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南城區這邊的房子建築比較殘舊，一條條小巷蜿蜒狹窄, 地面崩塌不平。住這裏的大多是租客, 魚龍混雜, 環境髒亂不已。

寧蜜棠一直緩慢地跟在老婆婆的身後，手推車在颠簸不平的路上發出吵耳的響聲。她環視了一遍周圍, 小巷子裏面灰灰暗暗的牆壁, 還有髒亂積水的地面, 胡亂晾曬的衣服，都顯示着這裏的生活情況。

過了不久, 老婆婆推着車子停在了一間單層的矮小房子門前，或許年代久遠, 門上的油漆都掉了, 門欄上全是黃棕色的鐵鏽跡。

門緩緩被打開，老婆婆動作艱難地把推車提進了屋子裏面。

拐彎角處, 寧蜜棠伫立在那, 她看着被關上的鐵門, 想着要不要離開。

巷子裏面往來的人不少, 路過的人都忍不住朝寧蜜棠那望一眼。畢竟女孩長得這麽出色，氣質極佳。她上身穿着一件純白色的風衣外套，下身一條窄腳牛仔褲, 腳下配了一對淺棕色短靴, 幹淨清純，與這裏周圍的環境完全不相搭。

別人目光裏流露着異色，寧蜜棠被注視打量得十分不舒服, 她邁腳準備離開了。

然而下一秒，對面的小房子裏傳來了一陣怒罵聲。

“老不死，錢藏在了哪裏？”

“你怎麽還不去死？”

“我告訴你，今天不把錢給我，看我怎麽對付你！”

寧蜜棠腳下一頓，裏面男人的罵聲音量很高，就連門外路過的人都能清晰聽到。她回過頭，看見屋子旁正在晾衣服的女人一臉冷漠，似乎早已習以為常。

“把錢給我，聽到嗎？”

接着，是一陣“呯呯嘭嘭 ”摔東西的聲音傳來。

寧蜜棠雙手攥緊着挎包肩帶，她似乎猜到這是怎麽一回事。

就在她糾結着要不要回頭去看看的時候，小房子內發出一聲巨響，聽得寧蜜棠的心顫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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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了幾秒，立刻走向小房子，破舊的鐵門倏然被人打開，門後露出一張神色慌張，淩亂的臉，男人驚愕地看了寧蜜棠一眼，瞬間往外逃跑了。

寧蜜棠把門推開，往裏面看去，窄小昏暗的小房子裏一片髒亂，破碎的東西鋪滿了地面。她的目光打量着，不經意落在了長桌旁的地面上，烏黑的雙瞳瞬間收縮，她看見了老婆婆閉着眼睛躺在了血泊中。

快步走進屋，寧蜜棠伸手探了探老婆婆的鼻息，發現還有氣，她掏出手機，立刻打了電話呼叫救護車。

接着，她又趕緊跑到門外大聲喊了起來，“救命，這裏有人受傷了，趕緊來人幫忙......”

不知道救護車什麽時候能到，寧蜜棠神色着急。她擔心老婆婆除了腦袋還有其他受傷的地方，完全不敢挪動她。沒多久，感覺到老婆婆的氣息越來越弱，身上的死亡味道也越來越濃，她又跑到門外大聲呼救起來。

路過的人好奇地看了一眼，匆匆忙忙走了，就連鄰居都是遠遠姚望，完全沒有幫忙的意向。

寧蜜棠的心有點冷，有點絕望。

“你在呼救？”

此時，冰冷硬锵的男聲傳來。

面對着忽然出現在面前的高大身影，寧蜜棠怔怔地點了點頭，有點驚訝，“喬警官。” 她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喬子岩。

“這裏，老婆婆受傷流了很多血，必須趕緊送去醫院。” 寧蜜棠直接道明。

喬子岩一個大步邁進屋裏，查看了一下老婆婆的傷勢，他立刻将人抱起，“我開了車，可以将人送去醫院。”

