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花椒要來宥城那天，費揚起了個大早。

他人生第一次像個妹子似的挑衣服。

最後挑來挑去還是穿了他那位網戀對象以前給他買的衣服。

這衣服仿佛定情信物一般，費揚希望能憑它喚起花椒心裏對他的那點感情。

最後水到渠成的時候當面告白，大功告成！

計劃通揚崽期待地搓手手。

晚上出門的時候，闵端沒忍住多看了他兩眼。

正巧費揚轉頭準備和他說話，視線忽然對上，費揚居然有點不好意思。

他揉了揉頭發：“哥你看什麽呢？”

“你這衣服，”闵端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他：“挺好看。”

這話顯然取悅了費揚。

他這人一高興就喜歡跟人吐露心聲，嘴像上了發條一樣，攔都攔不住。

他湊到闵端旁邊悄聲說道：“哥，這是我那個網戀對象給我買的。”

心存幾分炫耀的小心思。如果他有尾巴，現在大概能搖起來。

“嗯。”闵端毫不意外地點頭，配合道：“他眼光不錯。”

“是吧，我也這麽覺得。”費揚很是贊同，忍不住偷偷彎起嘴角。

見他笑得一副傻樣，蔣铮不明所以地撓了撓頭：“你笑什麽呢？”

“有你什麽事？趕緊聯系人家問問到哪了。”費揚瞬間變臉，反手就把他拍到一旁去了。

“我問了。”蔣铮一邊揉着腦袋，一邊捧着手機通讀全文：“花椒說，他們先去酒店放行李，晚上七點半，在不夜灣的‘睡吧’集合。”

“睡吧是什麽？”費揚沒去過不夜灣，湊到闵端旁邊悄聲問道。

“一家酒吧的名字。”闵端瞥了他一眼，“會喝酒嗎？”

費揚從小到大就沒喝過酒，除了上次不小心喝了一點以外再也沒碰過。

所以他對自己的酒量也不太了解：“沒怎麽喝過，我也不知道。”

“那就別喝了。”闵端想了想那群人的酒量，“你可能連其他女主播都喝不過。”

本來闵端只是給他提個醒，然而這話卻傷害了費揚脆弱的少男心。

他不服氣地辯解道：“怎麽可能？我爸我哥都很能喝。”

費揚這人哪裏都好，唯獨腦子不太好。

他對自己幾乎沒有正确的認知。

他堅信自己很會喝酒，因為他爸他哥都會喝。

所以他認為自己只是現在沒喝過，別人都不清楚他的實力。

這種謎之自信不禁讓闵端沉默下來。

他懷着那麽一點點的敬畏之心，壓下想笑的嘴角，給費揚留足了面子。

可惜還沒過半小時，闵端就後悔了。

放這小孩兒去喝酒真的不是什麽好事。

花椒他們還沒來，費揚為了嘗嘗鮮，特意去點了幾杯花裏胡哨的雞尾酒。

然而區區一杯酒下肚，費揚整個人就有點不正常了。

他內心的屬性逐漸暴露。

“哥。”這人還算有點神智，至少還認識人。

他一巴掌拍在闵端的肩膀上，沒頭沒尾地說道：“你可真特麽好看啊！”

闵端杯子裏的酒被他拍得晃了晃：“？”

一旁正在跟酒滿發消息的蔣铮都被他吓得一個哆嗦：“？”

“真的，哥，我一直都想和你說，你是我……嗝，見過的最好看的男生。”費揚說這話的時候，面容十分嚴肅，生怕他不信似的：“比我親哥還好看。”

“我親哥，費聞，知道吧，你應該在電視上見過。”費揚說着說着又喝了一口，“他們都說那老男人長得好看，但我覺得他還沒你好看。”

闵端不明所以地皺了皺眉，放下酒杯，抓住拍在他肩膀上的那只爪子捏在手裏，順便把他手裏的酒杯拿下來，面無表情道：“謝謝，你也很好看。”

大概是酒精對費揚來說有點上頭，他又開始敞開心扉了：“真的啊？那我這麽好看，今天的表白成功率是不是蹭蹭蹭往上漲？”

“嗯。”闵端懶得和一個小醉鬼計較，順着他的話往下說：“百分百成功。”

“那我要是沒成功呢？”費揚像是又想到了什麽傷心事，變臉的速度很快，瞬間垮下臉來：“那我不就尴尬死了？”

闵端默了默，面色如常道：“不會，他肯定答應你。”

幸虧喝了酒的費揚意外地好哄。

他一聽闵端都說會成功，當即就放下心來，嘿嘿傻笑了兩聲：“那我要是失敗了，你也去告個白，失敗一下讓我開心開心。”

闵端：“……”

這一出讓蔣铮在一旁看得驚嘆連連，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揚崽，你還醒着嗎？”

“我特麽當然醒着。”費揚反手就給了他一巴掌：“我清醒得能打一套醉拳。”

蔣铮：“……”

在喝了酒的費揚眼裏，世界的人只分為兩種。

好看的，和不好看的。

大概是嫌蔣铮顏值不夠，費揚揍完他就沒再搭理他，又轉過頭繼續找闵端：“哥，我都跟你說這麽多了，你就不跟我說點好玩的？”

“你想聽什麽？”闵端原本正捏着費揚胳膊上的肉，聽見他說話後，懶懶地掀了掀眼皮。

費揚迷迷瞪瞪地“啊”了一聲，“你那網戀對象？”

一看費揚就連喝醉都想着套話八卦，闵端有點忍俊不禁，翹着嘴角随口胡謅道：“我那對象，腦子不是很好。”

