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方覺在江別秋面前蹲下了身。
脫了外套,他的身體線條被貼身衣物勾勒出來,每個動作都蘊含着力量。江別秋的視線随着他的動作晃來晃去,走神得更厲害了。
方覺将猶帶熱度的外套攏了攏,順手撫平了江別秋頭頂的呆毛,道:“我隔着屏蔽門強行與你用僞聯結聯系,導致它斷了,也許會對你的精神力有影響。回到塔區後,記得去檢查一下。”
僞結合本就脆弱,這樣一來,他們之間就連微弱的連接都無法感應。
不過這也許對方覺來說是件好事。
他不用再對一個瀕臨精神過載的向導敞開自己的精神海了。
僞聯結被強行切斷的一瞬間,江別秋作為向導,是有一定時間的緩沖的。可方覺就不一樣了,由于哨兵先天性的基因缺陷,精神海中的痛感要比江別秋強上好幾倍。
可他都進來好一會了,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在江別秋神游的時候,方覺已經走向污染體的屍體探查起來。
而趴在一邊的雪球,見方覺沒空管它,搖着尾巴又開始蠢蠢欲動。這個站立起來幾乎有兩個江別秋那麽大的雪豹,睜着一雙和方覺一模一樣的瞳孔,靜靜地觀察着江別秋。
精神體作為異能人精神力的具化表現,一舉一動都和本人的想法高度一致。
換言之,人們可以通過精神體來探尋本人的想法。
初次見面,雪球被拒絕聞味道後,就像是對江別秋失去了興趣,除了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抽着他的腳踝,便再無親近的舉動。
這個念頭讓江別秋有些不爽。
方覺對他沒興趣。
他所展現出來的、所有不為外人知曉的一面,不過是基于良好的教養,亦或者,是對任務夥伴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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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別秋的眉眼沉了下來。
他瞥了眼雪球,憋着一口氣,用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孩子氣踢了一腳雪球的尾巴尖。
雪球莫名其妙,站起身轉了兩圈,沒跟江別秋計較,去更遠的地方躺着了。
江別秋:“……”
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有些幼稚,江別秋把外套往下拉了拉,垂着眼去看方覺。
方覺正背對着他,雙手撐在膝蓋上,低頭觀察污染體。
像是察覺到背後的視線,方覺回頭看了一眼,江別秋立馬移開目光。
先是使用了精神屏障,又和兩個S級哨兵以及一個污染體打了一架,最後還強行斷開聯結,江別秋只覺得渾身沒有一處不痛的地方。為了轉移注意力,他再次打起了雪球的主意。
不看還好,一看江別秋就發覺了不對的地方。
雪球是雪豹,屬貓科,耐受力特別強,一般不到很難受的時候,是不會表現出來的。可現在一看,剛才氣勢洶洶把污染體狂咬一頓了雪球,正怏怏地舔着自己的爪子,眼皮半耷拉着,一副困頓不堪的樣子。
江別秋下意識看向方覺。
哨兵好似沒有一點不适。
但江別秋不信。
他沉思了一會,才做作地靠在牆上,痛呼了一聲,幾乎是同一時間,方覺回頭道:“怎麽了?”
“痛。”江別秋捂着手臂,“嘶”了一聲,“你過來幫我看看,我是不是磕到頭了?”
方覺不疑有他,走過來扶着江別秋的腦袋觀察了片刻:“沒有外傷,可能還是強行斷開聯結留下的後遺症……”
他說着,突然聽到江別秋突然冷不丁問道:“你不疼嗎?”
方覺一愣:“什麽?”
“我問,你不疼嗎?”江別秋轉過頭,幾乎是冷着聲問道。
直到他走近,江別秋才發現,方覺的腰側有一道暗沉的痕跡,一眼看去有些像污漬,可江別秋認出,這明明是遮蓋在襯衫下的血跡。
方覺受傷了。
雖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但方覺這種人是不可能讓自己陷入被動的,特別是在江別秋獨自一人面臨危險的時候。
除去外傷,精神聯結的斷開是雙向的,江別秋能感受到不适,方覺肯定也能。
更別提哨兵異于常人的感官。
可他從進來到現在,一聲也沒吭,甚至還來抱他!
真是仗着自己沒有精神過載期就不知死活!
江別秋暗暗咬着後槽牙。
“你過來一下。”江別秋擡起頭,笑得溫文爾雅。
方覺看見江別秋的神情就明白了大半,本來想說沒事,結果還是鬼使神差地低着頭湊近了些:“幹什麽?”
江別秋沒有回答,只是将手搭在方覺脖頸上,微微往下一拉,方覺只覺眉心一涼,一股令人舒适的觸感便随之進入了精神海。
他在對方覺進行安撫。
方覺身形微微一滞,下意識要推開江別秋,卻被人死死地摁住。
江別秋幾乎是強勢地探進了方覺的識海。
果不其然,原本在進行僞結合時,還算平靜的海面,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卷起了幾米高的浪,正不斷地拍擊着海邊的礁石。這些哨兵們虛幻中的精神海極其脆弱,稍有不慎巨浪就會擴張成海嘯,卷走他們所有的理智。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方覺,換做任何一個哨兵,絕不可能還會這麽冷靜地站在這裏。
江別秋忍着怒意,風卷殘雲一般将他幾近崩潰的精神海中安撫了一遍,才覺得自己沒那麽生氣了。
他忍不住想,難道方覺所謂的沒有精神過載期是假的?每次這種情況出現,他都能靠自己的意志力扛過去?
可很快他又否定了。
異能人的基因如此,就算是方覺,也不可能強大到對抗它。
“我沒什麽事。”識海之外,方覺淡淡道,“我的精神海常常會出現這種情況,平靜反而是少數。”
“常常?”江別秋愕然,“那你怎麽……”
後半句沒說出口,方覺也知道,江別秋是想說,精神海亂成這樣,是怎麽沒有發瘋的。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從出生起,好像就跟其他哨兵不同了。小時候老師教的東西都和他自己的認知截然不同,導致很長一段時間,方覺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個哨兵。
毫無疑問,當然是的。
随着戰争打響,他接下保護人類基地的擔子後,就再也無暇顧及這些不同。
他強大、冷靜、可靠,就連他的父母都以他為榮。
可是好像還從來沒有人問過他“你痛不痛。”
方覺垂下眼,目光落在江別秋仍帶錯愕的臉上,嘴角輕輕勾起了一個弧度。
正在他準備說話時,精神海中突然傳來一道咋咋呼呼的聲音:“卧槽方覺,誰他媽敢給你進行安撫啊!不要命了?!”
方覺:“……”
江別秋:“……”
方覺捏了捏額角:“閉嘴。”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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