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避子湯 好一個嬌嬌兒
秦舒累得連眼眸也不肯擡, 下面鈍鈍的疼,懶懶道:“我現在不想吃飯,你叫她們把熱水放下就出去吧。”
陸赜皺眉:“如何能不用飯?”随即一想, 便又笑起來, 對着丫頭侍女揮手:“你們下去吧。”
走下床來,親自擰了帕子, 給秦舒擦拭:“你真是個怪脾氣,這又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你是主子, 她們是奴婢, 無論怎麽服侍你, 都是應該的。事後服侍你又不願,按照這些大家大族的規矩, 主子敦倫,貼身的丫鬟本就是要在旁服侍的。”
這話實在太過直白,秦舒只覺得難堪, 又見他拿着帕子進前來,忙攏住被子, 微微蹙眉, 只覺得惡心:“不用了, 我自己來就行了。你是主子, 我是奴婢, 何曾叫你來服侍我?”
陸赜得償所願, 又見秦舒懶懶地, 溫順非常,只覺得這是情趣罷了,一時并不在乎什麽主子奴婢的, 道:“你又何曾出過什麽力氣,倒累成這樣?”
說着掀開被子,秦舒本就難受,當下捏着被子一角坐到床角,也沒什麽好脾氣:“都說了不用,你趕緊出去,我正難受着。”
她語氣生硬,懶得應付,偏偏陸赜并不介意,見她擁了被子過去,露出一小塊兒帶血的床單。
陸赜愣了愣,頓時明白過來,難怪當時她就直喊痛,還當她年紀小,難免矯情罷了,卻不想是頭一次,他一把把秦舒摟過來,悶悶發笑:“好一個嬌嬌兒。”
秦舒聽得這一句“嬌嬌”,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具身體本就較弱,起先怕他用蠻力,也是自己吃虧,只好順從。她談過不少男朋友,并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也并不在意,只當被狗咬了一口罷了。
陸赜把秦舒打橫抱進了湯室,本來是說着給她清洗,不料見着那丫頭叫水汽一蒸,白裏透紅,嬌不能勝,頓時心~癢不已,又半是哄半是強迫的要了一回兒。
秦舒本是在病中,這具身體又是頭一次,這樣叫他強了兩回,出得湯室的時候,雙~腿打顫,幾乎不能站穩,叫丫鬟扶了出來,坐在飯桌上,見都是些葷腥重油之物,略微用了兩口,便實在吃不下去。
陸赜見了,親自夾了一塊兒魚肉,勸:“你合該多用些,渾身沒有幾兩肉。”
秦舒也想多吃,她本是愛吃魚的,昨日這河鮮也是鮮美,她夾了一塊兒到嘴邊,便聞得一大股腥氣,控制不住地幹嘔起來。
秦舒這一日并沒有用過什麽東西,什麽也嘔不出來,丫鬟端了茶水來漱口,撐着桌子邊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陸赜揮手,吩咐:“把魚端下去。”又走進前來:“我替你把脈瞧瞧,本就在病中,白日裏丫頭們昏了頭,叫你在湯池裏泡得水都冷了許久。”
秦舒默不作聲,默默伸出手去,兩根纖長帶着筆繭的手指搭上來,過得一會兒便聽他道:“你這身子看起來以前就算不得好,稍有受風受雨便是要吃藥的。我寫了藥方來,你要連着吃,等好一些了,再用補藥進補。”
秦舒只覺得腦子昏沉沉的,全身也酸疼非常,她無可奈何的嗯了一聲:“我困了,想去歇息了。”
陸赜見她滿臉倦容,知是要得她太狠,當下命丫鬟扶了她去歇息。往書房裏看了半晌的公文,這才往內室裏來。
他料想那丫頭必定困極了,便輕手輕腳地脫了衣裳,撩~開帷帳,果然見一張恬靜的睡顏,他正要掀開被子,就見秦舒睜開眼睛來。
秦舒在這裏哪裏能夠睡得安穩呢,陸赜不過剛剛掀開帷帳,她便醒了。
陸赜伸手去撫那張小~臉,不過幾日卻見消瘦了許多:“快睡吧,看你這眼下青黑,便是沒有睡好的緣故。”
秦舒望着他,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還是忘了,她想了想,還是開口道:“爺還是叫人熬了避子湯來吧,我喝了,才睡得着。”
旁人說這話,陸赜只會覺得其人知進退,但是從秦舒嘴裏說出來,他便很不舒服,他打量秦舒,見她眉間微蹙,不見半分的哀怨之态,道:“你倒懂事?”