“啊？”費揚像是聽見了什麽悲傷的故事，面露愁容：“那可真特麽慘。”

就連這種時候他都不忘安慰闵端：“沒事，哥，你智商高，你倆互補。”

“嗯。”闵端拿起酒杯抿了口酒，順着他重複道：“互補。”

“那他喜歡男的嗎？”費揚覺得闵端跟自己同是天涯淪落人，連看他的眼神都不禁帶了點憐憫：“要是不喜歡，你怎麽辦呢？”

這個問題，闵端恰好考慮過。

他定定地看着費揚，一字一頓地如實回答道：“掰、彎、他。”

區區三個字，卻讓費揚意外地安靜了下來。

大概是太簡單粗暴，他懵了一瞬，回過神來緊張兮兮道：“哥，你……你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想掰彎我呢。”

正聊着，卡座旁邊的過道上忽然來了幾個人。

年輕的男男女女正有說有笑地朝這邊走來。

人影一遮，光線變得更加昏暗。

費揚忍不住擡眼望去

一張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簾。

尤其是最後面那位，帶着細框眼鏡的瘦高男人。

費揚幾乎是一瞬間就看見了花椒。

就那麽一眼，他覺得自己剛喝的酒已經揮發得差不多了。

大腦“嗡”了一聲後，整個人霎時清醒。

“哥……”費揚緊張地抿了抿唇，拽了下闵端的衣角，磕磕巴巴道：“花花花……花椒哥來了。”

闵端毫不意外地點點頭，佯裝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嗯，怎麽了？”

“我……”費揚這才想起來他還沒告訴闵端，自己網戀對象就是花椒的事。

沉默片刻，他臨陣決定悄聲坦白，希望能夠借闵端和花椒的關系，拉闵端來當助攻：“哥，你可能還不知道，我之前發現，我那個網戀對象，其實就是花椒哥。”

“是麽？”闵端挑了挑眉，狀若無意地提醒道：“可能有誤會吧，花椒有女朋友。”

說着，他朝花椒的方向揚了揚下巴：“你看他旁邊。”

花椒這人還算有點良心，為了顧及闵端家小孩兒的面子，沒準備直接跟他說認錯人了。

他拐了個彎，把自家女朋友桐桐帶來了。

心想着費揚看見自己有女朋友，也能明白個十之八.九，不用多說，心裏也該清楚了。

可是誰都沒有料到，費揚這人腦回路太魔幻了。

他完全沒想過自己認錯人這種可能。

此刻的費揚，得知花椒有女朋友後，已經連轉頭的勇氣都沒有了。

闵端說的這幾句話接連闖入他的腦海，在他大腦裏瘋狂亂竄，甩也甩不開，趕也趕不走。

“花椒有女朋友”這六個大字像是六塊巨石一樣，直接從天而降，重重地墜落在費揚的胸口。

一塊接一塊，砸滿六塊才堪堪停下。

“哥，哥你別騙人。”費揚一邊尴尬地讪笑着，一邊伸手去摸不知道是誰的酒杯，像是想找點什麽緩解嗓子裏的幹澀感，自欺欺人地碎碎念道：“怎、怎麽可能啊？不可能的，我和他都認識兩年了。”

他一說完，直接仰頭把杯子裏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闵端攔都來不及。

這酒有些烈，費揚被嗆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看着手裏的空杯子，猛地咳嗽了幾聲：“這酒……”

“這酒是我的。”闵端把他的杯子接過來放到桌上，順手給他拍了拍背：“別喝了，不适合你。”

最後四個字像是點燃了費揚的尾巴似的。

他那顆脆弱的少男心噼裏啪啦碎了一地，整個人當即就炸了：“怎麽就不适合我了？”

闵端被他吼得動作一頓：“什麽？”

“他很适合我啊……”也不知道是被嗆得還是什麽，鼻尖紅紅的，嘴裏還要委屈巴巴地控訴道：“我那麽喜歡他，他怎麽就不适合我了？”

闵端怔了怔才發現他倆說的話不在一個頻道上。

啞然片刻，他焦躁地吸了一口涼氣，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這麽一個小醉鬼，只能蒼白地哄道：“他也喜歡你。”

“他不喜歡我了。”費揚捂着臉，仰頭靠在卡座的角落裏，哀嚎道：“他跟我分手轉頭就找女朋友了，他是個大渣男！”

闵端：“……”

“不是。”闵端揉了揉額角，有點哭笑不得。

他勾着費揚的脖子把人撈過來，輕聲提醒道：“你認錯人了。”

“哥，你就別安慰我了。”酒精在費揚那就像是個屏蔽器似的，喝了酒的他整個人都散發着“我不聽我不聽”的氣息。

耳朵對于他就是個裝飾，僅僅只是個五官健全的證明。

他随手抓了一瓶桌上的酒，直接往手邊的玻璃杯裏倒，手腕發顫，顫得酒都灑出了一點到桌上。

闵端看得無奈，想把他手上的酒拿過來，卻被費揚一巴掌拍開。

不僅如此，他嘴裏還不停地碎碎念，把自家網戀對象徹頭徹尾地罵了一頓：“哥你別攔我，我不喝點難解我心頭之恨。我看透他了，他把我掰彎了還不負責，他就是個大渣男！”

給自己倒完，他還不忘給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闵端也滿上一杯：“哥，你那情況，跟我也差不多了。大家都網戀失敗，一起喝起來啊！”

“我沒失敗，我還能搶救一……”

“別說了哥，今晚，我們同歸于盡！”

“？”

“啊呸，不是。”費揚靠着最後一絲神志，一臉正經地糾正自己措辭：“是不醉不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