢的斯文氣息。

“……您幹什麽呢?”

尤莉藏好自己lsp的視線,看向卡厄斯手裏的白紙和羽毛筆。

“打分。”

百無聊賴的卡厄斯給自己找了一點樂子。

學院那邊還不知道他更改了他們的考核內容,就算知道也不能把他怎麽樣,不過結束以後他需要一點應付伊萊亞斯的東西。

風系神術師蓋的房子,那個蓋得結實又漂亮的,得A級。

火系神術師制造的盔甲與劍,那個制作得堅硬又鋒利的,得A級。

光明神術師治愈的重疾病人,那個醫治數量最多的……

光明神術師A:“莉莉娅小姐怎麽沒來我們這組啊,真可惜。”

光明神術師B:“是啊,我還以為這次肯定能有和她搭話的機會呢。”

卡厄斯抿緊了唇,面無表情地給這兩個原本該得A級的學生們打出了最低的E級。

尤莉:“……卡厄斯大人,請您稍微公正一點好嗎?”

“公正?”卡厄斯擡眸淡漠而倨傲地掃了她一眼,“神的意志即為最高的公正。”

……行吧。

發表完以上傲慢又不接地氣的言論之後,至高的神明又格外自然地拿起了尤莉端來的食物咬了一口,完全沒有任何屬于神的不食人間煙火勁。

那小麥面包是用尤莉優選優育出來的新品種小麥制作而成的,白而細膩的面粉烘烤成松軟回甘的面包,中間挖空放入洋蔥生菜等味道爽口的蔬菜,擠上一層甜甜的沙拉醬,上面在鋪上烤制好的龍蝦肉。

只需要一口,面包生菜龍蝦肉還有沙拉醬的豐富口感全都有了。

因此卡厄斯咀嚼完第一口之後。

他又咬了一口。

緊接着把剩下的也都吃光了。

“還不錯。”

明明很喜歡的卡厄斯矜持地做出點評。

餐盤裏還擺着尤莉的那一份食物,聞着香味而來的鳳凰在桌邊鬼鬼祟祟地伸出個爪子,被卡厄斯掀起的風吹飛老遠。

“卡、卡厄斯大人您太偏心了!”奧利躲在尤莉身後控訴,“我就看看!看看都不行嗎!”

卡厄斯:“下次再偷桌子上的吃的,你伸哪只爪子,我剁哪只。”

奧利:“……”

委委屈屈的鳳凰在尤莉耳邊小聲嘀咕:

“卡厄斯大人的占有欲真強,我都好久沒有吃過莉莉你親手做的食物了。”

尤莉聽到“占有欲”兩個字有些心慌,連忙扯開話題:

“……艾、艾比她們做的不也一樣嗎?都是一樣的配方和步驟啦!”

“肯定不一樣。”奧利不滿道,“卡厄斯大人也只愛吃你親手做的東西呢,莉莉你做的就是和別人做的味道不一樣啦。”

尤莉忽然一愣。

然而傻乎乎的奧利聞了聞那食物香噴噴的味道,還在繼續說:

“……還好莉莉你今天沒出事,否則沒有你,我們得失去多少好吃的呀!”

在卡厄斯看不見的地方,尤莉默默地攥緊了裙擺。

……是因為這個嗎?

因為她所做的食物恰好取得了卡厄斯的歡心,所以他才這樣的保護她、珍視她,給她不同于別人的特殊待遇?

這樣的想法冒出了個頭,無論如何都無法輕易打消。

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尤莉也不敢自作多情地篤定卡厄斯給予她的這份優待,是出于男女之間的好感,而不是什麽別的因素。

萬一她又會錯意了呢?

尤莉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小心思,在卡厄斯疑惑看過來之時捂得嚴嚴實實,一點也不讓別人瞧見。

“……你想去城裏的豐收祭典?”

