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心儀 林熙毓赧赧地問:“那位公子是何……

又是宴會。

自打來到京城, 陶渺已參加過大大小小不少的宴會,她知道無論是世家貴族,還是皇室宮廷, 舉辦這樣的宴會,絕不只是表面上這般簡單,自然是有所圖。

這次的賞花宴又是為着誰?

陶渺沒去細想, 左右與她幹系不大,她随口應了一聲, 複又躺下來。

青竹将床帳放下,昏黃的燈光透過薄透的紗簾在牆上倒映出陶渺側躺的影子。

甫一安靜下來, 她又想起韓奕言說要娶她的話,驀地煩躁地翻了個身。

不是嫁不嫁的問題, 按他的意思,似乎只是因為流言一事才迫不得及想了這個法子。他是不是其實并不情願娶她, 只不過是因着“責任”二字,無可奈何罷了。

陶渺拿手絞着被子, 露出的一雙潋滟的眸子忽得黯淡了幾分,心下抱怨不已。

他為何要說出那種話,這下可好, 惹得她心煩意亂,不知如何是好。

琴館是暫時去不成了, 若是兩人遇見,該有多尴尬,看來想要完成系統任務, 得托喬氏為她尋個先生才可。

這廂,陶渺輾轉反側,思緒萬千, 而另一頭,林熙毓同樣不好過。

她拘謹地站在戚氏面前,靜靜聽戚氏冷臉囑咐着,一個字都不敢反駁。

她沒想到經上回陶渺笄禮那一遭,宮中居然還會給她下賞花宴的帖子。此次賞花宴是太後所辦,按理太後厭嫌林家,當不會讓她這個林家嫡女出席才對,實在有些奇怪。

戚氏瞧出了林熙毓的疑問,她輕哼一聲,似是在笑她的天真,“你以為太後這回讓你前去,是給林家臉面嗎?恰恰相反,她正是想将林家的尊嚴踩在腳底下,碾碎給衆人看。”

林熙毓仍是困惑不解,小心翼翼道:“毓兒不明白母親的意思?”

“你難道不知,此次賞花宴是為了平陽侯而辦,太後想在賞花宴上為平陽侯重新挑選成婚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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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挑選成婚對象!

林熙毓聽到最後那幾個字,先是怔愣了一下,旋即心下大喜。既是要重新挑選成婚對象,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就不必嫁進平陽侯府了。

看着林熙毓喜形于色的模樣,戚氏不悅地蹙眉,她悉心教養了這麽多年,怎就教出了如此愚蠢的玩意兒。

“高興嗎?有何可高興的!”戚氏低喝道,“太後想要收回成命,取消對林家的賜婚,若她在賞花宴上當衆宣布此事,不僅是你的臉,整個林府的臉都要丢盡了!”

林熙毓被喝得渾身一抖,光是想象戚氏說的那番場景,便覺得膽戰心驚。自打她出生以來,接受到的目光多是贊許和豔羨的,可若那一日,衆人都用同情、嘲諷、鄙夷的目光看她,這對她來說,與死無異。

她顫聲道:“母親,毓兒該怎麽辦?”

“知道怕就好。”戚氏上下瞥了她一眼,“賞花宴那日,不要畏畏縮縮的,教人看低,太後既是想讓平陽侯自己挑心儀的貴女,那你便想法子讓平陽侯看中你不就得了,這樣林府的婚事也不必退了。”

林熙毓絞着帕子,抗拒地後退一步,她好容易可以從這樁可怕的婚事裏解脫出來,如今竟還要她自己往裏跳,不行,她絕對做不到。

戚氏微一斂眸,此事關乎林府的名聲,也就是關乎林堯在朝堂上的名譽,容不得一點差錯,就算林熙毓是她親生女兒,她也決不允許她退縮。

“賞花宴之上,你若表現不好,不能贏得平陽侯的青睐,就別怪母親狠心,把你送到莊子裏去。”戚氏冷冷道。

林熙毓難以置信地看過去,沒想到她的親生母親竟會用這話來威脅她,她雙眸震顫着,少頃無力地垂下了手,面若死灰,“毓兒知道了......”

戚氏這才滿意地笑了笑,揮手讓林熙毓退下。

林熙毓走後,曹姑姑為戚氏上了盞清茶,見戚氏揉着眉心,心疼不已。林老夫人走後,林府諸多的事務都落在了戚氏一人頭上,她從早處理到晚,定然十分疲憊。

“夫人這段日子為了老爺,為了林府着實辛苦了。”

“為了老爺,都值得。”戚氏無所謂道。

曹姑姑聞言,一時語塞,戚氏尚在閨中時她便伺候在側,已陪了她數十年了,她眼見着戚氏打嫁進了林家便一門心思撲在林堯身上,為他默默付出。

可又有何用呢,到頭來林堯卻連個一分真情都不願施舍給她家夫人。

“那件事,處理地怎麽樣了?”戚氏啜了口茶,忽而道。

曹姑姑當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麽,頓時放低聲兒,貼近戚氏耳畔,“比想象的還要好,奴婢照夫人的吩咐也就讓人在街邊随意尋了幾個地痞,讓他們到街巷中到處去傳,這一傳十,十傳百的,倒是越傳越有趣了。”

