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在倫敦的日子過的很快，像賽跑一樣，一天過的比一天快。

程飛每天不是陪老媽和外婆逛街就是和比爾一起打球，偶爾還和林軒一起看會書。

過得還挺開心的。

要說唯一不太合心意的可能就是外婆家那只巨型阿拉斯加了。

哦，還有宋玉。

倫敦和國內的時差是八個小時，他的生活比宋玉晚了八個小時。

他起床的時候，宋玉在吃晚飯。

他吃午飯的時候，宋玉烏龍準備表演。

他吃晚飯的時候，宋玉那邊已經是深夜。

他睡覺的時候，宋玉窗外的天已經全亮。

他們很少能聯系上，他發過去的消息總是石沉大海，不是過了很久才回就是根本不回。

就算偶爾回複也總是只回幾個字，沒兩句就說要去彩排要去睡覺。

程飛再遲鈍也感覺到了，宋玉在躲着他。

就算他們有着時差，也不至于到回個消息都這麽困難的程度。

只是宋玉不想回複他而已，時差剛好是個很好的借口。

所以漸漸的，他也就不再發消息過去了。

離開外婆家的那一天，比爾堅持要把那只巨型阿拉斯加帶上車，一起到機場送他們。

程飛全身心都在拒絕，住在這裏的每一天他都在遭受着這只黑色阿拉的騷擾，他一點都不喜歡狗，可不知道為什麽，偏偏是招狗喜歡的體質。

每次阿拉一看見他就興奮的直喘粗氣，巨大的身子撲過來，試圖扒在他的身上，舌頭在他的臉上瘋狂舔着。

程飛每天都在跟阿它鬥智鬥勇，阿拉撲他他就躲，住了這麽多天下來，身手都敏捷了不少。

最後比爾還是沒能帶上阿拉一起去機場，因為車上實在裝不下一只巨型犬了，他們的車最多只能坐7個人，阿拉就得占掉2個位置。

到了機場，程媽抱住外婆，“下次我再來看您，您多注意身體啊，別總學着外國人喝冰水，吃快餐，那不健康，咱們中國人還是得按照中國人的習慣吃。”

外婆應着，又去抱了抱程飛和林軒，“回去好好上學，外婆等你們啊。”

林軒笑着應了一聲，程飛回抱了外婆。

直到他們進安檢口，外婆和比爾一直站在外面，眼神隔着玻璃追随着他們，見他們回頭了就伸手沖他們揮了揮手。

經過長時間飛行終于踏回到熟悉的土地上，程爸和程媽已經累癱了，一到家就進房間躺下了，行李都來不及收拾。

程飛把行李箱放到房間，換了身衣服就準備出門。

“你去哪？”林軒問他。

程飛穿上外套，“去找宋玉。”

林軒沒說什麽，程飛對他說：“行李別幫我收拾，我晚上回來自己收拾，走了啊。”

“嗯。”林軒應了聲。

程飛沒有告訴宋玉自己回來了，不是故意的，只是沒找到機會。

他們上一次聯系還是一天前，他問宋玉在幹什麽，宋玉回他兩個字排練。

面對這樣的回複，程飛也不知道該怎麽回于是就結束了對話，然後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有再聯系

程飛回想一下都想嘆氣，簡直一團亂，摸不清頭緒。

他直接打車去了地下室，門內傳出音樂聲。

程飛推開門進去，宋玉看見他顯然很驚訝，放下話筒，“你怎麽回來了？”

程飛扯了扯嘴角，沒說話，靠在門框上看他。

“你什麽時候回國的？”宋飛把話筒架在話筒架上，朝他走過來。

“一個小時前。”程飛看着宋玉。

“怎麽沒告訴我？”宋玉站在他身前。

程飛笑了下，沒說話。

他應該怎麽說？

告訴你也沒用？反正你也不會回複我？

他不想這麽說，顯得他像個怨婦。

宋玉沒在意程飛的沉默，他舉止與往常無異，神情自然地把程飛拉進去，讓他坐在平時的沙發上，低頭問：“吃飯了嗎？”

