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自由

艾米這幾天安生了不少。

她倒也不是完全聽信了伊萊的話，不過裝淑女和色#誘這兩條路顯然都走不通，在沒有新的想法之前，她沒必要去刷安東尼。

伊萊清楚憑幾句話讓艾米老老實實地在頂層呆着不太可能，為避免發生她故态複萌叫一群人上來打牌的悲劇，他想了想，給她送了幾本吟游詩人的故事集。

艾米除了對錢和食物有愛好之外，還有一個愛好是聽吟游詩人講故事。這也幾乎是底層傭兵共同的愛好，他們有人是聽個熱鬧消遣，有人從這些故事裏得到想要的消息，那些英雄披荊斬棘走向成功的故事，是他們的精神寄托。

現在最受歡迎的故事主角，一個是第一個反抗魔法師統治，在北方建立傭兵之國的傭兵之王文森，另一個就是從平民一路爬上去，被封為貴族的星辰伯爵安東尼。

艾米以前也聽過不少他們的故事，不過是東一耳朵西一耳朵，這次總算是看全了。她認字不算多，就是在巴雷特伯爵府的時候伊萊讓梅麗嬷嬷教過她一陣子，不過好在這東西也粗淺，連蒙帶猜地看下來，也并無閱讀障礙。

看她對這些故事集感興趣，老老實實地呆在三層看書，伊萊也終于松了口氣，忙正事去了。

安東尼連着幾天都沒見到艾米，簡直要以為她偷偷逃出去了！問了南希嬷嬷，南希嬷嬷說她仿佛轉了性一樣一直呆在三層。安東尼雖然覺得奇怪，但只要這姑娘不出幺蛾子，他已經不能強求更多了。

今年天氣涼的早，雖然焱聖城這邊氣候溫暖，冷也冷不到哪兒去，但聽說北邊的溫度已經降下去了。一旦下雪，傭兵之國的那些人就坐不住要南下，各地的步兵營已經被抽調去加強邊防了，騎士團恐怕也要馬上出征。

軍費、糧草的事情安東尼都談的差不多了，不過，家裏這個大麻煩該怎麽處理還沒想好。

最後出發的時候安東尼還是帶上了艾米。

伊萊看到艾米坐在運送辎重的車裏時，在心裏默默地把安東尼又罵了一頓。行軍打仗帶個女人，還是艾米這樣不老實的，這不是沒事自找麻煩麽？如果說色令智昏，同為男人伊萊也能勉強理解他一下，可安東尼偏偏還道貌岸然一副沒興趣的樣子。伊萊心裏對安東尼已經不能更加鄙視。

他居然要屈居在這樣一個人手下，簡直是沒天理了！伊萊一邊罵安東尼，一邊暢想自己在這次的戰争中大展拳腳出人頭地，把安東尼踩在腳下的情形。

星辰騎士團是帝國最精銳的騎兵，每名騎兵配三匹馬換乘，不過艾米覺得他們的行軍速度并不比步兵快多少，實在有點對不起他們那些好馬。這還是在帝國腹地，随時能補給的情況下，等接近邊防，辎重糧草全部到位，他們的速度會更加被拖慢下來。

後來跟旁邊後勤部隊的人混熟了，一群人坐在她的車裏邊打牌邊聊天，艾米才了解到，論遠程行軍能力，騎兵是比不上步兵的，因為馬的消耗太多，辎重嚴重拖慢了行軍速度，同時也要顧及馬匹的體力儲備。不過論戰略機動性，步兵是比不上騎兵的。在必要的時候，星辰騎士團行軍速度極限最快能達到日行二百八十裏，搞突襲幾乎讓人防不勝防。

當兵的聚在一起，天天聊的就是戰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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傭兵之王那邊也全是騎兵，德哈城以北有一片天然的牧場，養的矮腿馬耐力和負重能力都是一等一的。星辰騎士團的馬都是西風馬，高大神駿，但在北方打仗，耐寒能力真不如傭兵之王的矮腿馬。所以騎士團的人每次打仗都希望能繳獲更多的矮腿馬，以騎矮腿馬為榮。

不過雖然星辰騎士團的馬不如傭兵之國的騎兵，但大家對于戰争還是很樂觀的。傭兵之國太窮，養不起太多的軍隊，同時也不可能奢侈地給每個騎兵配備三匹馬備用，這就很大地限制了騎兵的機動性。

可惜的是，星辰騎士團的輕騎追上傭兵之王的騎兵毫無壓力，但焱耀帝國的步兵卻不行。所以這兩年都是傭兵之王冬天南下劫掠，星辰騎士團緊咬在後面，時不時地與之打一場，卻因為兵力不夠而沒辦法将之重創或圍剿，然後耐力不足，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敵人突圍而去。步兵則跟着傭兵之王劫掠的軌跡一路狂追，往往一場戰争打下來，步兵只顧着急行軍了，完全見不到敵人的影子。

