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你能不能講點道理

蘇錦西并沒有順沈彥的意。

她将便當盒從保溫袋中拿出來後, 便順勢觀察了沈彥幾秒鐘。

她眼睛長得精致漂亮，看人的時候，就有種眉目含情的感覺。

沈彥被她瞧得喉嚨發幹, 不由攫住她的目光, 清了清緊繃的嗓子, 這才問：“昨晚沒吃飽？”

蘇錦西：“……？”

過了兩秒, 她才反應過來沈彥在說什麽。

蘇錦西跺了一下腳：“你是不是有毛病？”說着，她将便當盒往他跟前一推, “趕緊吃, 吃完我把盒子帶走。”

沈彥彎了彎嘴角，沒再說話，專心低頭吃午飯。

他吃東西時的樣子特別斯文, 蘇錦西在旁邊沙發坐下後, 目光不自覺地被他吸引。

就這麽看了他一會兒, 蘇錦西也不知道自己腦子抽什麽風，明明也不擅長做飯, 但還是脫口而出說了句：“好吃嗎？我每天給你做飯吧。”

沈彥愣了愣, 随即笑着看向她：“你要是有時間，也可以。”

蘇錦西跟個小學生一樣舉起手：“我最有時間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開始介入彼此的生活細節, 蘇錦西突然有點感性。在沈彥吃完飯後，她一邊收拾碗筷, 一邊垂着頭嘀嘀咕咕地說：“突然覺得我們好有緣哦。”

沈彥眸光一閃，挑眉看向她, 饒有興趣地問：“說說，有多有緣。”

蘇錦西手裏捏着保溫袋，窸窸窣窣的，慢吞吞說道：“當初我們在商場第一次見面你還記得吧, 我還把你當成流氓。唉，要是早知道那時候……”

她原本想說“早知道那時候紀玉軻已經劈腿”，可話到嘴邊，覺得晦氣，便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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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早知道我們後來會在一起，那時候我怎麽也不能送你個白眼啊！”

沈彥眸光沉沉，盯着她看。

蘇錦西怔了怔，下意識摸摸臉：“看我幹嘛？”

“你以為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蘇錦西：“……？”

“不然呢？”她随口問了一句，問完之後，好奇心倒是後知後覺地爬了出來，“不是，我們之前還在其他地方見過？”

沈彥靠着椅背，手掌撐着額頭，嗤笑一聲：“不然你以為我會莫名其妙盯着第一次見面的人看？”

“啊？我怎麽不知道？”

蘇錦西被他說得渾身難受，照理說憑沈彥的色相，如果見過面，她一定有印象才對啊！

“我們到底在哪兒見過？”

沈彥卻賣起關子，沖她擺擺手：“不是跟你說了，到我家看看就知道了？”

蘇錦西：“……”

他家她倒是正大光明地去了，只是昨晚她哪裏分得出精力仔細考察他家？

蘇錦西彎下腰，抓住他的胳膊晃了晃：“你就直接告訴我吧……”

沈彥卻無情地抽回手：“回家自己去找，我要工作了。”

蘇錦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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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沈彥的這波操作最大程度地引起了蘇錦西的好奇心。

因此接下來的日子，蘇錦西除了處理自己離職的相關事務之外，一有空便去沈彥家裏轉轉，從客廳牆角的掃地機器人，到卧室挂着的油畫，她無不例外一一掃過，卻根本沒看出什麽端倪。

幾次問沈彥，卻都被他以觀察不夠仔細為由懲罰，有時候在卧室，有時候在客廳，還有時候在浴室。

蘇錦西總覺得自己這段時間不是在給沈彥做菜，就是在給他當菜，過得有點兒太欲|仙|欲|死了，整個人都像是飄在半空中，根本想不起來雙腳踩在地上是什麽感覺。

随着年關來臨，蘇錦西終于拿到了星辰貿易欠她的最後一筆錢，徹底辦完離職手續。

從寫字樓離開時，恰逢吃午飯，錢爾琪跟她關系不錯，在微信上喊了她一聲，約她去外面吃散夥飯。

兩人找了一家西餐廳，挑了個靠窗的座位。

陽光散漫地落下，蘇錦西懶洋洋地切着盤中的牛排。

對面的錢爾琪觑她一眼，沒忍住沖她擠擠眼睛：“诶我問你個問題啊，你要是覺得不好說也可以不說。”

