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霍焱站在顧清房間裏, 沒敢開燈，側耳聽着對門的聲音。

他是趁着那兩人唱生日歌的時候進顧清房間的，顧清的房間和二寶斜對着門, 裏面沒有一點三年不住人的清冷，借着透過窗戶的月光, 他來回打量着房間。

床上被子疊的整整齊齊, 桌子、椅子一應俱全, 也沒有灰塵, 桌角有兩個瓶子, 裏面插着綠蘿還是什麽的, 看不太清但是長的很好，桌子上還攤開放着一本書，用書簽夾着, 一切都很平常, 很安逸, 就好像這間屋子的主人只是剛巧出去不在而已。

霍焱站在房間裏，看着屋裏井然有序的東西，舌頭舔了下虎牙，冷笑一聲，伸手抽了桌上書的書簽，把書賽進書架，又把桌子上的東西打亂位置，兩瓶綠植提起來放在床邊的櫃子上, 然後向後一倒躺在床上，拉過折的整齊的被子蓋着, 心裏才通氣些。

他掏出手機劃着，六點的時候, 雨馨發過來一條消息，問他什麽時候回去。

這個點小朋友早睡覺了，霍焱沒回消息，翻開沉底的方君柔的微信，發了消息過去，問和醫生商量治療方案的具體時間。

沒等多久，那邊就回了過來，明天早上九點，那邊又問他回不回去。

[回去，估計時間趕不及，不用等我。]

[行，我會讓人全程記錄會議內容的，你也別太擔心，老爺子目前還只是輕微症狀，有機會醫治的。]

[嗯。]

霍焱回完剛想要把手機揣回兜裏，想出門看看，就收到了鄭思維的消息。

他發了一段語音過來，時長還不短。

霍焱估計那邊不是在酒吧就是在迪廳，果不其然，鄭思維說在酒吧，還發過來兩張圖，工業風的裝修風格，很是吸引年輕人，表面看起來不是很奢侈的地方，第二張圖的酒櫃裏卻是有着好幾瓶價格不菲的酒。

鄭思維：[這地方不錯吧，什麽時候我們來這聚聚？]

鄭思維這人愛玩，而且會玩，看那照片都知道這會場子裏熱的不行，能在這時候發消息給他一定是有事，霍焱開門見山的問，鄭思維爽快的回答。

[剛遇到林若水小姐妹了，聽她說，林若水現在有事沒事就往醫院跑，估計是看你爺爺去的。]

霍焱從床上坐起，[誰同意她去的？]

[還能是誰？不是你那個爹就是你那個後媽呗。]

霍焱臉色陰沉，[只奧大了，還有事？]

[嘿，小爺我難得有空找你聊天，這麽絕情？]

[我這忙呢，快說。]

鄭思維這人愛玩，而且會玩，看那照片都知道這會場子裏熱的不行，能在這時候發消息給他一定是有事要說，霍焱開門見山的問，鄭思維爽快的回答。

鄭思維：[聽說方君柔去找你了，你今年回來咱們找時間一起聚聚？]

霍焱：[到時候再說吧。]

鄭思維：[你丫這一句到時候說不定就給一杆子支到明年了，一月十五吧，褚言他們都放假了有時間。]

霍焱還沒來得及回複，那邊直接就拍板了，[就這麽定了，爺玩去了，你丫跪安吧。]

霍焱：......

他收了手機，剛站起身就聽到了外面有開門聲，緊接着顧清房間的門鎖有動靜，他一驚，腦子裏那“一月十五”都吓沒了，大步飛奔到窗戶邊，單手撐在窗臺上，剛想躍下，門鎖又不動了，門外的腳步聲漸漸走遠。

霍焱的心重新放回了肚子裏，無聲笑笑，這模樣還真像是偷情的，看看被他改變了位置的東西，嘆氣一口，又一個個把東西擺放會原位。

一開始實在是被那兩個認真唱生日歌的人氣着了，有火沒地方發，心裏跟進了頭野獸一樣，橫沖直撞，

答應二寶今晚會安靜點的，不能食言啊。霍焱正動作很小的疊被子的時候，門鎖又響了。

“我操——”門外的人開門的動作沒有上次那麽猶豫，就那麽幾秒時間，霍焱百米沖刺到窗邊，半點猶豫沒有，一躍而下。

顧涼開門擡眼就見黑暗中，一個黑影從窗戶跳了下去，他整個人都怔在了原地，在那幾秒的時間裏，他意識到那是什麽，張口的一瞬間，又上下牙齒一磕，把嘴角都給磕破了，才把要沖出喉嚨的“焱哥”給死死壓了回去。

