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胤禛跑得如此之快。

讓後面追出去的胤祉等人只能遙望着他的身影目瞪口呆。

“咱們……要不要追啊……”胤禟求助的看向胤礽。

“……”胤礽頭大如鬥。

沉思片刻他緩緩開口：“追上去做什麽？這件事旁觀者越多越是說不清……李元亮！你親自去乾清宮一趟将此事告訴汗阿瑪！”

“是！”李元亮恭敬應聲。

他匆匆離去之後, 胤礽帶着弟弟們回到室內，齊刷刷的将目光轉向索額圖——都怪你！

索額圖捂住胸口。

他露出一個慘然的笑容，顫巍巍的說道：“太子爺……奴才就先行告退。”

索額圖得回去想想應該怎麽辦！

他扪心自問自己是不是應該去郊外各家寺廟燒香拜佛一番？去去身上的晦氣？否則怎麽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翻車！？

看着索額圖神情恍惚的模樣, 胤礽還有什麽好說的？他頭疼得揮揮手, 趕緊讓人将索額圖送了出去。

佟皇貴妃隐瞞着胤禛這件事，的确是不好, 但是汗阿瑪、烏庫瑪嬷、皇瑪嬷和德妃一直視若無睹的态度已然說明這件事是經過諸人首肯的。

而将此事捅出去的索額圖。

無論他是真心還是實意都注定了吃不了兜着走的事實。

胤礽按了按脹鼓鼓的腦門。

Advertisement

他幽幽的長嘆一聲，腦海裏胡思亂想着：說起來最近因為索額圖嘆氣的日子也越來越多了。

後頭的政事可得自己琢磨琢磨，讓索額圖辦只怕是更加讓人操心。胤礽琢磨好一會才想起眼前還有胤祉、胤祺和胤禟三人，順勢轉移話題：“你們三個怎麽過來了？”

“……也沒什麽。”

胤祉眼睛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弟弟們就是追着九弟來的……”

“……？你們追胤禟做什麽？”

“哈哈……哈哈！”

胤祉在胤礽目光中笑聲逐漸變輕，猶猶豫豫嘀嘀咕咕：“就是……只是想問問九弟去太和殿做了什麽。”

“他能做什麽？”

胤礽沒好氣的敲了敲胤祉的腦袋：“你們都幾歲的人了？還不知道這宮裏頭的流言蜚語可不能全信？要孤說只怕汗阿瑪是将胤禟拉過去威脅一番就将他放回來了——對不對啊？”

說到最後胤礽轉頭盯着胤禟。

胤禟讪讪然的一笑, 他讨好的抱住胤礽的胳膊：“還是二哥懂我！”

胤祉和胤祺腦門上同時冒出一個問號。

胤祺忍不住好奇地詢問：“二哥！是不是九弟又做了什麽？否則汗阿瑪為何要威脅九弟？”

“就是！”

胤祺重重點頭：“咱們可從來沒有被汗阿瑪威脅過。”

胤祉和胤祺的目光同時朝着胤禟瞄去。

這懷疑的眼神讓胤禟瞬間炸了毛。

他眼神飄忽不定，支支吾吾着抗議：“我……我……我才沒做壞事！”

(個_個)

胤祉和胤祺的目光裏寫滿了不信。

站在旁邊苦惱的胤礽見到這一幕樂得噗嗤一聲笑。他暗搓搓的伸手揉揉胤禟的小腦袋, 咳嗽一聲：“只是某個人作業沒做完, 還試圖讓其他兄弟幫忙呢！”

胤祉和胤祺眨巴眨巴眼。

半響兩人才一聲高呼：“咦！？”

胤禟如遭雷擊。

他萬萬沒有想到胤礽就這樣直接把自己出賣了！

胤禟渾身僵硬。

他第一個升起的念頭就是想要逃離現場，但是胤祉和胤祺怎麽會讓他輕易跑路？兩人很快就圍上前來仔細觀察着胤禟——這胤禟也沒多長兩腦袋兩胳膊兩條腿，怎麽就能做出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來呢？

