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2)
? 二十八、薄骨律 (2)
“你就是阿茹娜姑母和那個北昭的賤人生的孩子麽!”說話的是一位身穿麋鹿皮縫制的薄皮短襖,腳上登着一雙紅色的牛皮短靴,頭上梳着無數的小辮,用紅色的皮繩綁在一起,上面鑲着一塊上好的綠瑪瑙石,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瞪着榮輕塵和圖梳樂二人。
“公主殿下,可汗吩咐他二人是來做客的,不得——”蘇赫巴魯急忙想上前喝止,但礙于身份又不能直接制止。
“你叫什麽名字?”畢利格公主指着梳樂,一臉怒色朝追來的蘇赫巴魯喝道:“閉嘴,蘇赫巴魯,父王可沒有跟我說過此事。”
“圖梳樂見過公主殿下。”圖梳樂不慌不忙的躬身行禮。
“圖梳樂,這是誰起的破名字,和那個賤人的名字一樣的下賤。”畢利格怒氣沖沖手将手裏的鞭子朝梳樂甩去。
身後的蘇赫巴魯來不及制止,鞭子已經卷到了梳樂的臉上,這麽一下子招呼過去,一條深可見骨的口子在所難免了,蘇赫巴魯急的手足無措。
“海拉蘇可汗可真是教女無方,公主殿下兩句話還沒說就直接用鞭子招呼上了,還是這就是你們草原上的待客之道”。榮輕塵一手握住她的鞭子,一手将梳樂推到了自己的身後。
“你,你是誰,太無禮了,整個博古塔拉沒有人敢這樣跟我說話,你是第一個。” 畢利格緊緊拉住鞭子,和榮輕塵對持着,絲毫沒有松手的跡象。
“就是因為沒人敢這麽對你,才讓你這麽有恃無恐,今天就讓我教教你。”她話音剛落,手裏一用力,将鞭子奪了過來,“唰”的一聲,鞭子飛舞卷起層層疊疊的黑影,将畢利格圍在了裏面。
“公主殿下,榮将軍——”蘇赫巴魯急的大叫了起來,這兩人都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他,目不轉睛的盯着卷進鞭子裏的畢利格。
“嗳!”他突然一跺腳往回奔去。
“你這個南邊來的蠻子太狡猾了,乘我不備搶了我的鞭子來對付我,太奸詐了,這不公平。” 畢利格眼見自己很快就處在了下風,就要敗退下來了,急的大叫起來。
“跟你這樣的人還需要講什麽道理。”榮輕塵一手扣住畢利格的手腕,一手将鞭子甩在了地上:“沒有鞭子我一樣打敗你,不信你可以在試一次。”
這位公主殿下脾氣倒是極大,但武功卻要差強人意了,輕塵手裏一用力捏的她大叫起來:“放手放手,快放開我。”
“小女頑劣,都有得罪,還望将軍看在在下的面上放她一碼。”蘇赫巴魯又跑了回來,還搬來了救兵,這來的還直接就是海拉蘇可汗莫日根,他煙青色的皮袍短褂敞開着,褐色的長發攏在一起用皮帶子綁着,抹額中間鑲着一塊綠茶色的寶石,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泛着堅毅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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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輕塵突然想起來那日從北昭在回洛城的路上,在蒼山腳下遇見幾個問路的行人,為首的中年男子就好像他這般模樣與打扮。如果那人真是莫日根,那麽今日能在此處相見,只怕是一早就在對方掌握之中的。
既來之則安之,她松開畢力格的手腕,朝來人拱手道:“見過可汗”。
