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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焱是第二天七點的飛機, 起床的時候外面天還有點黑，整個房子只有他一個人，顧涼昨晚就和他說過, 今天早上要去看他哥，顧涼媽媽去上班, 他在房間裏轉一圈, 拿了一件顧涼的外套, 出門打車往機場去。

出門才發現下雨了, 雨點不大, 但天黑沉沉的, 有點暴雨的前兆，車上的廣播電臺正好預告今天的天氣，确實有暴雨。

他路上打電話給顧涼, 剛響兩聲就被接了起來。

“起來了？”那邊先打了招呼。

“嗯”霍焱說, “在去機場的路上, 你帶傘了嗎？”

“沒，我出門的時候沒下呢。”

昨晚兩人就在小雨裏拉扯那麽一會，顧涼洗完澡就打了兩個噴嚏，鼻子還有點堵，有感冒的前兆，霍焱有點擔心，現在要是再淋一場雨，鐵定要生病, 上次二寶淋雨感冒，斷斷續續一個多月才好。冬天感冒更不好受還好的慢。

“你別站外面, 雨馬上就要下大了，”他看了眼手表, 叮囑道，“你去看門大爺屋裏躲會。”

這片墓地很大，因為來得早，墓園人煙稀少，安靜無比，顧涼站在裹着薄霧的半山腰朝遠處看了一眼，看門大爺的屋離的是真有點遠，他這邊猶豫一會，霍焱就知道他意思了，“你還要多少時間？”

“馬上就......”顧涼話說一半停住了，他看見不遠處有一個人正在往這邊走來。

黑色的大衣，一手抱着一捧玫瑰，一手打着傘，沿着臺階走上來，走的很慢。

是左飛宇。

“怎麽了？”霍焱問。

“我看見左飛宇了。”顧涼說，“我先挂了，你趕快去機場，到了京城給我電話。”

霍焱張嘴還沒來得及說“我先去找你”電話就挂了，他立馬讓師傅掉頭去墓地那。

墓地這邊，左飛宇和顧涼打了聲招呼，把玫瑰花放在顧清的墓前，又把傘打在墓碑上面，顧涼靜靜地看着他，見他扶着膝蓋要坐下來才開口，“地上濕。”

左飛宇朝他笑笑，拍了拍右腿，“有點堅持不住了。”

接下來就是沉默，兩個人誰也沒說話，左飛宇看着墓碑上顧清的照片微笑，顧涼看着他皺眉，眼見雨有越下越大的趨勢，顧涼忍不住開口，“什麽時候知道這的。”

“三天前。”

顧涼自然不問怎麽知道的，這年頭有錢什麽事都能辦得到，又是沉默一會，顧涼嘆了口氣，“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是個人都能看出左飛宇現在狀态很不好，面上胡渣是刮幹淨了，看起來清爽幹淨，但眼裏的紅血絲還有眼底的濃重黑眼圈能看出來他這幾天應該沒怎麽睡好覺，或者說沒睡。

“沒什麽打算，”左飛宇伸手撫摸顧清照片，“就在漣城了，有空就來陪陪他，他怕黑怕一個人，我不想讓他一個人在這。”

顧涼把傘拿起來擋在左飛宇頭上，看着顧清的照片最後還是沒把他媽讓他和他哥說的，要個他找個媳婦的事說出來了，顧涼看向左飛宇說：“回吧，雨下大了。”

左飛宇沒拒絕，又摸了摸照片，顧涼扶他站起來，兩人往下慢慢走。

“你現在......”左飛宇頓了一會，“彈鋼琴？我記得你以前喜歡架子鼓的。”

“彈着玩的，馬上高三了，也沒太多專注在這上面。”

“高考想考哪所大學？”

顧涼不說話了。

“東華師範大學？”

“想說什麽直說把，別繞彎子。”顧涼說。

左飛宇把傘往他那邊打一點，拉着他往下走，“不是你的責任就別往身上攬了，你不适合，接着打你的籃球，繼續考你的政法，小清的事情我來，我想替他完成他的夢想，你......”左飛宇話說一半看見遠處頂着雨跑過來的人。

顧涼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驚訝道：“霍焱？”