“飛機上吃過了。”程飛聽話地被他拉着坐下。

“那...”宋玉回頭看了眼俞堯他們，他們沒有暫停排練，依舊在彈着曲子。

“你先去練吧，我坐這看着。”程飛搭起腿，手随意放在沙發背上。

宋玉回過頭指了下旁邊的小冰箱，“你要是餓了，裏面有吃的。”

程飛點了點頭，看着宋玉重新回到話筒前。

音樂沒有停下，宋玉頓了幾秒跟着節奏重新開始彩排，沒有再看向程飛這邊。

程飛看着唱着歌的宋玉，感覺自己就像漏氣的氣球，撲哧撲哧的被抽空，渾身使不上力氣，想嘆一口氣都沒力氣吸氣。

排練結束已經是兩個小時後，宋玉收起話筒，坐到程飛旁邊，“要不要去吃個晚飯？”

程飛看向宋玉，“你餓嗎？”

“還好。”宋玉喝了口水，“你不需要倒時差嗎？”

“不用。”程飛垂下眼，“熬到晚上睡一覺就行了。”

宋玉點點頭，放下水杯，“還有點時間，我先回趟家，你和我一起吧，在家叫個外賣吃得了。”

“好。”程飛應了聲，沒多說什麽。

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宋玉低頭擺弄着手機，一時間車內除了司機的咳嗽聲以外便只有消消樂的聲音。

到了家，宋玉去浴室洗澡，程飛坐在沙發上用手機點外賣，等宋玉洗好出來時，正好外賣也送到了。

“過來吃吧。”程飛把袋子解開，拿出外賣盒，一一擺在桌子上。

宋玉坐過來，光着腳盤起腿，伸頭看了眼桌上的外賣，“點的什麽？”

“點了幾個炒菜。”程飛把筷子掰開給他。

宋玉接過筷子，視線在幾個菜上來回掃了一眼，又把筷子放到桌子上，說：“我不太餓，你自己吃吧。”

程飛沒什麽反應，把宋玉放在桌上的筷子拿起，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裏，沉默地嚼着。

程飛沒吃多少，桌上的飯菜幾乎沒被動過，他把菜都密封好，放到冰箱裏，沖房間內的宋玉說：“剩下的我放冰箱了，你餓了放微波爐裏熱一下就行。”

“嗯。”宋玉應了一聲，他已經化好妝，此時正在挑晚上要穿的衣服，“你幫我看看，我穿什麽好？”

程飛走過去，在衣櫃裏看了一圈，挑了身比較正常的衣服拿出來。

宋玉嫌棄地看着他手裏的衣服，還是接過換上了。

換好衣服，宋玉拿起他的寶貝話筒，對程飛說，“走吧，時間差不多了。”

到了樓下，宋玉上了車，程飛卻站在車前不動。宋玉坐在車後座上，疑惑地看着車外的程飛，“上車啊。”

程飛彎下腰對他說：“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宋玉有點驚訝，眼睛微微睜大，“怎麽了？”

“沒，我先回家了。”程飛示意司機開車，随即起身把車門關上。

宋玉好像在車裏說了句什麽，但隔着車門程飛沒有聽清，下一秒車就啓動了，從他的面前開走。

程飛一直站在原地，直到連車的影子都看不見他才動了動，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車停在烏龍後門的巷子口，宋玉下車進了後門，走過長廊打開房間門，俞堯三人已經都坐在裏面，正調試着樂器。

俞堯見他一個人進來，好奇道，“高材生呢？”

宋玉坐在沙發上，“回家了。”

“他今天不來啊？”俞堯問。

“嗯。”宋玉靠在椅背，閉上眼睛。

俞堯看了眼江于磊，又看了一眼正在睡覺的陳塵，輕聲起身，小步挪到宋玉身邊，剛準備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滾。”宋玉閉着眼睛開口。

