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僵局
? 三十七、僵局
謝無牙急的在屋子左轉了幾圈右轉了幾圈,要不是喬德順攔着只怕是就要沖出城去問榮輕塵個究竟了。
“謝大人,榮将軍已經謀反,現正領着大軍兵臨城下,你出去不是去送死麽。耶律将軍已經呈報兵部,相信不日朝廷大軍就會趕來增援,謝大人沉住氣才是。”
“嗳呀!”謝無牙又轉了好幾圈似乎有些頭暈,忙站住腳,揉了揉腦袋,皺眉道“喬大人,你有所不知呀,我與榮将軍是舊識,而且此次來薄骨律,她是跟随我一起來的,如今怎麽說謀反就謀反了呢,嗳,你說他這樣做事究竟是為啥呢?她是怎麽想的呢?還有海拉蘇可汗,我們才談妥與狄戎開放互市一事,怎麽就轉眼翻臉不認人了?”
一連串如同爆竹一樣噼裏啪啦的疑問問得喬德順是啞口無言,他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好半天望着一臉焦躁不安的謝無牙才開口道“這按理說,聖上派給咱兩的事情也算是順利完成了,我們也該回京交旨了。可是眼下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們這算是任務完成了還是沒完成?”
“哎呦!我的喬侍郎喬大人哪,這是算哪門子完成了呀。回去聖上問兩國互市一事議的如何?你回答業已談妥,聖上再問這商埠何時開業,稅銀如何征收管轄權又如何安排,你如何回答?”謝無牙反問道。
“自然如實回答!”喬德順眨了眨眼,一臉無辜。
“喬大人是如實回答什麽呀,回答狄戎部落已經謀反,所以我等只能返京?”謝無牙急的捶胸頓足。
“謝大人的意思是聖上會因為此事遷怒我們?”喬德順總算明白了點什麽,試探性詢問道。
謝無牙點了點頭“聖上一貫多疑,你想想看,榮将軍随我們一同赴薄骨律,然後乘我們與狄戎部落商讨互市一事,結果聯手海拉蘇可汗起兵謀反,你說這樣結果,聖上會如何猜忌我們?”
“啊!”喬德順急的大叫起來,忙拽住謝無牙的衣袖道“謝大人,我可是被你害慘了啊!”
“是是是,是我害慘了喬大人!”謝無牙點頭稱是,一屁股坐了下來,也不急躁了。
“謝大人,你快想想辦法呀,難道我們就這麽坐以待斃?等着聖旨一到,被關進詔獄?”喬德順急的将坐下去的謝無牙又拉起來。
“所以我要出城呀!”謝無牙抽出被喬德順扯住的衣袖,表示了自己已經在想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境了,是你一直攔着我,不讓我出城去的。
“你出城就有辦法了?”喬德順不解。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喬大人你剛才也說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不是!”謝無牙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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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意思是?”喬德順腦子轉的飛快,似乎想到了什麽,急切的問道“難道謝大人打算置之死地而後生?”
“喬大人真是聰明過人,謝某着實欽佩。”謝無牙也不在賣關子了,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打算“這耶律崇元自然不可能幫我們洗脫罪責,我們只能自救。我的想法是想辦法讓我出城去,找到榮将軍準确的是讓敵軍抓獲我,檀越從三品的大臣想必海拉蘇還是看的上的吧,這樣一來自然洗脫我們的罪責了。到時候聖上知曉此事說不定還要嘉獎我們呢!”
“謝大人以身犯險,喬某真是自嘆不如。”喬德順一臉欽佩,恭敬的朝拱手道“既如此,謝大人如此恩情,喬某人一定銘記于心,他日回京如有需要喬某人的地方,盡管開口!”
“嗳!大家同朝為官已是十幾載,不說這些,不說這些!”謝無牙想了想又說“此事還需喬大人配合才是!”