“這世界上，什麽都經不起等。”左飛宇看着他又看看跑過來的身影，開口，“別像我一樣後悔，這世上啊，沒有誰離開了誰就不能活，那些美好的東西，你抓不住就會有別人抓住，到時候就來不及了，譬如，跑過來的這個人。”

左飛宇說完，霍焱也跑到了跟前，他把拿在手裏的傘打開撐在顧涼頭上，又拉住他的手，冰涼，放到嘴邊哈兩口氣。

顧涼問他：“你不是去機場了嗎？”

“來得及，”霍焱把人拉到身邊，一起往下走，“這邊本來就不好打車，又下雨，怕你回不去。”

兩人到了門衛大爺的小屋，左飛宇正在那喝茶，顧涼說讓他和他們一起走。

左飛宇拒絕，說還要待會，顧涼也不勸了，他哥走後，他和左飛宇之間就沒什麽關系，而且心裏那股怨氣還在，能心平氣和講話已經很不容易了。

兩人直接去了機場，到了那被通知因為天氣原因飛機延機。

坐在候機大廳裏，顧涼看着霍焱，“爺爺怎麽了？”

“手術出現後遺症，”霍焱說，“初步估計是......阿茲海默症。”

顧涼愣了愣，手在他肩膀上按了按，掏出手機搜了一會遞到霍焱面前，“沒事，上面說了，超過65歲的人之中，有10%患有這種疾病。沒有人可以避免這種疾病，而且這種病也不是不可治愈的，前期找對治療方式，對症了，病就好了。”

不得不說，顧涼這種有理有據的安慰很有作用，即使這是霍焱知道的事情，但是有另一個人帶着無比肯定的語氣和他說，意義還是不一樣的。

“嗯，我知道。”霍焱說。

顧涼身上濕的有點厲害，霍焱拉着人去了最近的購物中心，直奔買衣服的店。

霍焱從上到下拿了一整套給顧涼，把人推進更衣間，“快點換，不合适跟我說。”

顧涼拗不過他，點頭，衣服換到一半，霍焱在外面輕輕敲門，“二寶，那個要換嗎？”

顧涼沒反應過來，“哪個？”

霍焱把嘴巴靠近門縫，“內褲。”

顧涼：“......不用了。”

顧涼換完出來，霍焱看的心尖滾燙滾燙的。

顧涼身高腿長，身材比例好，醜不拉幾的校服他都能穿出不一樣的感覺，帥氣挺拔，清新幹淨，霍焱專門挑選的休閑服穿在他身上簡直完美。

從試衣間出來，兩個女導購員就一直盯着他看，笑的羞澀腼腆，看的霍焱臉一黑，上前宣布主權一樣的幫顧涼理外套領子。顧涼手還是涼的，霍焱左右看看，拉着人上樓，又拿了一件黑色羽絨服給他套在外面，彎腰幫他拉上拉鏈，笑着說：“這下不冷了吧。”

“......其實我真的不冷。”

“不冷手這麽涼。”

這個話題兩人已經讨論過好幾次了，顧涼說不動也随他了。

兩個女導購員跟着到樓上，見他們舉止親密，湊過來搭話：“你們是兄弟嗎？你們感情可真好。”

霍焱瞥她一眼，剛要說話，顧涼先開了口，“不是兄弟。”

“那是朋友嘛，果然帥的人都和帥的人玩啊。”

“嗯，”顧涼笑了笑，說，“他是我男朋友。”說完拉着人就下了樓，留下那兩個導購員呆在原地。

霍焱身上只有外套濕了點，他拿了一件和顧涼剛剛買的一樣的外套，又讓店員給他找個袋子裝濕了的外套，顧涼這個時候才發現這衣服是他的。

“早上有點冷，就拿了一件你的衣服。”霍焱說。

“你不是有外套嗎？”顧涼說。

霍焱笑了笑，“那件留給你穿，我想穿你的。”

衣服賣完，兩人又去喝了杯熱奶茶，回去的時候，霍焱看見了一個照相的機器。

機器是全智能的，掃碼付費，拍的是大頭貼，他把顧涼拉進去，關上門，拽上簾子，一下子下單了五十多張照片。

顧涼看手機時間，“照完估計飛機要趕不上了。”