秦舒呵呵,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大~爺當我是什麽人?一個暖床的丫頭罷了!難不成大~爺對着服侍的丫鬟們說幾句‘我是主子’,我就真的成了主子嗎?這時不喝避子湯,倘若真的一時不慎有了子嗣,将來落胎,難受的也是我自己。”
這話的确是事實,陸赜聽了雖覺得刺耳,但也無可反駁,他這時覺得秦舒有一二分可心,承諾道:“你既跟了我,哪裏又沒有終生可靠?将來主母過門,生下嫡子之後,你自然可得一男半女。”
秦舒坐起來,雲鬓削肩,溫暖昏黃的燭光照在她澄澈的面容上,叫人陸赜想起雲樓上,卷簾後的黃昏瘦美人。
他略有恍惚,便聽得那丫頭譏诮道:“一男半女?呵呵,這話實在叫人發笑,仿佛是給我的恩典一般。”
陸赜也知道,這丫頭骨子裏素來有些離經叛道:“你不想生?”
秦舒笑道:“生下一個孩子,叫他将來知道,他父親強虜民女,母親是被奸~淫才生下他的,這又有什麽好?”
陸赜氣極反笑:“你說得不錯。”當下撩~開帷帳,大聲吩咐:“叫人熬了避子湯來,越快越好。”
等候在外面的丫頭聽了,立刻去廚下尋了藥婆子熬了避子湯端了,奉了進去。
秦舒端過來,絲毫沒有猶豫,閉了氣,一口氣喝光了。
陸赜見秦舒松了一口氣的模樣,忍不住道:“你要知道,這避子湯也不是全然有用的。”
秦舒擦了擦嘴角,背過身子躺下,并不理他。
陸赜為之氣結,他何嘗在別人那裏吃過這樣的閉門羹,偏偏這個丫頭軟硬不吃,你對她和顏悅色,她反而冷眼譏諷你。你若用強,她又不掙紮,只一雙眼睛冷冷瞧着你。
陸赜坐了半晌,披了衣裳出來,見丁謂在門口守着,嘆氣:“你說想憑兒這樣的丫頭,究竟是怎麽養出來的?”
丁謂雖然只是個護衛,但是跟着陸赜引來送往,自然是知道一二:“爺其實也知道,收服這樣的人,要拿她想要的東西吊着才好。只是爺一遇見憑兒姑娘就仿佛變了一個人,叫她幾句話一激,便只顧着生氣。”
陸赜聽了,望着茫茫江面不出聲。
第二日,陸赜還未如何,秦舒已經是病了,患上了咳疾,整個人怏怏不樂,毫無精神,昏睡了大半日,叫人扶起來喝了藥,又睡了大半日,連飯也不曾正經吃過,只叫丫鬟喂了一碗燕窩粥。
只是喂了一碗燕窩粥,倒吐了半碗,直吐得臉色發青,好似快要背過氣一般。
如此過了兩日,咳嗽不見好,反而有加重的趨勢,晚間吃藥的時候,那藥氣味兒熏人,竟然叫嗆得咳出~血來。
陸赜知道她這是心病,一面停了船,叫人下去請好大夫來,一面同她道:“你也不必做出這幅樣子來,等明年春天王家小姐進門的時候,我自然放了你去。倒時候,賞了金銀給你,回南京也罷,另去什麽地方也罷,都由你。”
秦舒坐在床~上,叫丫鬟墊了後靠,一勺一勺喂藥,整個臉色蒼白得不行,聽得這話,連眼眸都未擡一擡,只擡起一只袖子:“我吃不下了,放在一邊吧。”
那侍女不敢,去瞧陸赜的臉色,見他負手而立,一雙眼睛冷冷盯着秦舒,道:“接着喂,吐了一口,就再去端一碗來。”
秦舒依舊不正眼看他,接過侍女手裏的藥碗,一口氣喝了,淡淡道:“我累了,出去吧。”
侍女瞧了瞧兩個人的臉色,忙不疊退了出去,門口等着奉茶的侍女拉着她問:“裏面如何?”
那個搖搖頭:“病着的那位,今兒沒有同大人講一句話,無論大人說什麽只當沒聽見。大人的臉色黑得吓人,叫我出來,我就趕忙出來了。只怕,那二位一時鬧起來,病着的那位倒沒有什麽,只叫我們吃挂落。”
另一個道:“咱們在這官場上也不知侍候過多少達官貴人,這樣的倒是頭一次遇見,妻不妻,妾不妾的,這樣的發脾氣使性子。聽說這位大人不僅是浙閩總督,還是國公府的世子,病着的那位竟然不在乎。我上回進去奉茶,見大人同那位說話,那位偏偏不回答,只冷笑。”
倆個人一邊小聲說話,一邊下去了,其中一個噓了一聲:“你不知道,我看那姑娘并不想跟着大人呢,剛剛聽見大人說什麽回南京去的。她這個病,大半都是自己想不開,又不曾好好吃飯吃藥的緣故,大人剛剛都發脾氣了。”
兩個人竊竊私語,不一會兒,又聽得秦舒咳嗽聲傳來,互相望了望,叮囑:“咱們都要小心些,上回柿兒萍兒叫打了二十板子,只怕回去也得不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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