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放水

蘇錦西沒想到對方直接甩了個問號過來。

她一怔，抱着試探的心思，慢吞吞地在屏幕上打字。

蘇錦西：是本人嗎？

聊天框上很快彈出沈彥的回複。

中廷集團沈總：不然？

蘇錦西無語。

還真是沈彥啊！

所以那晚沈彥給她的是自己的私人微信號，但在宴會上，卻無一例外都給了助理的賬號。

蘇錦西有點想不通其中的邏輯。

難不成，沈彥加她的時候，兩個號來回切換錯了？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畢竟老祖宗創造“百密一疏”“忙中出錯”之類的成語，一定也是實踐出真知。

蘇錦西抿唇思索了一會兒。

也不知道沈彥現在有沒有發現這個bug，不過既然他沒删掉她，那就說明她目前是安全的。

所以，還是不要在雷區蹦迪了吧，免得沈彥突然反應過來，直接删除拉黑一條龍。

蘇錦西決定暫時裝死不再回複，反正像沈彥那種身份地位的人，微信上肯定分分鐘好多未讀信息，很快就會把她的對話框壓下去。

而沈彥，也未必會記得一個大清早莫名其妙跟他打招呼，還傻兮兮問一句“是本人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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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進度能加到沈彥微信已經夠了。

等她再厲害一點，在雅君的家具采購案上展露一點頭角，再正大光明地到沈彥跟前蹦跶吧。

這麽一想，蘇錦西就放下手機，抱着馬克杯往茶水間走去。

而此時的沈彥正在開例會。

偌大的會議室內，一衆西裝革履的男女圍着會議桌正襟危坐。金燦燦的陽光鋪灑在灰藍色的吸音地毯上，驅走了深秋清早的寒意。

底下紫金酒店收購案的主要負責人正在彙報工作進程，擡眸間，發現沈彥頻頻看向桌上的手機，頓時心裏開始打鼓，彙報的聲音漸低，到最後終于停了下來。

“沈總，請問有什麽問題嗎？”

沈彥回神，眉宇間的等待之色消失。

他把手機翻了個面，屏幕朝下扣在桌上，這才說：“抱歉，繼續。”

會議結束已經十點多，沈彥走出會議室後，打開微信看了眼。

蘇錦西的對話框已經被壓到了很下面，不往下拉根本就看不到了。

而且，她也沒再發來任何信息。

沈彥指尖在她頭像上頓了頓，随後低嗤一聲，按滅手機屏幕。

想到些什麽，他扭頭問一旁助理：“雅君的家具采購案進展怎麽樣了？”

助理武廣心裏嘀咕采購剛開始不久，沈彥居然就親自過問。

随後，他想到今天剛去雅君人事部報到，被安排到采購部門的沈鐘靈，便反應過來，抱着平板恭敬道：“目前已經有不少供應商進入第一輪競價，初審小組正在深入分析篩選。”

頓了頓，他又補充：“剛才雅君采購部王主管彙報，沈小姐早上适應得還不錯。”

沈彥微滞，倒是沒想到武廣把沈鐘靈的情況也說了。

他腳步不停，闊步朝電梯走，聲音聽不出情緒：“告訴王主管，沒必要因為她是沈家人就優待她，該怎麽管教就怎麽管教。”

武廣：“是。”

走進電梯，光可鑒人的電梯門上清晰地映出兩人身影。

沈彥單手抄袋，另只手扶了一下領口的溫莎結，通過電梯牆瞧了身後的武廣一眼，淡淡吩咐：

“去查一下，第一輪競價中有沒有一家叫星宸貿易的公司，以及業務聯系人是誰。”

武廣愣了一下，沒明白他怎麽會突然關注一家供應商，但還是恭敬應下：“好的，沈總。”

話音剛落，沈彥手機忽然響起。

他看了眼來電，眉心微皺，接通：“什麽事？”

“哥，我真不想上班了，上班太苦了嗚嗚嗚……我一早上不知道印了多少資料，跑了多少工位遞資料！我一分鐘都幹不下去了！哥我會好好聽話，你就讓我回家吧好不好？”

電梯密閉的空間放大了手機裏的聲音。

武廣摸了摸鼻子，眼觀鼻鼻觀心地低下頭。

沈彥眼中浮起無奈之色，可語氣異常冰冷。

“沈鐘靈。”他連名帶姓叫她，“我們家不養閑人。”

沈鐘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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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時間進入十二月，寧城終于徹底入冬。

寧城的冬天總是濕冷，叫人不自覺地縮着筋骨，特別不爽利。

張星宸心疼電費，氣溫不降到零度以下，絕不開空調，大家私下裏都怨聲載道。

蘇錦西趕上生理期，她的辦公室還曬不到太陽，只有窗臺上那一丢丢陽光，跟冰箱裏的燈似的。

她凍得肚子難受，偏偏五分鐘前，雅君采購小組發郵件通知她已經通過第一輪預審，讓她趕緊準備第二輪報價。

蘇錦西忙得昏天黑地，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去茶水間泡杯茶取取暖。

直到二輪報價的郵件發送成功，她才松出一口氣，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但是沒過幾分鐘，張星宸就把她叫了過去。