“好嘞。”俞堯轉了個圈，又回到剛剛的位置上。

晚上表演結束後，宋玉拒絕了俞堯夜宵的邀請，自己打車回了家。

洗完澡後，他感覺肚子有點餓，剛拿出手機準備叫外賣時，想起冰箱裏有程飛下午放進去的外賣。

他放下手機，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下午程飛吃剩的飯菜。

下午程飛好像說過放到微波爐裏熱一下就可以，他家是有微波爐的，不過基本沒被使用過，放在廚房只有落灰的用處。

宋玉打開微波爐，把外賣放進去，關上門。

看着微波爐外壁上多到數不過來的按鍵，他惆悵了，該按哪個啊？

他的指尖在幾個按鍵上來回游動，最後随便按了一個蒸魚的鍵，反正都一樣，能加熱就行。

可是按了之後微波爐還不進行加熱，屏幕上一串數字在閃動着。

這是什麽意思？

宋玉看着那串30:00，再一次惆悵了。

好煩啊，他下意識掏出手機，想給程飛撥個電話，問他這個玩意兒到底怎麽用。

可手機拿到手裏的時候，他又頓住了。

過了幾秒他打開微波爐，把裏面的外賣拿出來扔到腳邊的垃圾桶裏。

還是叫外賣吧。

麻煩。

宋飛洗澡的時候帶着手機，微波爐熱飯時也帶着手機，叫完外賣也帶着手機，外賣吃完了也帶着手機，直到他躺倒床上了還帶着手機。

他一直把手機放在視線範圍內，保證随手就可以拿到。

可是直到他準備睡覺的時候，也沒收到程飛的消息。

宋玉覺得自己有病，人家發消息的時候他不樂意回，人家不發了，他更不樂意了。

唉，宋玉躺在床上嘆了口氣。

其實他也不是不樂意回，只是不知道該怎麽回。

三十那天，對他而言就是個意外，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發性地就說了那麽一句話。

當時在臺上他有一句話是騙人的，他說不知道程飛有沒有來。

其實他知道，他在臺上看見了，不僅看見了程飛，還看見了程飛身邊的林軒。

他當時想，程飛可真傻啊。

林軒就坐在程飛的左手邊，看着程飛時，眼神裏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都快把宋玉看的肉麻死了。

就這樣，程飛還是沒看到，傻乎乎地看着臺上，白瞎林軒那麽深情的眼神了。

也不知道程飛是真沒看到，還是假裝沒看到。

但傻是肯定的。

全場所有人都在高喊着新年快樂，他又看見吧臺前的程飛和林軒相視一笑。

林軒那小眼神小嘴巴，跟抹了蜜一樣，甜的都快溢出來了。

真可憐啊，他想。

喜歡這麽一個傻子。

真可憐啊。

然後，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突然對着話筒，說：

程飛，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嗎？

他發誓，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說出這句話的，當時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像被人操縱了一樣，莫名其妙就對着話筒說了出來。

說完他就後悔了，聽着臺下人群的哄鬧聲，他都不敢往程飛那個方向看去。

他迅速地逃離了現場，溜回後臺，他想程飛等下肯定要過來找他，等他來了自己就跟他解釋，說是開玩笑的也好說是胡鬧的也好，反正把這事解釋清楚了。

可是當程飛坐在他旁邊，眼含笑意語氣真摯地問他的時候，他卻一個反駁的字都說不出來。

他拼命地告訴自己，反駁他，說不是，說自己只是在開玩笑。

可他一個不字都說不出口。

程飛問他，我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他再一次大腦空白，再一次被操縱。

煩躁的，妥協的，應了。

是是是，你聾了啊？他聽見自己是這麽說的。

然後程飛就看着他笑了起來，眼睛亮晶晶的。

宋玉看見程飛的眼睛裏裝着自己。

可真好看啊。

他想，自己沒見過笑起來比程飛再好看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