寧蜜棠心裏一喜，她協助喬子岩将老婆婆背到車上，一起趕往醫院去了。

急救室外，喬子岩給寧蜜棠做了筆錄。

“我會查明情況的。” 喬子岩把筆插回口袋，冷冷地開口。

“那辛苦喬警官了。” 寧蜜棠點點頭，回了一句。

看着急救室的燈熄了，寧蜜棠立刻站起身來，她走上前，迎接出來的醫生。喬子岩也站了起來跟過去，他面無表情，棱角分明的臉愈發硬朗。

“醫生，老婆婆怎麽樣了？”

“病人撞傷了腦袋，傷口比較大，幸虧送來及時，才能搶救過來。由于病人年紀大了，會不會出現後遺症，還要等她醒了觀察一段時間才能判斷。”

“謝謝醫生。”寧蜜棠深深舒了口氣，聲音中充滿了喜悅。

喬子岩看了寧蜜棠一眼，她上身純白的外套上一塊塊鮮紅的血跡，應該是剛才扶老婆婆的時候沾染上的，紅色印在雪白色衣服上，特別明顯。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走廊中的燈還沒有開，光線有點黯淡。

他明銳的目光投落在對方的臉上，一張瑩白光潔的小臉充滿了欣喜，唇邊的笑意嫣然動人，一雙清透幹淨的烏目熠熠生輝。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幾秒，他移開了。

醫院門口外。

“我送你回去？” 喬子岩聲音冰冷，他有點生澀地開口，似乎第一次提這樣的問題。

寧蜜棠剛想開口拒絕，卻發現對方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她這時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沾染了不少血跡。不再多說什麽，她微微一笑，“那麻煩喬警官你了。” 她并不希望被街上的行人誤以為她殺人了。

路上，車裏很安靜，氣氛有點尴尬。

其實，寧蜜棠并不希望跟喬子岩有過多接觸，因為她發現每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都是在不好的事情發生之下，特別是命案。算上這一次，他已經給她做了三次筆錄，這真的不是什麽好事情。

前面剛好紅燈，車停了下來。

喬子岩醇厚冰冷的聲音在車子裏響起，打破了沉靜，“你當時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

心驀地一跳。

過了幾秒，寧蜜棠才鎮定開口，“碰巧經過。”

喬子岩微微斜看了她一眼，手撥動了手擋一下，車子繼續開動了。

“喬警官，之前溫泉山莊的案件，兇手真的是韓文婧？” 寧蜜棠忍不住開口打聽。

斜陽西下，橙紅的餘光透過玻璃，灑進了車裏，氣氛也柔和了幾分。

“我們警方在男死者的指甲裏發現了兇手的皮屑......” 喬子岩一板一眼，将事情直述出來，聲音依然冰冷，但是平緩了很多，如果方陽在，肯定會大吃一驚，喬隊竟然會這麽耐心将案情複述一遍。

寧蜜棠沒有想到事情原來是這樣的。經過喬子岩的複述，她才知道事情的發生經過。

原來那天晚上是男死者陳軍昊見色起意，将女死者馮橙殺害了，正在猥瑣屍體的他，沒有想到被突然出現的韓文婧撞見了。

當時月色正亮，映着溫泉水，韓文婧看到了陳軍昊埋頭在一個額頭流滿血的女人身上，她吓得手機掉落在地，驚動了對方。

幾秒之間，陳軍昊已經站起來，露出陰鸷兇狠的神色，韓文婧張腿想跑，卻被他從後面一手拽住了頭發。

“救命！”

陳軍昊立刻捂住她的嘴巴，把她壓倒在馮橙屍體的旁邊。韓文婧近距離看見馮橙睜得鬥大的眼睛，裏面全是驚恐，面容扭曲，臉上血跡淋淋，她吓得心口直跳，拼命掙紮起來，“嗚嗚......”

“噓！”

陳軍昊的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巴，全身實實地壓着她的身體，憨厚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恐怖至極的陰森笑容，“你今天爬山的時候，不是罵我沒用鬼嗎？待會你就知道我有沒有用了。”

“唔唔唔......”

