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撕裂——上篇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是不是就不用承受這種刺骨的疼痛？現在我看着你，仿佛聽到了離別的鐘聲。

他們面對面坐着，卻相視無言。洛月還是不能确定自己對式游究竟是喜歡還是愛，但是至少她可以百分百地确信，式游對她絕非是愛。

“他們是什麽時候來找我的？”

她的表情冷若冰霜，式游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你要跟他們走嗎？”

式游仍然凝視着洛月，希望能得到她的回應。

“事到如今，難道我還有留下來的理由嗎？”

她回答得決絕。

“你說過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不會離開我。”

“那是在我認為你還需要我的前提下。現在我已經成了你的包袱，不是嗎？”

“你怎麽會這麽想？就算是包袱，我也打算一直背下去。除非是你不再愛我了。”

“夠了，式游。你根本就不懂什麽是愛。趙夫人剛才來找過我，你們家族企業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你現在最需要的是趙家的幫助，而我現在只想見我的父母！”

“所以，就像我爸說得那樣，你之所以會跟我在一起是因為需要我為你提供庇護，你不是因為喜歡而需要，而是因為需要而喜歡，對不對？”

言至于此，式游似乎聽見了自己的心在顫抖。這是他一直以來最害怕面對的問題，現在，他已經沒有逃避的餘地。即使他的眼神幾乎是在哀求她，可是洛月依然沒有回應，只是木然地望着窗外。

“我...喜歡你......即使明知道這份感情那麽脆弱，沒有物質的基礎，沒有他人的祝福，甚至違背了我從小對愛情的憧憬，可是我還是喜歡你。你知道嗎，式游，每個女孩都向往自己能成為某個人的公主，被憐惜、被疼愛。你是第一個讓我感受到這一切的人，在我最無助的時候給我依靠。所以我不止一次跟自己發誓，只要你沒有放棄，我就一定會堅持下去。我以為你是愛我的，可是如今你的所作所為，卻一再證明了或許這些事不過都是我一個人的想像而已。”

“什麽叫做想像？！就因為我隐瞞了你父母的事？！還是因為漠雅？！你應該知道，我這麽做都是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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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月的告白讓式游再次看到了希望，于是他激動地走上前抓着她的肩膀試圖做最後的挽留。

洛月将目光轉向式游，他的表情好像很猙獰，但不知為何又很好笑。難道他看不出來她也正處在兩難的境地之中嗎？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也希望你能體諒我的心情。式游，請你讓我見見我的父母。”

式游無力地松開手，漸漸向後退去。

“然後呢？你還會回來嗎？”

“如果我答應繼續留下來，你就會讓我見爸爸媽媽？好，那我問你，你要怎麽向趙家交代？怎麽向伯父交代？你別告訴我你可以跟我私奔，我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幼稚的小孩了！”

“經濟上的事你不用操心，我會想辦法。你只要聽我的就行了！”

“你根本就是自私！”

始終無法得到允許的洛月忍無可忍，拿起外套甩門離開。

“少爺，要不要......”

剛好從門口經過的管家見洛月情緒有些失控，不禁擔心起來。

“不用，她沒別的地方可以去。最多就是去王素潔的家裏，要不了多久她就會乖乖回來了。”

可惜李式游還是低估了友情的力量。直到晚上8點依然沒見洛月回來，這才開始坐不住了，吩咐司機帶他出去找洛月回家。但是有一點他确實被他料中了，洛月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素潔。在聽說了大致的過程後，素潔也氣憤地替洛月抱不平：

“這個小鬼怎麽這麽蠻橫啊？太過分了，有錢就可以隔斷親情嗎？月，別太難過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找你爸媽去。”

“他能放心你一個人出來就證明他一定有把握你找不到你的父母。”

王素源斜靠在門口，冷靜地分析道。平時甚少來妹妹的房間，但現在洛月有了大麻煩，需要他的幫忙。

“哥，這話是什麽意思？”

“雖然只是猜測，但是我想，按照李清華的實力，暫時限制你父母的出行自由還是完全做得到的。漫無目的地到處亂找只是在浪費時間。既然李式游那個小鬼那麽堅決，你何不嘗試去找李清華呢？按照你說的，他們家正需要趙家的幫忙，那麽李清華應該會贊成你離開才對。”

“可是伯父也一定會照顧到式游的感覺，我想沒那麽容易。而且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跟式游恐怕......”

一想到也許就此同式游天各一方，洛月畢竟還是舍不得。

“我知道，你想找一個折中的辦法，既不用跟他分手，又可以見你父母。但是洛月，這兩件事之間本來就是矛盾的。你想想看，你的父母會答應嗎？一個14歲的小鬼，能給你什麽承諾？”

洛月對式游的依戀讓素源感到明顯的不快。在他看來，這兩人之間的感情來得太莫名其妙，像洛月這樣聰明的女孩，不應該犯下這種愚蠢的錯誤。

“是呀，月，他不過還是個小孩子而已，這種感情時間一久就會被忘記的。而且我們女孩子本來就是找個年紀比自己大的男生在一起才更适合嘛。他一個小孩子，既不能照顧你，又不會體貼你，最最重要的是，以後你老得比他快，他條件這麽好，還不到外面花心。現在不就有個趙漠雅了麽？以後等他成年了，還不知道得有多少個趙漠雅讓你受氣呢。”

素潔的觀點也是許多女孩抱持的态度。其實在感情世界裏，年齡的大小并不是什麽決定性因素，關鍵的問題在于兩個人是否匹配。每個女孩都向往未來的另一半是個成熟穩重的好男人，但現實生活中的男生鮮少有符合這一标準的，但他們仍然會結婚生子，過着吵吵鬧鬧的小日子。父母婚姻的失敗也讓洛月意識到其中的真谛：兩個人能在一起一輩子，那一定是熬出來的。誰在當中不再堅持下去了，那就是分手。因此洛月特別容易被那種有毅力的男生吸引，而李式游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不是那種人。”

即使是她最好的朋友，洛月也不允許他們說他的不是。

信任是情人間相處的基礎。單就從這一點看來，李式游和洛月還遠遠沒到要分手的地步。

“你怎麽......”