張星宸正查閱蘇錦西抄送過來的郵件，頭也不回地說：“昨天我聽幾個朋友說，已經有供應商私下聯系到了雅君采購組成員，該做的不該做的，一樣都沒落下。”

蘇錦西倒是一點不意外，生意場上這種事早已司空見慣。

只是張星宸現在跟她說這個，顯然表明他已經急了。

蘇錦西手指在腿上輕輕地敲擊着，不緊不慢地說道：“張總，雅君這樣的大訂單，光是一個采購組成員怕也左右不了什麽。”

張星宸目不斜視地看着電腦，說：“我看這郵件後綴的采購組名單裏有沈鐘靈的名字。”

蘇錦西：“是。”

說來也巧，當初第一次收到雅君采購組回信時，她就發現郵件後綴名單中有沈鐘靈的聯系方式。

剛開始，她還以為是同名同姓，直到後來因為工作跟沈鐘靈通過幾次電話，她才确定了真的是沈家千金沈鐘靈。

這年頭，富二代都下基層歷練了。

張星宸回過頭，看着她，意有所指地說：“別人能聯系采購組成員，我們也可以，我們還可以想辦法聯系最上面的那位。小蘇，你知道全公司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蘇錦西也不是剛入職場的小白，默默在心底翻了個白眼，面上卻笑着說：“是。”

張星宸視線在她臉上逡巡一圈，又問：“聽說你跟男朋友分手了？”

蘇錦西從來沒有刻意隐瞞跟紀玉軻分手的事，畢竟公司裏有關系不錯的同事發現紀玉軻好久沒來接她，就順嘴問起過。

只是張星宸這樣刻意問起，難免讓她覺得不适。

她笑了笑，算是默認。

張星宸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電腦，這才說：“分了也好，像你這樣長得不錯能力也不錯的女孩子，是該配個更好的。而且，單身的話，打通一些工作關系也更方便。”

他說完，意味深長地往她身上瞥了一眼。

蘇錦西輕抿嘴角，不舒服地握了握拳。過了兩秒，才開口：“張總，沒別的事我先出去了。”

張星宸嗯了一聲，叮囑：“訂單的事加緊點。”

蘇錦西應下，開門退了出去。

回到辦公室後，她就拿起杯子去茶水間。

張星宸的意思已經很清楚，擺明了讓她通過沈鐘靈直接聯系上沈彥，然後用她的業務水平也好、色相也好，總之盡快通過沈彥把訂單拿下。

可他也不想想，難道只有他想到這條路子？

蘇錦西捧着水杯在茶水間踱步，雖然她有沈彥的微信，但越級談工作本就是大忌，而且還在微信上聊，就更加不合适。

再加上，沈彥未必願意理她。

蘇錦西想來想去，雖然張星宸的法子競争太大，但也是目前唯一适合的。

她在微信裏搜索了沈鐘靈的手機號，很快彈出一個賬號。

頭像是只大金毛，名字是“SZL-哈哈”。

不管是頭像還是微信名，看上去都蠻陽光的。

蘇錦西咬了咬唇，點擊添加好友，原以為要等好一會兒，不想沒多久就通過了。

沈鐘靈：哪位？

蘇錦西：沈小姐您好，我是星宸貿易業務主管蘇錦西，之前跟您在電話上溝通過幾次雅君家具訂單的問題。

沈鐘靈：有事嗎？

蘇錦西咬了咬下唇。

當然有事，還是打聽沈彥行蹤的大事。

蘇錦西思索了一會兒，慢慢打字。

蘇錦西：我這兒剛拿到兩支拉圖，想給您和沈總送過去，不知道方不方便。

發完之後，她便靜靜地等待沈鐘靈的回複。

其實這句話的意圖已經很明顯，就是不知道沈鐘靈願不願意放水。

蘇錦西想起僅有幾次的電話溝通，雖然一下子就能聽出沈鐘靈是個菜鳥，但她說話做事倒出奇地禮貌認真，進步的速度也很快，感覺是個聰明又平易近人的富二代。

而沈鐘靈呢，看到蘇錦西這條信息就扯了扯嘴角，不想再回複，畢竟這種別有用心的事她遇到過太多了。

但她目光掃過蘇錦西的夜禮服假面頭像，又覺得有點有趣，鬼使神差地點進了蘇錦西的朋友圈。

蘇錦西不怎麽發圈，最新一條還是三個月前吃棉花糖時的一張自拍。

白花花的一團棉花糖，跟雲朵一樣貼在她頰邊。

沈鐘靈點開大圖，先是一愣，随後瞪大眼睛，一句“我靠”從嘴裏蹦出來。

她一度以為她哥到現在沒出手是找不到契機勾搭人家女孩子，而每次她問起都顧左右而言他則是因為礙于面子不想說。

所以她哥很有可能要孤獨終老了。

可是現在，契機這不就來了嗎！

五分鐘後，蘇錦西收到回複。

沈鐘靈：我不愛喝酒，不過我哥倒是還行。

沈鐘靈：他每周六都會去打高爾夫。

沈鐘靈：[定位]

蘇錦西驚喜得差點捧着手機從座位上跳起來。

這小姑娘哪裏是放水，簡直就是開閘放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