尤其是胤祺。

他沖着羞紅臉的胤禟豎起大拇指：“牛逼啊！我的弟！”

胤禟：……

他哀怨的看向胤礽：“二哥……你怎麽能出賣弟弟。”

胤礽哈哈一笑沒說話。

他伸手摸摸胤禟的小腦袋：“乖啊！孤不說，汗阿瑪也會告訴烏庫瑪嬷和皇瑪嬷的。”

這倒是。

這個消息一傳到寧壽宮，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就第一時間把康熙給喊過去好生盤問一通。

皇太後一改往日對康熙和熙的态度, 她略帶責備地看了眼康熙，操着不熟練的滿語抱怨着：“皇帝, 你這不是把胤禟……架在火上烤？”

“皇太後說的對。”太皇太後很不滿意康熙做出來的動作：“你這番動作讓朝堂上的人怎麽看？讓保成怎麽看？讓後宮怎麽看？你到底是想捧胤禟還是想捧殺吶？”

“皇瑪嬷, 皇額娘, 兒臣自有主張。”

“哀家看你這件事上根本沒有過過腦子！”太皇太後半點也不客氣：“你倒是和哀家說說你是什麽打算？”

“朕壓根就沒帶胤禟去太和殿。”

康熙雙手連連擺動：“孫兒不過是将胤禟那小子抓去恐吓一番。”

“……哈？”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齊齊揚眉：“你恐吓這孩子做什麽？”

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康熙想起胤禟吓得屁滾尿流的模樣就樂得眉眼彎彎，捂住自己的肚皮：“皇瑪嬷, 皇額娘, 你們可沒有看見過胤禟那模樣, 朕想到一回就笑一回，肚子都痛了！”

太皇太後和皇太後一陣無語。

太皇太後看着捂住肚子一抽一抽沒個正形的康熙，無奈地扶額：“哀家看胤禟就是像了你現在不着調的地方！”

“怎麽能啊！”

康熙不大滿意：“朕勤奮努力又好學，自六歲入學以後那是嘔心瀝血，刻苦學習，從未有過半點偷懶的時候——就胤禟，呵呵。”

那話裏的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這讓心裏還抱着三分懷疑的太皇太後徹底放心的同時也升起一陣無語：“哪有當阿瑪的這樣說自己兒子的？”

太皇太後白了康熙一眼：“你也說了你是入學後，胤禟現在還小呢，等過兩年入學也就好了。”

“就是就是。”皇太後在旁附和着。

她同樣用不滿的眼神瞅着康熙：“皇額娘，要兒臣說咱們幾個孫兒哪個不是聰慧乖巧又懂事的？也就皇帝總是雞蛋裏挑刺！”

“沒錯！”太皇太後重重點頭。

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兩人一左一右配合默契，直把康熙說得面紅耳赤，偏偏他還沒辦法反駁。

到最後他也只能憋着氣：“咱們到時候看！朕倒要看看胤禟這小子讀書之後能變成什麽樣！”

他就這麽随口抱怨一句，結果又榮獲太皇太後的吐槽一枚：“你當年的事能瞞過孩子還能瞞過哀家？和福全這孩子一同拔羽毛拔花草的事情還做得少？哀家還記得你們兩個跑去禦膳房偷——”

“哎哎哎！”

康熙急得臉龐通紅：“那是年紀小不懂事！皇瑪嬷您別總把這事拿出來說，萬一被哪個小子聽見朕豈不是威嚴掃地！”

“那時候你年紀小不懂事，那現在怎麽就要求胤禟幾個要比你那時候懂事了呢？”太皇太後懶洋洋的追了一句，直鬧得康熙臉色清清白白的之後才滿意的停下話題。

寧壽宮外。

一群小太監聽着裏面主子們的笑鬧聲，一個個憋得額頭汗珠都冒出來，若不是當值定要躲到哪個角落裏閑聊一番。

魏珠擡眸就察覺到這些小太監的心思。

他厲目掃視周遭一圈低斥道：“這些事情可閉緊你們的嘴巴！前些日子被退回慎刑司的太監下場還未見着？”