從門口走到窗戶那邊也就幾步距離，顧涼手是抖的，腿是軟的，整個後背都濕了。

那一刻，顧涼承認他害怕了，就想有人把他扔進了茫茫無際的大海，周圍都是黑色的海水，手裏抱着的唯一的浮木被浪沖走了，有種感覺從心底彌漫出來，又澀又苦，帶着點絕望的味道，感覺和他知道哥哥死了不一樣，但是一樣的難受。

腦海裏最後殘存的理智告訴他，霍焱不可能有事的，他站在窗戶邊往下看，霍焱正站在放空調外機的那個臺子上，身體緊貼着牆，擡頭往上看。

“吓死我了，”霍焱看見來人，長呼一口氣，身體放松下來。

顧涼看着他沒說話，這個時候才能感受到原來他己還有呼吸。

霍焱讓顧涼往後站，他要上來，活動了下手臂，雙手攀着窗沿一撐，剛要起跳就被顧涼按住了。

“你等等，”他的聲音平靜但是有點虛，左右看看，又說了句“別動”，才回頭去把書架旁邊的電線插排拿了過來。

他把一頭遞給霍焱，“系在腰上。”

霍焱愣了兩秒，笑了一聲，“不用，我能上去。”

顧涼手拿着插頭那端遞在他面前沒動。

霍焱看他一眼，接過來，輕聲問：“吓着了？”

顧涼誠實地點頭。

霍焱邊把線系腰上邊安慰他：“沒事兒，不是和你說過嗎，我在部隊呆過一段時間，這對我來說小意思，”他擡腳踩了踩臺子，笑道，“順着空調外機的臺子不用三分鐘我就能到一樓，你信不信？”

顧涼沒回答他，看着他腳下的臺子，視線再往下是一片黑暗，像是能把人把吸進去的深淵，他把電線在手上繞了好幾圈，往後退了幾步，攥得死緊，“你先上來。”

霍焱雙手一撐，一只腳先踩上窗沿接着一個翻身，人就到了屋裏。

顧涼見人進了屋，徹底安全，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走了一半，有些疲憊的坐在椅子上看霍焱低頭解腰上電線，這個時候他忽然一揚手，動作很大，就把霍焱一個踉跄被拉了過來。

霍焱雙手按在椅子兩邊，看看穩住身體，擡眼就與顧涼對視上了。

顧涼看着霍焱，霍焱也看着他，徹底适應黑暗的兩人，目光對視着，都沒說話。

顧涼沒有掩藏他的情緒，不安、慌張、恐懼、生氣被霍焱看的一清二楚，霍焱視線微移，電線還纏在顧涼手臂上，好幾圈，纏的特緊，手臂都被勒出了好幾層游泳圈。

霍焱整顆心像是泡在糖醋裏，又心疼又高興，把電線一圈圈解開後，把顧涼圈在懷裏，有點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二寶，”兩人對視，霍焱輕聲問，“你老實說，你害怕失去我是不是？你喜歡我是不是？”

顧涼仰頭看他，還是沒說話，眼底情緒有點深，就在霍焱意料之中但仍帶着遺憾的嘆氣，想要起身的時候，顧涼伸手按在了他的後腦勺上，把人往下面壓了壓。

霍焱順從的低下頭，兩人鼻尖相抵，溫度順着呼吸傳來，他的呼吸陡然淩亂了起來。

顧涼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又帶着點自暴自棄：“霍焱，你可真夠有能耐的啊。”說完，顧涼主動親了上去，“焱哥，”顧涼貼着霍焱的嘴唇小聲說，“我快被你吓死了。”