韓文婧吓得渾身顫抖，她瘋狂地掙紮着，極度害怕成為身旁那副屍體的模樣。

陳軍昊拿起一塊大石頭，他一手舉起，眼裏閃爍着陰戾的光，“不要動，我會輕輕的，痛一回就結束了，別怕啊。”

韓文婧看着那石頭上尖銳的角全是鮮紅，明顯是沾染了旁邊屍體的血跡。她驚恐的雙瞳極速收縮着，手在旁邊胡亂掙紮。

“砰！”一下，石頭砸落在骨頭的聲音響起。

淚花四濺，驚恐失措的雙眼瞪大到了極點，韓文婧看見陳軍昊被自己砸痛得動作一頓，滿臉不可置信，她趁機把人推倒，反壓回去，對着他的頭部連砸下去，她拼死了力氣，瘋狂砸着。

直到對方一動不動，她才回神收手。

看着沾滿鮮血的雙手，韓文婧吓得把石頭一手丢落到溫泉池。意識到自己殺人了，她使勁冷靜了一會，忍着恐懼，把溫泉邊的兩具屍體拖進了溫泉裏，有血跡的石頭卻被抛到另外一個池底。

寧蜜棠聽了後有點唏噓，沒有想到韓文婧也是受害者，卻因為防衛殺了人，碰上這樣的事不僅是倒黴足以形容的。至于她有沒有罪，怎麽判，要看法官的裁定。

而寧蜜棠不知道的是，那天夜色這麽晚了，韓文婧還在外面游蕩，是因為她想去冬區找莫淮，而經過溫泉那是必經之路。

寧蜜棠看了喬子岩一眼，他的輪廓比不上莫淮的精致，卻是別樣粗狂硬朗的英俊，她無心男色，想到自己一直的疑慮，她開口問道：“喬警官，之前梁豔婷的案件，兇手捉到了嗎？”

車子方向盤上的一雙手強勁有力，擺動着方向盤，車子一個拐彎，綠灣苑很快出現在了面前。

喬子岩神色不明地看了寧蜜棠一眼，沒有想到她對些案件這麽感興趣，但随即想到兩件案件她或多或少都有點牽涉，關心也屬于正常，“還沒有，線索斷了。”

之前法醫檢查出死者體內的迷藥，他們本打算根據這條線索展開調查，沒有想到查到了迷藥是梁豔婷自己購買的，照這樣看，死者自殺的可能性更大了，但是他并沒有停止調查。

寧蜜棠神色凝重了起來，“有發現什麽線索嗎？” 她知道這不是她應該問的問題，但是太心急了，話一下子就脫口而出。

車子開進了綠灣苑裏，停在了公寓前。

沒有得到答案，是意料中的事，寧蜜棠只是有點尴尬。

“是迷藥。”

“啊？”

車門關上前，站在車子外的寧蜜棠聽到了冰冷的聲音傳來，直到車子遠去，她才回神對方說的話。

迷藥？

所以說，她在死者梁豔婷身上聞到的是迷藥的味道。

那麽，在圖書館遇見的那個女孩身上的，也是迷藥的味道！

一邊想着，寧蜜棠一邊掏出鑰匙。

“棠棠。”

門突然被打開，門後是莫淮喜悅的臉，“你回來了，我等你等了好久。” 精致的臉上有點小委屈。

“對不起啊，回來的路上發生了點事情。” 寧蜜棠走進去。

“棠棠......”

墨黑的雙瞳急速收縮，帶着驚恐，看着寧蜜棠身上的血跡，莫淮渾身一僵，臉上，眼裏，全是恐慌，擔憂，低沉的聲音顫抖到極致：“棠棠，你......你怎麽了？” 尾音竟帶上了幾分哭腔。

白色外套上，刺眼的鮮紅讓莫淮瞬間紅了眼，他額間冷汗直冒，臉色蒼白如紙，整個人都混沌起來。

他想上前，卻腳一軟，差點摔倒在地。

他的棠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