卡厄斯看到尤莉的神情,誤會了什麽。

到了傍晚時分,機緣巧合來到卡塔西斯的學生們勞累了一天,全都精疲力盡,準備尋找一個小旅館,再買一點果腹的食物匆匆回去休息了。

然而今天偏巧正是老鴿籠城傳統的豐收祭典。

按照慣例,城鎮裏會舉行一場盛大的祭典,每家每戶都會準備拿手的菜肴,來到城鎮裏最大的廣場,人們搭建起壯觀的篝火,帶上佳肴與美酒,感謝這一年的風調雨順,祈禱來年的豐收。

年輕的男女們還會帶上遠古豐收女神的面具,圍着篝火演出古老的傳說故事,在熱鬧的氛圍中獻上贊歌與舞蹈。

而喬托似乎也派人去邀請了這些辛苦了一天的學生們參加。

“喬托是想給這些學生們留一個好印象,試圖留住這些年輕的神術師們。”

卡厄斯一眼就看穿了喬托的打算,他托着腮,看着不知為何總在走神的少女。

“感興趣?”

雖然尤莉剛才并不是為這個而出神,不過她對這個祭典确實有些感興趣的。

于是她點了點頭。

“那我們就去。”

那樣寵溺的口吻。

好像不管她說什麽都會答應的口吻。

尤莉覺得自己心裏好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一個非常自信地在她耳邊喊“這他媽還不是愛情那什麽是愛情”,另一個怯怯懦懦沒出息地縮在角落,小聲念叨“不是吧想多了吧不可能吧”。

……吵死了。

尤莉在內心用卡厄斯的口吻将兩個吵架的小人摁了回去。

溫妮和同伴們剛剛在旅店落腳,老板就敲響了他們房間的門。

和藹又慈祥的老人家微笑着為他們送了一份小甜點:

“您和您的同伴們是從詭影平原來的神術師們嗎?”

溫妮警惕地否認:

“不……”

“請不要擔心,我沒有什麽惡意。”頭發花白的老太太看上去确實令人忍不住親近,“我只是聽說今天鎮上來了一群神秘又好心的神術師們,不僅替我們的農田增加了五倍的産量,還醫治了許多病人,我們大家都很感激你們。”

……感激他們?

溫妮看着老太太送來的那一份小甜點。

說實話,作為王室公主的她什麽好吃的沒見過?再加上她的口味也被尤莉養刁了,這樣普普通通,連奶油都吝啬的小蛋糕,她平日裏根本就不屑一顧的。

可是……

為什麽?

她看着這老人家主動送來的、并不收取她一分錢的小蛋糕,心中竟然湧上了一種陌生的滿足感。

那絕不是一塊平平無奇的小甜點帶來的。

“……東西我收下了,還有什麽事嗎?”

溫妮的口吻生硬,甚至還有點說不出的別扭。

而對面的老太太依然慈祥而包容地笑着邀請她:

“今天正好是鎮上的豐收祭典,領主允許今日在城鎮裏幫忙的神術師們參加,我們給不起那樣昂貴的報酬,但至少允許我們給予你們一頓美味的晚餐。”

直到關上門,那老太太拘謹卻又真摯淳樸的笑容還留在溫妮的腦海中。

“哼……不過是平民的食物而已,那些粗鄙的食物有什麽美味的?”

溫妮的小跟班瞧着她的臉色,小心詢問:

“那我們就不去……”

“誰說不去?”溫妮傲慢地哼了一聲,昂起下颌,“我倒要看看這些窮人的食物有多粗鄙!”

“……”

夜幕降臨,原本準備簡單吃一頓就休息的學生們,大部分都被熱情的鎮民們從旅店裏拉了出來。

這些學生們有出身優渥的貴族,也有家境貧窮的平民。

但當他們真正踏入這個熱鬧歡騰的祭典之後,都同時被周圍人發自內心的快樂所感染。

夜晚不再是漆黑無光的世界,道路兩旁立着一根根發光的柱子,但裏面點的卻并非是蠟燭,而是光明神術的神力。

在老鴿籠城裏,每晚都會有光明神術師依次點亮道路兩旁的路燈,使得人們在夜晚不必再提着燈出行,相比之前,在卡塔西斯以外的那些國度,當夕陽的餘晖收盡之時,人們和也大地一起陷入了漫長的休眠之中。