“叮咚。”

素源剛想繼續開導洛月，門鈴忽然響起。三個人面面相觑，這個時候還來按門鈴的，只可能是來找洛月的李式游。

“他知道你來這？”

“嗯。”

“他是不是平時就一直派人跟蹤你？”

見洛月沒有回答，素源也明白了，他的怒火則在暗暗積聚。

“哥，怎麽辦啊？要不要開門？”

“你們留在房間裏不要出來，我去跟他談。幸好今天媽媽去了朋友家住，要不然會更麻煩。”

“哦，那你小心點。”

望着素源的背影，素潔突然意識到他們終于能正常地對話了，這樣看來，還都是洛月的功勞呢。

“請問你找誰？”

門打開了。這是李式游和王素源第一次正面對峙。見到王素源開門，式游多少有些驚訝，他幾乎忘了洛月曾經跟他提起過有這麽號人物。不過誰來都無所謂，他的目的就是要帶洛月回家。

“我是洛月的男朋友，來接她回家的。”

李式游強硬的開場白使素源對他的反感正成倍增長。雖然式游并沒多說什麽，但素源可以明顯從他身上嗅到那種張狂的氣息。

“回家？哪個家？是回你家還是回她自己的家？如果是回你家，那算不算拐賣少女啊？”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面對素源的嘲諷，李式游只是輕蔑地勾起嘴角，他根本就沒把王素源放在眼裏。

“她現在不想見你。”

“她見不見我不是你說了算的。我給你10秒鐘的時間，再不讓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住手！”

聽見外面的對話越來越危險，洛月掙開素潔的手，沖到了大門口。

“我不是讓你待在裏面嗎？”

素源将洛月拉到身後。這原本只是一個單純地保護動作，可他拉着洛月的手在李式游眼裏卻格外刺眼，于是他輕輕使了個眼色，後面立刻沖出兩個彪形大漢架住素源，式游馬上趁機将洛月拉回身邊。

“你幹什麽？！快點放了他！李式游！你這個瘋子！你聽到沒有！”

洛月掙紮着被式游塞進車裏。無論她怎麽努力想甩開他都無濟于事，這次他已經不在乎有沒有弄疼她了。

好不容易将洛月帶回家，為了防止她亂跑，式游将門反鎖。剛轉身，就見到了父親那張疲憊的臉。

“式游啊，我50多歲才有你這麽個兒子，總盼着等你成人後把家業交給你。可是......我老了，這一次，你必須要像個大人了。”

書房裏的氣氛無比壓抑，李式游有種強烈的預感，父親是來逼他攤牌的。

“我會努力。爸，所以我拜托你，給我1年的時間就行，我會找到更大的投資方的。”

“1年？你做不到的，兒子。你真以為自己有多大能耐？你知不知道，你離開家的3年，每一次行動過後都是我派人去給你擦得屁股。你以為那些槍火這麽容易到手是為什麽？還有那些吃皇糧的，怎麽會這麽輕易放過你？”

突如其來的真相讓式游驚愕不已，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靠實力打拼了3年，沒想過原來他從沒離開過父親的保護傘？！這真是莫大的諷刺和恥辱！

“如果不是到了走不下去的地步，我也沒必要告訴你這些。兒子，沒有趙家的幫忙，公司早就垮了！你是我李清華的兒子，就應該承擔起這個責任！如果今天你非要把洛月留下來，不顧公司的存亡，那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了！”

“你為什麽要這樣逼我？！我什麽都可以聽你的！只有洛月這件事不行！我只要洛月！”

“混賬！”

李清華重重地打了式游一巴掌。可是打在兒身痛在父心，李清華的手不住地顫抖，見到兒子如此痛苦，忍不住老淚縱痕。

“放手吧，式游。就當作是有緣無分，我知道你有多喜歡洛月，可是再這麽拖下去，只會讓大家都痛苦而已。聽爸的話，放手吧。”

“咚！”

李式游憤恨地一拳打在牆壁上，鮮血漸漸滲出。見到這一幕，李清華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他明白，式游終于向現實低頭了。

深夜，李式游靜靜地坐在卧室的牆角，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映照在他冰冷的臉上。他凝視着正躺在床上酣睡的洛月。洛月說，他是第一個讓她感到被在乎的人。對式游而言她又何嘗不是呢？他們在一起流浪的時候，洛月是他辛苦一天後最大的安慰。跟她在一起，即使不說什麽也覺得特別幸福。為什麽這個世界這麽殘忍？要把他最愛的人帶離他的身邊？父親、趙漠雅和她的媽媽、王素源還有洛月的父母，究竟是誰在拆散他們？不，他們都不是，是時間。是因為在錯誤的時間遇上對的人。既然是這樣，為什麽不把她保留到對的時候呢？沒錯，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她的愛情停止，封存他們的愛情，但同時又必須讓她牢記自己的存在。常聽人說愛的防腐劑是新鮮感，他苦笑着流淚，對于他而言，只有恨才是唯一的保鮮劑。只有讓洛月帶着對他的憎恨離開，他才能不被她遺忘。

他輕輕走到床邊，撫摸她的額頭。

洛月迷糊着睜開眼，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的笑容充滿詭異的溫柔。

“你會原諒我的，對吧？”

洛月驚坐起來，向床的另一邊退去。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危險正在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