小太監們的臉刷得變白了。

被指明丢去慎刑司的小太監可是萬萬沒有出頭之路的，上面的管事可不會再讓一個敢說主子們傳聞的奴才進宮伺候，那就只能成了留用在慎刑司裏做最髒的活。

就這麽短短的一段時間，聽聞上一批的小太監已有人活活被折騰死，直接鋪蓋一卷丢去亂葬崗。

剛才還交換眼神的小太監戰戰兢兢。

他們紛紛肅容垂首，腰板一個挺着比一個直，生怕被抓住一個錯處也落得那般的下場。

“記住，在乾清宮、寧壽宮伺候的咱們可是別處太監們羨慕的對象，別人可是恨不得抓住你們的錯處把你們拉下去……”

就在魏珠背着手唠唠叨叨教訓小太監們的時候，遠遠就見着熟悉又陌生的一名太監匆匆跑來。

真是沒規矩！

在寧壽宮外還敢跑來跑去！

魏珠氣不打從一處來。

他橫眉豎眼的等着教訓教訓這名小太監。可沒料到對方跑到近處，一沖眼魏珠發現竟是毓慶宮的李元亮李太監！

魏珠登時大驚失色。

他哪裏顧得上再去訓斥這幫子小太監，趕緊趕慢的湊上前扶住李元亮：“這不是李公公嗎？這匆匆忙忙的樣子難不成是太子殿下出事了！？”

這可是大事要第一時間禀告于皇上。

李元亮從毓慶宮跑到乾清宮，又聽聞皇上在寧壽宮又一路跑來，他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勉強由着魏珠撐着身體才大口喘息着。

等李元亮略略回過氣，就趕緊将事情附耳告訴魏珠。

魏珠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吩咐小太監們照顧李元亮，一轉身沿着牆角溜進寧壽宮正殿，将事情禀告給梁九功。

梁九功眼眸裏閃過一絲驚愕。

他很快也上前兩步，附在康熙耳邊悄聲說了起來。

一個接着一個。

康熙、梁九功和魏珠嚴肅的面容被太皇太後全部納入眼中。她微微揚眉：“皇帝，這是又出了什麽事？”

就連太皇太後也心生疲倦。

這段時間裏發生的事情也太多了點？若是再出點事情，只怕這個新年也是過不好的。

康熙一陣沉默。

半響之後他才在太皇太後的注視中輕聲回答：“胤禛知道了那件事。”

“胤禛？哪件事？”

太皇太後眉頭微微鎖緊，但很快就舒展開來。她眉梢上揚，臉上帶着一絲冷意：“胤禛知道佟皇貴妃是他養母的這件事？”

明白太皇太後的不滿從何而來。

康熙摸了摸鼻子，下意識的腰板挺直：“佟皇貴妃雖然隐瞞了胤禛這麽久，起碼也是一心一意照顧得妥當細心。”

“妥當細心？”

太皇太後嗤笑一聲：“你忘了她當年懷孕的時候，想要請德妃代為照顧胤禛的事情？抱養胤禛那幾年，哀家原本還以為是她真心，結果只不過是養子求生子罷了！”

大約是老天爺也看出佟皇貴妃的念頭。

明明太醫幾次診斷都言之鑿鑿是男胎，結果卻生下了病恹恹的小格格，不過一月便夭折。

當然這些話太皇太後也只是在心裏琢磨面前卻是沒有說出來。

康熙一陣苦笑。

他試圖為佟皇貴妃說句好話：“皇貴妃也是當時懷孕才明白這和肚子裏孩子的聯系……”

“呵呵。”

太皇太後揚眉看向康熙：“這話你信，哀家可不信！”

康熙一陣無奈。

也是時間掐得不好，偏偏佟皇貴妃提出這件事前不久，太皇太後還試探他的口風，問問他是不是打算将胤禛的玉碟改在佟皇貴妃的名下。

當然此事之後。

太皇太後就再也沒提及過此事。

佟皇貴妃想讓德妃代為照顧胤禛的話語就像是兩巴掌狠狠甩在了太皇太後的臉上。即使已經過去好幾年，太皇太後依然想起來就一肚子氣。

她不滿地瞪着康熙：“惠妃當年不是抱養了胤禩？宜妃不是抱養了瑚圖玲阿？哪個不是讓生母三天兩頭見上一面的？就是佟皇貴妃特別矯情，當年讓德妃看一眼都不允許！”