而今日的豐收祭典使得城鎮比往日還要熱鬧,甚至連對面黑鴉城的不少商人都聽說了今日的祭典,帶着小貨攤早早來到中心廣場叫賣自己的小商品。

來自異鄉的學生們好奇地四處逛逛,竟發現這裏的商品也不比他們那裏的差。

他們以往對卡塔西斯的偏見,如今都被逐漸打破。

這裏甚至也有露天戲院,臺上正在排演着精彩的戲劇,引來了不少人圍觀。

擔任起導游角色的喬托也帶着尤莉和卡厄斯來湊熱鬧。

臺上,熟悉的黑袍魔龍角色和金發公主角色端坐于王座之上。

扮演魔龍的角色肅然道:

“罪孽深重的奴隸主們,吾以黑暗神的身份命令你們,釋放所有的農奴,給予他們自由,從今日開始,我的領土将不再有殘酷的剝削者,貴族的爵位也不再是無能者的金飯碗。”

扮演金發公主的女人也溫聲道:

“勤勞的人們家中糧倉将永遠充足,每一個孩子都會穿着合身整潔的新衣,你們的每一份勞動,都會得到合理的回報。”

舞臺上扮演奴隸主的角色脫下華麗的服飾,拿起農奴的鋤頭。

而原本的農奴們則一邊做出勞作的動作,一邊換上了沒有補丁的新衣服。

歌隊唱着贊美詩,臺上臺下都是鼓掌叫好的聲音。

尤莉看完十分感動地對喬托道:

“還是你讓人寫的劇本正常啊,我終于是個正面人物了。”

喬托:“咦?這不是我寫的哦,是大家自發……”

尤莉又拉了拉卡厄斯的袖子,欣慰道:

“您也終于不是戀愛腦的戀足癖變态了。”

卡厄斯:“……”

沒有人不喜歡被吹捧,尤其還是寫成劇本在露天劇場被這樣贊頌着,盡管可能只是一些出于政治目的的宣傳,但尤莉也并沒有深究。

反正彩虹屁嘛,聽着開心就完事!

卡厄斯見尤莉聽着開心,也沒多說什麽,沒想到尤莉看了一會兒就拉着他走了。

“……不是看得挺開心?”

尤莉一臉不好意思:

“太過啦!誇得太過啦!那些歌隊唱的贊美歌我聽了都臉紅!”

都快把她吹成神國派來救世的聖女了,果然論彩虹屁還是這些寫劇本的吟游詩人會吹!

“有什麽過的?”

卡厄斯随手拿起祭典上的豐收女神面具,他不太記得遠古豐收女神的長相了,但肯定不是長這樣。

不過倒也可以作為取樂的小玩意兒,他戴在了尤莉的臉上。

透過那面具的眼睛,尤莉清晰的看到了卡厄斯那雙灰藍色的眼眸。

他認真地、仿佛世間真理本該如此地對她說:

“他們誇的那些,還不及你千分之一的好。”

有一瞬間。

四周的聲音都在尤莉的耳邊消失了。

在她普通而默默無聞的時光裏,從沒有人如此篤定而理所當然地對她說——

你很好。

比那些華美的詞句,那些浮誇的贊美詩裏說的,還要好。

卡厄斯說完這句話之後,那熱鬧的祭典,悠揚的風笛與豎琴所奏的樂曲,還有熱騰騰飄着香味的食物,好像都不再能吸引她的注意。

她口舌幹燥地一杯接一杯喝着紫紅的葡萄酒,在這醇美的酒香中,借着篝火明滅的光偷看旁邊青年的側臉。

其實尤莉也看太不清。

卡厄斯正如祭典的其他年輕人一樣,帶着繪有誇張圖案的面具,像是一個參加假面舞會的貴族公爵,但即便看不清臉,他修長脖頸上的喉結,他寬厚有力的肩膀,也依然使他有種區別于旁人的氣質。

就像漠然旁觀着人間的至高之神,盡管他站在人群中,有一種游離于世的冷淡疏離,

尤莉忽然覺得在這一瞬間,他變成了那聖潔教堂裏的神像,不容直視,不容觸碰。

随時都會回到真正屬于他的神國。

被葡萄酒的酒氣熏得迷迷糊糊的尤莉,下意識抓住了他。

“卡厄斯……”