“趕得上，趕不上我就坐下一班”霍焱說，“我還沒和你一起拍過照呢，來來來，開始。”

顧涼坐在板凳上，看着套上小黃人衣服的鏡頭，揚起嘴角笑，霍焱坐他旁邊的板凳上，把頭湊過來，也笑，最後屏幕上顯示出來的就是在炫酷背景下假笑的二人組。

笑容維持時間有點長，有點僵硬，怎麽看怎麽假。

霍焱和顧涼都不怎麽喜歡拍照，當然，現在要加上一句，不怎麽喜歡和別人一起拍照，兩人的拍照姿勢只解鎖了剪刀手，又都覺得剪刀手幼稚又中二，無比嫌棄剪刀手，霍焱在狹小的房間裏掃了一圈，看見後面牆上貼了一張紙，上面寫着“情侶拍照一百零八式。”

兩個火材人，一個長發一個短發，前面的動作就是簡單的摟摟抱抱，後面難度就大了，有女火柴人騎在男火材人肩膀上，兩人接吻的，有女火材人站在男火材人半蹲的腿上呈45度角的，還有兩個火柴人背對背然後互相下腰接吻的，兩只手還放在一起拼成愛心形狀。

兩人對視一眼，霍焱先出聲，“我看是雜技一百零八式。”

顧涼點點頭，深表同意，兩人最後就按着最前面的幾個動作拍，頭靠頭，一左一右兩只手繞過頭頂擺了個愛心、面對面抱在一起，鼻尖抵着鼻尖、拍到最後兩人漸入佳境，一起做鬼臉，都沒什麽害羞的了。

拍完拿到照片的那一刻，顧涼才後知後覺的有了羞恥感，臉頰和耳朵微紅，看的霍焱手癢癢心也癢癢。

他看着照片，哪一張都很喜歡，決定讓顧涼先挑，顧涼随便拿了三張，剩下的都給他，霍焱把照片寶貝似的裝進衣服裏面的口袋，還拍了拍。

出了照相的小空間，才看見機器的後面是一個完整的展示牆，裏面已經幾乎貼滿了秀恩愛的情侶，霍焱看了一會想貼一張，向全世界宣告他終于把喜歡的人追到手了，顧涼終于是他的了。

但他也只是想一想，拉着人要走的時候，沒拉動。

顧涼偏頭看他，“不貼一張嘛？”

那一瞬間，霍焱心裏的感覺沒法形容，像是被蜂蜜淋了個透，甜到了四肢百骸，又像是一直堵着的什麽東西，被顧涼一句話給戳破了，整顆心從裏到外都亮的透徹。

把照片帖在這意味着什麽，霍焱覺得很有必要和顧涼說一下，不能因為爺爺生病了，他就如此的遷就自己。

“貼這會有很多人看到的。”

“嗯，我知道啊。”顧涼看他，坦然自若。

霍焱緊了緊抓他的手，“寶貝，你不用這樣遷就我，爺爺的事我心裏有數，你不用擔心......”

“不是因為這個，”顧涼打斷他，拿出他的三張照片出來，放在霍焱眼前讓他選，“我們昨晚不是說好的，一起闖闖？”

霍焱笑了，從懷裏拿出他的照片，選了一張兩人都側對鏡頭親吻的照片，照片上顧涼站的筆直，霍焱湊過來，兩人目光對視，淡淡的缱绻暧昧彌漫在他們之間。

撕開後面的膠，貼在了展示牆的靠右下角，隐在周圍照片裏，如果不彎腰仔細看，估計都會錯過這張兩個男生接吻的照片。

霍焱的飛機最後拖到了下午2點才起飛，登機的時候，霍焱倒着走，看顧涼朝他揮手。

“多穿點衣服，不要想着耍帥。”霍焱朝他喊。

顧涼笑着點頭。

“有什麽事要和我說，別瞞着。”霍焱預感到他這次不會很快回來，害怕又發生顧建峰那時候的事情，怎麽都聯系不到人。

顧臉點頭。

“我會回來的，”被人催了，霍焱又喊了一句，“你等我。”

這次顧涼沒只點頭，“焱哥，我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