“榮将軍無須多禮,小女多有得罪,還望這位姑娘見諒。”莫日根倒是随和的很,他朝圖梳樂點頭致歉。
“還不快回去。”莫日根朝畢力格低聲喝道。
“哼!”畢力格顯然氣急了,惱羞成怒的跺了跺腳,頭也不回的跑了。
榮輕塵撿起地上的鞭子,遞給一旁的蘇赫巴魯,望着畢力格跑遠的背影,嘴角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早聞将軍大名,舊年南舍城一戰将軍聲名遠播,今年攏塘關一役,将軍的名諱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今日得見,實乃榮幸之至。”莫日根将榮輕塵讓進了自己的牙帳,落了座,一副相見恨晚之态表露無遺。
“實不敢當,此次前來博古塔拉之意想必可汗已然知曉,還望可汗行個方便,指一條明路。”輕塵在他右首邊落了坐,一臉恭敬。
“來人,上酒。”莫日本朗聲大笑:“前幾日才釀好的馬奶酒,酒醇濃香,今日得見如此少年英雄當不醉無歸。”
草原上喝酒用的是海口大碗,輕塵心裏只哆嗦,心料這麽喝今日斷然是回不去薄骨律了。她接過蘇赫巴魯遞過來的大碗,學着莫日根的樣子,仰頭一口氣喝了下去。這酒有一股濃郁的奶香,入喉極沖,咽下去倒還好,只是後勁極大,在喝幾碗只怕是真真回不去了。
“榮将軍的脾性如同這奶酒,雖然新釀的酒口感綿柔但沖勁卻極大,我喜歡。”莫日根見她如此豪爽,不由更喜上了幾分。随口又問道:對了,不知榮将軍可曾娶妻。”
“多謝可汗關心。”輕塵擱下手裏的大碗,用衣袖擦去嘴角的酒漬,笑了笑回道:“在下已娶妻一年有餘。”
“哦!”莫日根聽罷一臉惋惜,不住搖頭道:“嗳,太可惜了,如若不然我定将小女嫁于将軍。”
輕塵吓的差點将桌上的碗打翻在地上,心料:就你那女兒,兩句話鞭子就甩到臉上了,誰敢娶。她臉上卻特別謙遜的笑道:“畢力格公主不虧是可汗陛下的女兒,剛烈好強,好無畏懼,想必只有那拉期草原上才能配得上這只将要展翅的飛鷹。”
“哈哈哈哈——”莫日根大喜,高聲笑道:“将軍果真慧眼如炬,我聽聞檀越的習俗男子是可多娶的,既如此三日後小女的選親大會将軍不可推辭,定要來參加,最好一舉奪魁,到時候将軍接來家眷留在我這草原可好!”
說完莫日根豪爽的痛飲一海碗,這酒已經喝了不少了,才見侍女端着各種糕點、牛羊肉陸陸續續擺到了桌上,輕塵微蹙着眉,挑起一塊羊肉丢進了嘴裏,輕輕嚼了起來。
“至于那位姑娘的事情,不妨明說,阿茹娜海拉蘇正是在下的舍妹,本來父王在世時要将阿茹娜嫁去薩拉齊草原的嚓哈爾部落的,然舍妹卻與北昭的使臣圖門氏人私通,後來使臣返回北昭,舍妹生下了女兒一直未曾取名,那個孩子長到五歲那年,舍妹病逝,那個北昭的圖門氏人将孩子接回了北昭,後來就再無任何音訊了。沒想到今日這孩子都長這麽大了,按照一些蛛絲馬跡居然尋覓了回來,嗳!說起來我還是這孩子的親舅舅呢。”莫日根說到最後一臉唏噓,念起昔日與阿茹娜之間的兄妹情分,不由琥珀色的眸子裏泛起了淡淡的痛惜。
“梳樂的父親在她七歲那年病死在北昭,直到十歲那年,我在蒼梧城遇到了她在街上行乞,救了回去一直到如今。”輕塵地回想起往事,十四歲那年有一日兄長流景帶回一個一臉污垢的孩子,後來洗幹淨才知道是個女孩子,長的完全不像北昭人也不像檀越人。後來兄長去世,自己要了過來帶着她回到了洛城。
“可苦了這孩子。”莫日根端起海碗的手微微顫抖,仰頭飲下了一海的酒,朝榮輕塵點頭道:“她母親在世時,父王也是極其寵愛,阿茹娜公主這朵草原之花遠近聞名,只是沒曾料到結局是如此——”莫日根心緒一陣翻滾,擱下手裏的海碗道:“多謝将軍多年的照料,既然這孩子找了回來,那莫日根就認下了,仍以公主之尊相待,還請将軍放心。”
