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李陵碑

少帥派兵端了日本人的一個老窩。

這件事在整個奉天炸了鍋,所有的細節被各色人物添油加醬描摹的繪

聲繪色,成了街頭巷尾人聲鼎沸的熱門話題。

老百姓心裏樂開了花,都誇贊着少帥總算是給咱中國人出了口惡氣,

日本大使書面的抗議書甩到大帥辦公室的桌子上的時候,大帥一邊當着日

本大使的面罵着這臭小子,其實心裏也倒有點佩服這家夥逐漸成了氣候,

行事這麽果敢。

明面上這小子編的理由滴水不漏,說他去渾水河邊視察被日本人綁架

到秘密基地意圖謀害,張啓山旅長為保護少帥調動軍隊殺進基地裏救出少

帥,順便把基地給端了窩。編的大帥不拍手叫好都難,但是日本人那邊卻

沒辦法交代,張作霖還沒宣布東三省獨立,奉系軍閥卻已經成為其他派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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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相讨伐的對象,此時與日本人翻臉太過于冒險,還是想辦法了結此事才

行。

張啓山還沒來得及回家一趟,大帥的軍令已經下了。

張啓山保護少帥不利,讓少帥涉險被綁架,之後又調動軍隊作戰驚擾

奉天百姓,罰俸半年,撤銷其旅長職務,禁閉一個月。

拿着這樣的軍令,張啓山松了口氣,大帥貌似也沒有生少帥的氣嘛,

能這樣處罰已經算是輕的,倒是少帥憤憤不平:

“為什麽單單只處罰你,是我拉着你去那個沙洲的,我才是主犯。”

“少帥稍安勿躁,你沒覺得大帥變了麽?”

“我爹變了?"

“如果照以前,他早沖過來拿馬鞭抽你了!這次只是罰我關禁閉,我

看大帥已經逐漸跟少帥一條心了!”

聽完張啓山分析,少帥心頭一樂,确實,父帥最近對日本的态度逐漸

發生了變化,日本人主張的幾處開礦,父帥都婉言拒絕了,如果真能父子

齊心,把東洋人趕出東北也指日可待。

禁閉的日子比起打打殺殺要悠閑的多,張啓山是少帥身邊的紅人,加

上少帥特別交代,誰也不敢怠慢,每日好吃好喝倒是比每日去軍部還要逍

遙快活。

轉眼過了十幾天,大魚大肉的吃着膩歪,張啓山有點想家裏的飯菜,

這麽久沒回家,父親不知道會不會擔心,小哥最近如何?便開始想着法子

跟看守的人套近乎打探外面的情況,但這些人像是被特別訓練過一般,吃

喝玩樂陪着樂,口風卻緊的很,半點情況都難摳出來。

好不容易等到了禁閉結束的那一天,張啓山一口氣跑回家,想着能立

刻見到父親和小哥,來到大門口卻發現,張家的風水店鋪大門緊鎖,門上

貼了告示,寫着張老板出遠門去看風水,暫停營業。

父親出了遠門?怎麽沒有人來知會一聲?

張啓山正疑惑着,大門開了一條縫,店裏的賬房先生露出半個腦袋,

看見是少東家趕緊開了門:

“少東家,你不是跟咱們老爺一起去給日本人看風水去了嗎,怎麽這

麽快就回來了,就你一個人?老爺沒有跟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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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工夫理會賬房先生的問話,張啓山跑上跑下把屋裏屋外找了個遍,

小哥和父親确實離開了很久,床架子上都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他們帶走

了不少衣物,是做了長時間不回來的準備嗎?

“你說我爹跑去給日本人看風水,這怎麽可能?他不是回絕了好幾次

了嗎?”