“一定一定!”喬德順答的倒是十分幹脆。
第二天耶律崇元就收到了鴻胪寺少卿謝無牙被敵軍擒獲的消息,急的更是坐立不安。他守衛薄骨律多年也只是個從四品的游擊将軍,手下也只有四千守軍。這謝無牙這麽說也是個從三品的大員,就算自己在怎麽不待見他,他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敵軍擒獲,這要是傳出去,他耶律崇元的顏面何存哪,再者就算等援軍到來一舉拿下反賊,到時候謝無牙在聖上面前參自己一本,自己又該如何回答,這麽算這個“虧”自己也吃定了。這邊喬德順見事情雖如他們謀劃的那樣順利進行了,但還是有些擔心的背着手在屋子裏來回不停得跺着步子。
謝無牙被人五花大綁的推進了中軍大帳內,裏面負責接待他的是一位穿着翻毛羊皮長褂,敞着衣襟,低頭握筆書寫的年輕軍官,賬內燒着炭暖意融融。謝無牙正要發作那軍官擡起頭來朝他微微一笑,謝無牙心裏繃緊的一根弦總算落了地。
“天合見過大人,不知大人可還安好?”裴天合見被梆的無法動彈的謝無牙不覺好笑,嘴角略一抽動,忙起身摸出刀子割斷了繩索。
“嗳呦!”謝無牙甩了甩被綁了好一會了,已然僵硬的胳膊,悄聲問道“榮将軍呢?”
“一大早就回博古塔拉去了,說有要是,所以吩咐在下等候大人。”裴天合撂下繩子,收刀入鞘。
“她這謀得什麽反,兵臨城下不好好守在這兒,卻跑去博古塔拉,我這不是白替她操心嘛!”謝無牙不由氣急敗壞的罵了起來“你說,這算什麽事啊!”
“大人消消氣。”裴天合乖巧的倒了盞熱茶遞到了他面前,低聲道“大人無需多慮,好生在此歇息幾日,榮将軍說最多還有五日,此事定能塵埃落定。”
“雍城四萬大軍只需兩天兩夜就能趕到此地,到時如何應對?叫我安心,我如何安心的了?”謝無牙猛的喝了口茶,燙得嘴唇刺痛,差點将杯子甩在裴天合的臉上
“大人放心,雍城軍是離的近,可是這調動大軍的兵符可是離得甚遠,大人大可安心。”裴天合忙側開身子,在謝無牙下首落了座。
“果真是懷王?”謝無牙壓得極低的聲音,眼睛裏布滿不可思議的神情。
裴天合并不答話,只輕輕點了點頭。
輕塵下了馬打量四周,見不遠處有一頂帳篷孤零零的搭在一處因冬日水面退縮而日漸幹涸的沼澤地旁,幹枯的水草被風吹動莎莎作響,正午的陽光灑在遠處淺淺的水面,泛起一陣粼粼波光。她松開缰繩拍了拍馬兒的肚子“小黑,去吧!”
裴天合來博古塔拉的時候是騎着小黑來的,就像是相處多年的老友,它慢悠悠跺着步子走到沼澤地埋首啃着還未枯萎的野草,鼻腔噴出一縷一縷的熱氣。
文東來撥了撥盆裏的炭,猩紅的火苗一下子串了起來,撲面而來的暖意讓輕塵白皙的面上染上一縷紅暈。
“坐,剛煮好的茶喝了暖暖身子!”文東來頭也不擡,自顧自倒了杯奶茶擱在桌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騰起來的奶香因繞鼻尖,袅袅的熱氣模糊了視線。
“你打算一直住在這兒?”輕塵端起茶淺淺抿了一口,擡起頭來看着他。
文東來迎上她垂詢的目光,只一瞬又移開落在手指握着的茶杯上,好一會才開口道“起碼也得等父親的氣消了吧!”
說完他嘴角略一彎,看着輕塵,一副你闖的禍鍋卻又我來背的無奈。
“等撤了軍,我們一起回京,倒時我親自向文丞相解釋便是,二哥無需煩惱。”輕塵手指沿着茶杯的邊緣輕輕勾勒。
“落雪姑娘的事,我——”輕塵滿懷愧疚,不敢看文東來。
“落雪救我而死,與你無關。”文東來晃了晃手裏的茶杯一飲而盡,長長舒了口氣“如果你今天是來說此事,那就請回吧。想必眼下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完成,而不是在此與我緬懷故人吧!”