“我帶梳樂多謝可汗陛下。”輕塵心裏敬他是個漢子,舉起手裏的海碗,悉數飲盡。
“你這個檀越來的南蠻子,居然哄騙的父王認下了那個賤人的孩子,到底是何居心?”畢力格咋呼呼地沖到博古塔拉城池外面,正走到大門口的榮輕塵大聲喝道,說完又指一旁的圖梳樂:“你這個賤人生的孩子,滾回北昭去,不要髒了博格塔拉聖潔之地。”
“住口!”輕塵原本并沒有動怒,但這刁蠻的公主說話愈發惡毒,她高聲喝止:“你不明白為何你的父王認下她,你大可前去質問你的父王,堂堂狄戎部落的公主殿下說話卻像市井潑皮無賴般毫無緣由的謾罵。梳樂好歹也是你父王嫡親的外甥女,可汗陛下已經認下,尊她公主之名,那麽梳樂姑娘就是你名正言順的妹妹,你絲毫沒有長姐風範包容接納,反而始終以惡毒的話語诋毀中傷。還有你口口聲聲說她是賤人生的孩子,那麽請問公主殿下她的母親可是你的親姑母,那麽她是賤人生的,那你呢,你可別忘記可汗陛下與她的母親可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妹。”
“你——”畢力格被輕塵咄咄逼人之勢,完全震住了,她說的話似乎很有道理,事實确實也是如此,一時寂靜無聲,只有風吹動門口綁在石柱上的哈達,随風搖曳。
“既然公主殿下沒有吩咐了,那在下告辭了。”輕塵負手也不再看她,和梳樂一前一後出了大門。正要上車,耳邊又傳來了畢力格的聲音:“你等一下。”
輕塵蹙着眉,讓梳樂先上了馬車,吩咐車夫幾句,又轉了回去。
“不知公主殿下又有何吩咐?”輕塵仍舊好脾氣的問道。
“三日後的選親大會,我聽蘇赫說父王讓你也參加,你——”她還沒有說完,輕塵搶先道:“公主殿下請放心,在下已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無心求娶公主殿下。”
“你——”!畢力格臉漲的通紅,習慣性将手裏的鞭子甩了出去。
“你不是我的對手。”輕塵閃身躲過了襲來的這一鞭,回眸一笑。
“我是想請你幫忙。”畢力格漲紅的臉還未完全褪去,一臉羞澀之态。
“請我幫忙,還用這個?”輕塵指了指她還未收回的鞭子,問道。
“哦。”畢力格忙收回了鞭子,攏在手裏,朝輕塵恭恭敬敬做了個拱:“方才交手,知曉将軍武功遠在畢力格之上,蘇赫也說将軍武功極好,所以畢力格有一事請求将軍相助。”
“就這麽請人幫忙,公主殿下是不是太沒誠意了?!”輕塵見她一下子變了性子,沒想到動不動就朝人甩鞭子的公主殿下居然還有溫柔一面,索性試試她到底有幾分誠意。
“你——”畢力格眼珠一轉,眼看又要翻臉,見輕塵一本正經的面色,沉吟片刻“咚”的一聲,朝她跪了下去。
“你這是做什麽。”輕塵倒是一驚,沒曾想桀骜不馴的畢力格還有這樣的一面,忙上前扶了起來:“不知公主殿下所托何事?”
“我想請将軍參加三日後的選親大會。”畢力格直接說了自己的請求。
輕塵大驚失色,不會這刁蠻的公主殿下看上了自己吧,吓的臉色都變了。
“懇求将軍能助那欽一臂之力。”畢力格忽然面上泛起淡淡的紅暈,一臉嬌羞。
“那欽是你的心上人?”輕塵明知故問: “你生怕那欽奪不了魁首,希望我能幫他打敗前面的高手是麽?”輕塵随即明白了畢力格的意圖。
“還請将軍施以援手。”畢力格說着又要跪下去了,輕塵忙攔住道:“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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