而在這樣快節奏的追擊戰中，除非正巧碰上，養尊處優行動緩慢的魔法師團幾乎起不了任何作用。

聽着這些後勤兵輕松地說着戰争的事，艾米其實很想問他們有沒有聽過吟游詩人傳唱的關于傭兵之王和星辰伯爵的故事。

伊萊給艾米的那些故事書裏面講了他們的生平，以及發跡史。可能稍微有誇張的部分，但兩相印證有些故事還是靠譜的。

故事裏說安東尼和文森曾經在一個傭兵團待過，後來還一起參了軍，被稱為帝國雙星（當然，這肯定是非官方的稱呼）。

艾米曾偷偷地問過伊萊這事的真假，伊萊說是真的。這讓艾米很疑惑，帝國真的瘋了麽？居然敢讓安東尼去打文森？不怕安東尼跟着文森一起反了麽？

安東尼仿佛完全忘了帶着她這麽個人，由着她跟那些後勤兵混在一起，不管不問。不過軍隊的監察比較嚴，艾米也依然沒找到逃跑的機會。

大概走了十來天，艾米對于沿途枯燥的風景以及關于戰争那些無聊的八卦都厭倦了的時候，安東尼忽然仿佛想起她了一樣，過來把她從後勤兵那裏帶了出去。

那是個忙碌的早晨，星辰騎士團經過一晚上的紮營休息，剛剛吃過早飯，準備拔營出發。

安東尼牽着一匹馬，帶着她一直往西走，走了約有一刻鐘，遠到望不見騎士團的營地。

艾米跟在他身後越走越心虛，有什麽話不能在軍營說？她最近好像沒做什麽惹他不高興的事吧？他不是打算要殺人棄屍吧？

艾米看着安東尼的背影，心裏估算如果出手偷襲勝算有多少。她很悲哀地發現幾乎是零，她連伊萊都打不過，而安東尼的戰鬥力，如果有傳言中的十分之一，就甩伊萊不知道多少萬裏了。

不過，他不至于吧？要殺她在焱聖城不能殺麽？還非要千裏迢迢地帶出來殺？

難道，他是終于想通了，打算睡了她？所以在軍營不方便，所以出來？這大早上的，荒郊野外這也太急了吧？艾米覺得這種猜測也不太靠譜。

艾米胡思亂想着。

安東尼終于停步。

他把馬缰交到艾米手裏，“馬不是軍馬，沒有徽記，不會有麻煩。馬背上的褡裢裏有些錢，夠你生活一陣子。随便去哪兒，別再靠近帝都，盡量遮掩下自己的容貌。”

他沒一句廢話，說完轉身就打算回軍營。

艾米抓着馬缰，一時不敢相信他居然就這麽輕易地放過了自己。

“為……為什麽？”她特別不解地問。

“要打仗了，我總不能一直帶着你吧？如果把你留在帝都，你恐怕也一樣逃走。”安東尼無奈地笑了笑，“之前不早放了你，是想看看藥劑作用過去之後你跟大公主有多少相似的地方。如果長得太像，我就再想想辦法。不過我現在沒時間管你了，你自己注意些吧。”

“可是……為什麽呢？”他毫無惡意，對她也沒有任何企圖，卻為什麽要這麽費心？走的時候還送她一匹馬和一些錢，為她考慮好。

“什麽？”安東尼不明白小姑娘在問些什麽。

“你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呢？或者丢給伊萊？”她當然不是建議他這麽做，只是想知道答案。

安東尼笑了笑，黑眸映着朝陽帶着溫暖的金色光芒，“為什麽要殺了你呢？我又不是殺人狂？你的相貌跟大公主真的挺像的，希望你以後能幸福快樂，小姑娘。”

他看着她，卻仿佛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眼裏帶着溫存柔軟的神色，唇邊的笑意讓硬朗的臉部輪廓都融化了。

然後他對她擺了擺手，轉身大步離去。

艾米牽着馬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似懂非懂地有些迷茫。

他應該是真喜歡那位大公主，又真的不能在一起。可是卻對樣貌十分相似的她很照顧又拒之千裏。

他跟她以前遇到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樣，她不知道該不該罵他莫名其妙或者傻，只是忽然對那位素未謀面的大公主有幾分羨慕。

不過這樣的情緒也只是一瞬間的一閃而過而已，艾米很快想起來自己從星辰伯爵府偷偷拿的金器和寶石還在她軍營的包裹裏，肉疼地後悔不跌。

翻了翻馬上的褡裢，裏面的銀幣并不算多，至少不如她偷偷拿的那些寶石和金器價值高。

艾米嘆了口氣，還說什麽期望她幸福快樂，他倒是多給她點錢啊！真是吝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