抓住賬房先生的衣領,張啓山有些心慌,好不容易端掉他們的實驗基

地,父親他們卻落在了日本人的手上,這難道是他們早有預謀的嗎?棋差

一招,自己太過大意,沒有保護好他們。

“這件事,大帥出面請老爺吃了一頓飯,回來之後老爺就同意了。”

賬房先生嘆了口氣,奉天還有比大帥更大的官麽,大帥都要老爺幫忙,

老爺再不識擡舉,恐怕得吃不了兜着走。

自己的命在大帥手上,父親不得不屈從,自己一出來,父親已經在日

本人手上,若日本人以此要挾自己,恐怕自己也不得不低頭,這連環相套

真是精妙,大帥雖然沒有繼續追究私自調動軍隊的事,并不代表日本人會

就此罷休,以此事換取大帥做些讓步也能将劣勢轉化為優勢。轉念一想,

自己又算個什麽東西,日本人要挾自己能得到什麽好處,那天小哥假扮自

己回家是不是也被日本人看到當成自己一起抓了去,小哥的純血一旦被發

現那肯定是要被日本人把血抽幹的,絕對不能讓小哥混在日本人的隊伍

光是想象一下小哥被放在實驗室的血槽內,張啓山都覺得心驚肉跳,

這件事絕不能讓其肆意發展下去,必須盡快把父親和小哥救出來。

張啓山收拾了幾件随身的衣物,從賬房先生那裏取了些盤纏,剛開了

大門要出去,發現門口停了輛汽車,趙副官在車前站得筆直。

“張旅長,少帥請你去看戲。”

軍部的人都知道我張啓山從不看戲,大帥這是唱的哪出?

張啓山本想拒絕,看趙副官使了個眼色,知道少帥是有事商量,不再

推辭上了車。

“盼姣兒不由人珠淚雙流。

七郎兒回雁門搬兵求救,

為什麽此一去不見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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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恐那潘仁美記起前扣,

怕的是我的兒一命罷休。

含悲淚進大營雙眉愁皺,

腹內饑身寒冷遍體飕飕。”

戲樓裏鑼鼓震天,戲臺上當紅老生扮的楊繼業一段二黃快三眼引起臺

下一片叫好,張啓山瞄到今日戲牌上挂的曲目竟然是《李陵碑》,心裏咯

噔一下,五心煩躁地被副官領着上了最高的那層包廂,少帥正看着桌子上

的一堆材料,見到張啓山來了,連忙放下材料上來迎接。

“少帥,你知道我已經發過誓不再聽戲”

“啓山,這裏雖然吵鬧,但稍微遠一點旁人就只聽得到樓下的鑼鼓聲。”

清退包廂裏的其他人,讓張啓山在桌前坐定,少帥遞了一份材料到張

啓山手上。

“裘德考是個神秘的人物,他們跟日本人鈎結在那個基地做了很多實

驗,我們看到的那些在地上爬的人,是他們給活人喂了屍鼈蟲卵,觀察他

們一步步的變化,最後會變成禁婆,相比較普通人,張家後裔變異的時間

要晚得多,投喂了幾十人只有一個外族的人發生了變化,其他人仍然被關

押着,而對比組的其他幾十個普通人基本上在一到兩年內全部變異。”

“這麽說,當初洩露給日本天皇有關張家的一些秘密,也是裘德考幹

的?”

“應該說裘德考背後的人物所為。”

聽到少帥一番解說,張啓山心想,這也許就是父親所說的汪家,難怪

張家這麽多年都找不到他們,原來是躲在了海外。

“他們提到了幾種有關長生看似瘋狂的理論,第一種與動物共生,《山

海經》中描述,自伏羲女娲時起,黃帝、蚩尤、西王母都是半人半獸的怪

物,但當他們體內的蛇死去的時候,他們也就死去了。伏羲活了 1100 年,

應該就是他體內共生的蛇的壽命!這就是最古老的長生,也是一切其他長

生辦法的起點!”