戚氏嘲諷地一笑,擡眸瞥向擱在架上的那件黑色披風,那日陶渺離開得匆忙,沒顧上這件披風,當然她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拿着就走,後來也沒給她送到安國公府去,于是便留在了戚氏這裏。

戚氏起身,伸手摸了摸披風,面料用的是頂好的缂絲,觸手生滑,其上暗紋更是精致獨特,想必這件披風的主人身份不凡。

雖不知陶渺究竟勾引了哪個男人,可看她那時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樣,大抵兩人的關系是見不得人的,畢竟她那母親曾為她開過好頭,指不定又是做了哪個男人的外室。

戚氏抓着披風的手倏然攥緊,眸中閃動着憤恨的光,縱然陶渺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安國公府的姑娘又如何,既不能為她利用,她便讓她身敗名裂,誰也別想好過。

曹姑姑立在一側,似乎看出了戚氏的心思,她嗫嚅半晌,憂慮道:“可是夫人,如今三姑娘畢竟是安國公府的人了,不比從前,要是她執意追尋當年的真相,查出點什麽......”

“怕什麽!”戚氏一挑眉,有恃不恐道,“孫玖娘既然沒把當年的事說出去,那個小賤種又能從何得知,都過了那麽多年了,哪裏還有蛛絲馬跡可尋。”

曹姑姑擰眉,驀然想到了香檀,張了張嘴,正想與戚氏說道,卻又将話噎了回去。

戚氏說的沒錯,都過了這麽多年了,陶渺能找到什麽,就算她察覺到她娘當年的事有蹊跷,也找不到人證物證。更何況她不可能知道香檀的存在,香檀十多年前便離了府,哪裏還找得到她的蹤跡。

思至此,曹姑姑的眉目重新舒展開來,看來是她杞人憂天了。

賞花宴當日。

林熙毓一早便被戚氏派來的人拉起來,從頭到腳好一番折騰。而林熙毓始終只是靜靜地任她們擺布,她知道,自己不過是任戚氏利用的一個棋子而已,若今日她這顆棋子不能攻城略地,打破僵局,則必然會成為一顆棄子。

确認林熙毓這幅樣子足夠體面好看後,戚氏親自送她上了馬車,臨行前,在她耳畔殷殷道:“進了宮莫要露怯,就如從前一般,也別忘了我前幾日說過的話。”

戚氏分明溫和地笑着,林熙毓卻覺一股子寒意流竄到四肢百骸,她低眉恭順地應了聲“是”。

坐在颠簸的馬車上,看着那巍峨大氣的宮門越來越近,林熙毓愈發覺得呼吸困難。

自打成了九公主的伴讀後,她已進過這道門無數次,可從沒有一次如現在這般惴惴不安。

采音盯着林熙毓額上泛起的冷汗,忍不住出聲安撫道:“姑娘莫怕,這賞花宴很快就完了。”

确實是完了!

林熙毓苦笑着,若是她辦不好戚氏交代的事,等宴完了,她這一輩子也就跟着完了。

進了宮門,林熙毓由宮人領着一路前往禦花園,分明日頭正好,可暖陽照在身上她仍覺得渾身發寒,徹骨得冷。今日赴宴的衆人都知道她的處境,定是會将她當作笑話來看。

這還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是那平陽侯。

若是他看不上她怎麽辦,不對,若是他看上她了怎麽辦?

要不在宴上刻意将舉止做得粗魯一些,給他留下糟糕的印象,這樣她便不必嫁給她了。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林熙毓腦海中緊接着便顯現了戚氏那張冷肅的臉,脊背一凜,忙搖搖頭。

“姑娘,小心!”采音驀然尖叫道。

林熙毓心不在焉地走着,卻見前頭的樹上,忽得有一道影子跳下,直往她撲來。她下意識一聲驚呼,擡手去擋,然等了半晌,卻什麽都沒有發生。

林熙毓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睜開眼,便見一只雪白的貍奴被人拽住了後脖頸,拎在了半空中。她平生最怕的便是貍奴,頓時吓得往後踉跄了幾步,被采音扶住了。

“我的祖宗,你怎跑到這兒來了。”這時,一個小黃門匆匆從側路上跑出來,躬身連連道,“多謝侯爺,多謝侯爺。”

“這是你家主子的?看好了。”那貍奴被一把丢到了小黃門懷中。

聽着這個清冷醇厚的聲兒,林熙毓順勢往上瞧,卻是愣了神。

只見那個救了她的男人劍眉星目,挺鼻薄唇,面若冠玉,身姿挺拔如松,通身氣度高華。

這宮中的皇子王爺,林熙毓都是見過的,這人又是哪家的公子?

韓奕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他不過順手抓住了那貍奴,沒曾想被貍奴襲擊的居然是林熙毓,一想到她對陶渺做過的事,忽得有些後悔出手相助,他向林熙毓厭嫌地投去一眼,旋即利落地折身而去。

林熙毓站在原地,望着那個高大挺拔的背影怔愣不動,直到采音喚了她好幾聲,才緩緩回過了神。

雙頰泛上紅暈,林熙毓赧赧地問:“那位公子是何人呀?”

抱着貍奴的小黃門答:“姑娘不認識嗎?那位可是太子殿下的表兄,如今的平陽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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