康熙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太皇太後沒有停下話語：“就佟皇貴妃！強把四阿哥捏在手心裏還不允許宮人們在他耳邊碎嘴一句。你想想胤禛那是一心期待弟弟妹妹出生，若是真讓他和德妃相認，會是如何的結局？”

康熙沉默不語。

太皇太後按了按額角，嘆着氣：“要哀家說知道了也是一件好事——自打胤祚沒了以後德妃性子都變了許許多多，若是能讓胤禛親近些……”

她的話語戛然而止。

可是突然得知真相的胤禛能接受嗎？太皇太後和康熙交換了個眼神，心裏的擔憂可是怎麽壓都壓不住。

“等等——”

康熙突然擡眸看向魏珠：“這件事是誰捅出來的？”

魏珠躬身回答：“毓慶宮的李公公說索額圖大人正巧與太子談及此事，恰好被四阿哥聽了個正着。”

乍聽下來似乎只是一場陰差陽錯的意外罷了。

不過康熙早已對索額圖的行徑熟知，當即就是一陣冷笑：“只怕是索額圖又來太子面前搬弄是非了？說三道四的毛病怎麽就改不了？知道的人知道索額圖是朕的領侍衛內大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誰家後院裏的長舌婦！”

皇太後噗嗤一聲笑。

太皇太後又好氣又好笑。她咳嗽一聲，偷偷瞪了眼康熙：“皇帝怎麽能這般侮辱朝臣？傳出去話頭可是不好聽。”

“朕沒送塊牌匾給索額圖算是對他客氣了。”

康熙冷笑一聲：“上一回李元亮就禀告于朕，索額圖說胤禟壞話被當場抓包呢！這才過了幾天？這嘴巴大得非得好好教訓一會才是！”

“皇帝說的是。”

這話太皇太後也同意：“哀家瞧着若是讓索額圖這一而再再而三的說閑話，只怕保成和兄弟們之間真真會出現問題……你可得好好想一想。”

“是。孫兒知道。”康熙重重點頭。

他壓制住心頭蒸騰的怒火，突然間冷笑一聲：“朕瞧着綸布這個孩子不錯，着令讓他進宮給胤礽做伴讀吧。”

“赫舍裏綸布？哀家怎麽聽聞他學業武技皆是不出衆？”太皇太後驚訝的揚了揚眉。

太子胤礽身邊的伴讀侍衛那都是康熙精挑細選，文韬武略皆屬上佳，這赫舍裏綸布名不出衆，不免讓太皇太後頗為猶豫不定。

“皇瑪嬷不知。”

康熙卻是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很不錯的選擇：“一來身為噶布喇之孫，綸布是胤礽名正言順的表弟。二來他性格端方沉穩，學業武技不算出衆又如何，只要聽從胤礽的指揮就可以了。三來嘛……”

“赫舍裏一族太過團結，倒也讓人無從下手。”

康熙雙目滑過一絲厲芒，聲音卻是尤為平靜：“朕将綸布提拔出來，想來常泰常海兄弟應該會有另一番打算。”

索額圖身為庶子繼承家中一幹權勢。

噶布喇當年不滿也已無用功，但是身為嫡枝的常泰常海乃至于綸布會願意仰人鼻息，還是單打獨鬥？要是弄到這份上，常泰常海還看不清……

康熙的聲音分明這樣平淡，卻偏偏讓太皇太後從心底裏升起一股寒意。

這是針對赫舍裏家的一個陽謀。

複雜的看了眼康熙，太皇太後略略想了想就明白了他的用意，笑着颔首：“皇上想好那就好了。”

等到聖旨傳到宮外一等公府上。

赫舍裏常泰的眼皮子跳動得厲害，他看了眼器宇軒昂的長子綸布，一跺腳一咬牙：“你們趕緊去請常海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