“與蛇共生?挺适合他們日本人。”

張啓山喝了口熱茶,還是覺得背上有點冷。

“第二種方法屍蹩丸、 隕玉和千年蛻皮完後複生。這個理論無法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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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失敗就要變血屍什麽的,所以日本人目前只是對隕玉比較好奇,在中

國到處以開礦的名義挖掘古墓秘密收集。”

“第三個方法便是日本人重點研究的,驅蟲神血和閻王血,驅蟲神血

是張家的古老血脈,一來可以長壽,二來能夠方便在古墓中來去自如。閻

王血跟驅蟲神血是完全不同,有一種神奇的毒蛇被上古伏羲氏馴化,蛇毒

可以承載人的記憶,一般人被這種毒蛇後幾秒鐘便會毒發身亡,而擁有閻

王血的人被黑毛蛇咬過之後不僅不會死還會讀取蛇毒裏隐藏的記憶。人的

記憶可以不斷的傳承下去,這個人就等于就不會死。”

張啓山聽到閻王血,眼睛一亮,這麽說擁有閻王血的人就是汪家這麽

多年一直在尋找的肉罐子嗎?

“他們在找擁有閻王血的人?”

“根據內線提供情報,他們最近找到了一些有關閻王血的線索,所以

他們急不可耐的要去長沙查探。”

長沙,多熟悉的一個地名。

對于張啓山來說,長沙不僅僅是二月紅曾經邀請自己去避難的地方,

更是張啓山母親的娘家,只是母親去世的早,自己從沒有跟母親的娘家接

觸過,父親也不願意再将他們卷入張汪兩家的鬥争中去。

“鸠山報告中提到的淮安馬庵村和長沙镖子嶺是日本人目前最為關注

的兩處古墓群,根據我們現有的情報結合鸠山日志,這兩個墓葬群其中的

一座有日本人迫切想得到的一種隕銅,這種隕銅據說可以控制人的記憶,

甚至讓死者複生。”

“隕銅?”

張啓山第一次聽說這樣的東西,控制記憶的隕銅和承載記憶的肉罐子

全部都集中到一處,汪家的人豈不是會趨之若鹜?

“日本人已經查到伯父是張家族長嫡系的兒子,之前日本商會想請伯

父,都被伯父拒絕,這次他們利用了我父帥的一些力量,剛好你在關禁閉,

逼得伯父不得不去。”

“大帥這一步走得可真是幹脆利落!”

張啓山握緊了拳頭一拳砸在桌子上,少帥頓時臉漲的通紅,父帥這次

确實不太光明磊落,但東北軍急需銀饷,這次的交易,已經不是個人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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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扭轉。

“父帥其實知道伯父身邊的那個人不是你,但他沒有告訴日本人,上

次就是他假扮成你去軍營調的兵吧,沒想到他能扮你扮的如此之象,除了

少數知道你在關禁閉的人,其他人全都以為你離開了奉天。”

那麽小哥是假扮成自己的樣子陪着父親一起上路的?怪不得管家說怎

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張啓山眉頭緊鎖,以小哥的身手就算自己被關禁閉,

若是想來救自己并非難事,只是小哥和爹如此倉促離開,連聲招呼都不打,

這讓張啓山覺得難以接受。

“其實伯父和我交代過,他覺得奉天這邊畢竟是大帥的地盤,目前局

面比較穩定,加上啓山你現在軍功卓著,可以在軍隊裏做出一番自己的成

就,覺得你還是留在軍隊裏比較适合,跟着去下鬥已經是他們這代人的事

情,不必要再去趟這趟渾水。啓山兄,要麽,你就聽伯父的話,在奉天等

伯父回來好了!”

“且住!

老夫被困在兩狼山,

盼兵兵不到,

望子子不歸,

白日受饑餓,

夜晚被風吹。

也罷,

不免拜謝宋王爵祿之恩,

我就碰死在李陵碑下!”

轉眼戲臺上的戲已到最後一幕,楊繼業不見七郎和救兵,又令六郎回

朝,終因無援,人馬凍餓,不願遼人被俘,名将絕望之際竟一頭碰死在李

陵碑前。

鑼鼓震天,敲得張啓山心煩意亂。

父親和小哥這次恐怕真的遇到了麻煩,張啓山這輩子第一次有這樣強

烈的直覺。

“少帥,你還有什麽事沒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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