霍焱怔愣在原地動都不敢動，要不是還有呼吸就和石頭人差不多了，不過現在他那呼吸也很慢，很緩，怕把人驚着一樣。

顧涼兩只手按在霍焱的肩膀上，一個用力，兩人位置颠倒，他一只腿撐在地上，一只腿跪在椅子上，霍焱被他壓在下面。

他低頭又親上去，像是解開了什麽枷鎖，特別主動，霍焱還是沒什麽反應，顧涼笑了一聲，手指勾着他的下巴，頭一偏說：“給點反應啊，焱哥。”

少年氣十足，還帶着點匪氣的模樣，那是霍焱沒見過的樣子，非常吸引人，看得他目不轉睛，心髒跳的太快，以至于有點疼，腦子都被炸的一片空白。

回過神來，他雙手攬着顧涼的腰，把他整個人壓向自己，一吻結束，兩人都氣喘籲籲，他把人抱在懷裏 ，嘴角壓制不住想笑，剛笑了半聲就被捂住了嘴巴，顧涼無聲看了他一眼：“小聲點。”

霍焱點點頭，眼裏滿是笑意，他這一晚的心情像是做了一趟雲霄飛車，欣喜若狂，簡直想揚天長嘯幾聲。現在都還有點做夢的奇妙感覺。

顧涼捂着霍焱的嘴巴，看這他像個傻子一樣盯着自己笑，那雙眼睛很亮，像是盛滿了整片星河，能夠照亮所有的地方，包括他心裏灰暗的角落。

霍焱扣緊顧涼的腰，抓緊時間确認：“所以你也喜歡我是嗎？”

“你不是知道嗎？”

“我就想聽你說出來。”

顧涼站起身，掃了一眼房間，沒什麽大問題，回了他自己房間，沒得到回到的霍焱跟個人形挂件一樣，顧涼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一步不差。

“二寶，說說。”

顧涼拿着衣服去浴室，霍焱得寸進尺想跟進去，被一門拍了回來。

顧涼出來的時候就看見霍焱盤腿坐床上，拍拍身邊的床，他坐了過去，霍焱接過了他手裏的毛巾，動作娴熟的幫他擦頭發。

這是在租房裏他搶過來的事，剛開始顧涼是拒絕的，但耐不住這人硬搶毛巾，顧涼倒是無所謂，主要是霍焱會按摩，而且滿屋子追着他奪毛巾也是真的幼稚，不過後來也習慣了，洗完出來，都不用霍焱搶，毛巾直接遞給他。

霍焱邊幫着擦幹頭發，邊按着頭部穴位，顧涼盤腿背對他坐着，仰着頭，舒服的直眯起眼睛。

“焱哥，你喜歡我什麽？”

這句話問的很随意，但顧涼心裏其實很緊張，這個人的喜歡和深情都來得太突然了，就像是天上掉下的餡餅，後面是陷阱，他本能的在抵觸着，因為他只有一次機會，要是掉進陷阱，他就一無所有，萬劫不複了。

“哦......我也不知道，”霍焱笑了笑，手上動作越加溫柔，“說不準喜歡你什麽，反正就是你的行為，你的話，甚至你的一個眼神，一個微笑，總之就是你所有的一切都讓我覺得很特別，看見你就移不開目光，我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這輩子竟然能這麽喜歡一個人。”

顧涼把頭側過來，眼睛半眯半睜的看他幾眼又轉回去，“這輩子一半還沒過呢，以後的路長的很。”

霍焱笑了笑，“确實我還年輕，不過，以後的路你慢慢看，有些人啊，真的，看見的第一眼就知道是他了。”

“你喜歡我什麽？”

霍焱倒是會問，直接跳過了喜不喜歡他的問題。

顧涼想了想，“都喜歡。”

有那麽一個人全心全意的對你，照顧你所有的情緒，遷就你所有事情，這真沒幾人能一直抗拒，人類的本性是貪婪，只要擁有過就想永遠擁有。

“是不是今晚被我吓到了，才意識到你原來也喜歡我？”

“不是，”顧涼笑一聲，“是意識到我原來這麽喜歡你。”

“有多喜歡？”霍焱躺在顧涼旁邊，側臉看他。

“喜歡到我啊——”顧涼拖了個長音，看向霍焱，一笑，“願意為你闖一闖這糟糕的世界。”

霍焱鼻頭沒由來的一酸，他握住顧涼的手，“一起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