“我只是想謝謝你!”輕塵收住想要致歉的話語,改口道。
“如果落雪在,想必也會幫你,既然她不在了,我替她幫你最後一個忙,又有何不可呢!”文東來起身就着碳火燃了一支香,插在香爐裏,目光落在那塊屬于落雪的靈位上,一動不動。
輕塵見他如此,起身在落雪靈位前拜了拜,又朝文東來一拱手,出了牙帳,目光穿過遠處閃着光芒的水面,深深吸了口氣,身旁的馬兒早就靠了過來,馬頭輕輕的蹭了蹭她的腦袋,她撫摸着馬兒的腦袋,柔聲說“我們去個落雪姑娘道個別!”
話音落下,翻身上了馬,沿着沼澤地不一會就到了一座新萁的墳茔前面,遠遠的就看到墳前立着一個人,她定睛一望,便加快了馬兒的步伐。
“采薇,何故來此?”她攏住馬頭,下了馬,拉着缰繩慢慢走到了文采薇身後。
“本來想去看二哥,可是走到賬前在想進去和二哥說些什麽,倒不如來看看落雪姑娘。”她說完轉過身來,恬淡而又靜默,一如天邊的浮雲。
“輕塵,你看天邊的浮雲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離合,皆是如此,相信二哥會明白的!”文采薇微仰着面,望着天邊的雲朵,怔怔出神。
兩天後經過太醫們的精心調理,太醫院院首陳際時擦了擦額頭的汗,拔下最後一枚銀針。慶熙帝終于能見發出些簡單的音節了,他顫抖着雙手指了指榻前跪着的寧王,嘴唇吃力的發出“監國”兩字的音來。目光又轉到谷饒,文蕭讓面上,過了好一會,手指又停在懷王身上點了點,舌頭抵着牙關,終于蹦出了兩個字“兵符!”
懷王俯下的身子微微一動,眸底一亮,恭敬一拱“兒臣定不辱使命,早日凱旋歸來。”
邊上的寧王本來一臉雀躍的面上随即浮出一絲陰沉,縮在衣袖裏的手緊緊一攥,直起的身子不甘不願的拜了下去。
豐和十五年,冬,十二月二十八日,狄戎部落一年一度的燃燈節如期而至。今年的燃燈節因為草原上的戰事還未完全結束,參加的人數比起往年少了許多,但仍沒有妨礙到畢力格和往年一樣提着一盞走馬燈,大步流星朝前面一個花燈攤子奔過去。當然今年的身邊還多了驸馬那欽,那欽一臉憨厚笑着接過畢力格手裏的燈,掏出兜裏的錢幫畢力格買了盞荷花燈,畢力格笑着提在手裏,繼續往前逛着。
燃燈節顧名思義就是點燃燈火酬謝長生天的節日,這天會有官方出面在長明燈廣場燃起一人高的篝火,大家穿着節日的盛裝,載歌載舞酬謝這一年來長生天的庇佑和對狄戎部落的恩澤。精明的商販就聯想到了檀越的上元佳節,于是這幾年的燃燈節街上多了很多賣各種花燈的攤位鋪子。
畢力格突然停下了腳步,拉了拉那欽的胳膊,那欽手裏的走馬燈轉的飛快,他正在琢磨裏面的圖案是按照什麽原理在轉動的,被畢力格一拉索性仔仔細細的研究了起來。
“嗳!”畢力格指着朝他們迎面而來的兩人,那兩人身着檀越服飾,右邊的人她是認得的,一身白衣外面披着一件曳至腳腕處的白狐軟袍,俊逸的臉上滿含笑意略低頭和身邊的女子說着什麽,兩人舉止親昵,有着非比尋常的關系。那女子同樣一身白衣,笑若嫣然,在無數花燈照耀下,容顏仿若夏季開遍巴爾幹草原的芍藥花,嬌豔動人。
“榮将軍,這位就是您說的那位已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的心上人麽?”畢力格拱了拱那欽,那欽忙笑着朝輕塵點頭致意。
“是!”輕塵嘴角弧起一道優美的線條。
當着畢力格和那欽的面,文采薇覺得臉上紅的發燙,當下慶幸是夜晚,旁人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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