她似乎想說些什麽,可是話還沒說出口,吟游詩人帶着樂隊向他們這邊走來。

豎琴與風笛越來越近,樂聲和人群一下子将尤莉的話吞沒了。

人們伴着悠揚樂聲跳起舞來。

尤莉剛剛不知不覺喝了許多葡萄酒,雖然這個世界釀酒技術還不夠發達,度數也不高,但尤莉的酒量本身就不好。

被人群一沖,她有點暈頭轉向,逆着方向走了兩圈才反應過來自己走遠了。

不過等她再找到卡厄斯的身影時,他的身邊已經站了幾個年輕的少女,少女們做着最尋常的鄉間打扮,看神色像是在邀請卡厄斯去跳舞。

尤莉想也不想,氣沖沖地撥開人群大步走去。

“——不可以。”

醉得暈乎乎的尤莉嘗試了兩次,才順利挽住了卡厄斯的手臂。

她帶着顯而易見的醉意,眼睛都醉得發直,卻很努力地擺出一副兇巴巴的模樣龇牙:

“他不能和你跳舞!”

尤莉還戴着卡厄斯給她的面具,因此那女孩也看不出尤莉的真容。

“為、為什麽?”對面的少女也鼓起勇氣,“你喜歡他嗎?你要是喜歡,我們可以公平競争嘛!”

這個世界的人對待男女之事一貫大膽又直率。

平民更沒有貴族規矩的束縛,遇見喜歡的人就會直接告訴對方。

尤莉被這少女的話說得一愣。

……她好勇敢哦。

比起這個勇敢直率,敢表達自己喜歡的少女,尤莉覺得自己又膽小,又懦弱。

那一點藏在內心深處的微妙情緒,在酒精和這個燥熱夜晚的煽動下,被無限放大。

“……我不和你争。”尤莉嘴角委屈地下拉,藏在面具下的聲音隐隐帶着一點哭腔,“我、我争不過你……”

那少女也被尤莉好像要哭的架勢驚住。

卡厄斯皺了皺眉,揭開了尤莉的面具,捧起她濕漉漉的臉龐,用指腹拭去她溫熱的眼淚。

“莉莉,你在哭什麽?”

喝得滿臉通紅的尤莉像個鬧脾氣的小孩子一樣,莫名其妙地哭了起來。

“我就是膽小!我就是沒用!我哪裏都不好!反正我永遠都争不過,我不要他了行吧!”

無疾而終的初戀。

和此刻遙遠又若即若離的青年。

她捧着被摔碎過的真心,小心翼翼地想要把那僅剩下來的完好部分交給眼前的青年,又擔心一切只不過是自己再一次幻想出來的美夢。

而現實是,根本就沒有人想要她破破爛爛的心。

陷入自己腦內劇場的尤莉,哭得傷傷心心,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小可憐。

但只覺得她莫名其妙的卡厄斯根本不知道她在哭什麽,聽到她那句“不要他了”還有些生氣。

他一手捧着尤莉的臉,一手捏住她的後脖頸,迫使她必須昂頭直視他的雙眼,低低地對她道:

“不許哭。”

尤莉:……

尤莉:“你還是不是人啊,我都這麽難過了你還吼我!”

卡厄斯壓根不理她的抗議,有些粗暴地、用力地擦去她臉上的眼淚,一字一句告訴她:

“再說這種話,我不僅吼你,還會揍你。”

他好兇!

淚眼朦胧的尤莉癟癟嘴,更想哭了。

“但是——”他忽而語調又放柔了些,眼中滿是少女狼狽又委屈的倒影,“你不必争。”

尤莉一下卡殼。

她喝得确實是醉了,好半天才呆呆地反問:

“……是、是嗎?”

“嗯。”

卡厄斯理了理她黏在臉頰的碎發。

“創世神不需要別的信徒,我是只屬于你的神。”

在遙遙傳來的歡快樂聲與暖黃色的燈火裏。

尤莉忽然發現。

好像有人将那摔得被七零八落的真心,又重新拼湊起來,珍重地,放回了她的掌心。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