蘇錦西擡眸瞧她一眼：“你先問。”

錢爾琪微微傾身：“你之後還工作嗎？是不是打算做全職闊太了呀？”

蘇錦西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笑了聲：“什麽呀，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我好不容易積累了經驗和人脈，為什麽要全都放棄？”

“啊？”錢爾琪有點難以置信，不由上下打量她，“我還以為你這狀态，已經打算好做全職太太了呢！”

“不是，我什麽狀态？”蘇錦西好奇，挑了一下眉。

錢爾琪隔着餐桌上下打量她，思量一會兒才說：“就那種，說不上來的女人味。”

蘇錦西：“……”

“我以前是多沒有女人味？”

錢爾琪搖頭：“不不不，那種感覺是不一樣的。就以前吧，你身上有一股勁兒，就連吃飯時眼睛裏都寫滿了幹練。但現在呢，你渾身上下都釋放着一種‘我對性生活很滿意’的懶散，就好像随時能生個孩子出來。”

蘇錦西正喝水，聽到這句話，差點沒嗆死。

錢爾琪忙給她遞紙巾：“沒事吧你？”

蘇錦西橫了她一眼：“你才沒事吧，什麽随時能生個孩子出來？”

錢爾琪解釋：“哎呀就是一種形容，就是你現在有一種少婦的氣質，跟以前的女白領完全兩個樣了。”

蘇錦西：“……”

好像這個解釋也沒好到哪裏去。

她沒跟錢爾琪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深談，生怕錢爾琪說她“少婦”還不夠，直接給她來個“孕婦”了。

兩人吃完飯後，又約了下次一起打保齡球，這才各自分開。

坐上車後，蘇錦西想起“少婦”兩個字，沒忍住掰下擋光板照了照。

小鏡子裏的臉白皙紅潤，看着似乎是比以前圓潤了點，再加上眉梢眼角都帶着一股子餍足勁兒……

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

不，打住！

她只是最近有點忽略身材管理，吃圓了而已。

沒錯，就是這樣。

想到“吃”，蘇錦西想起今天她跟錢爾琪一起吃飯，只能委屈沈彥點外賣。

她想了想，給沈彥發信息：給你送水果？

沈彥：跟同事聚完餐了？

蘇錦西：嗯嗯。

蘇錦西：外賣好吃嗎？

沈彥：沒你做得好吃。

蘇錦西沒忍住，得意地笑了出來，可微信上卻維持着高冷形象，噼裏啪啦地打字。

蘇錦西：算你有品位。

發完信息之後，蘇錦西心情不錯地朝附近水果店開去，挑了點山竹和車厘子。

來到沈彥辦公室，正巧遇到舒瑤帶着幾位助理在彙報工作。

蘇錦西在外間坐着等了會兒，正低頭看手機，可注意力卻不自覺地被舒瑤字正腔圓的聲音吸引。

大概是出于微妙的敵意，蘇錦西以前從未留意過舒瑤配合沈彥工作時的狀态，但現在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總覺得光聽舒瑤擲地有聲的彙報，腦海中就會自動浮現舒瑤一身精致正裝，幹練走在沈彥身側，兩人一起商讨工作的畫面。

蘇錦西沒忍住，擡頭朝裏面望了眼。

舒瑤背對着她，剪裁流暢的黑色正裝描摹出她婀娜的背影，腳下的尖細高跟鞋更是氣場全開。

蘇錦西目光停頓片刻，這才收回目光，頓了頓，拿着水果起身朝洗手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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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臺前，蘇錦西心不在焉地将一顆顆車厘子拿到水龍頭下沖洗。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側一陣高跟鞋聲由遠而近。

蘇錦西微微一頓，心髒一下子提了起來，幾乎是下意識挺直了後背。

果不其然，舒瑤闊步從門口走了進來。

見了她，舒瑤并不意外，在洗手臺邊與她并排站定，手伸到水龍頭下，溫水嘩嘩地自她指間淌過。

“蘇小姐，今天改送水果了？”

蘇錦西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嗯，今天沒時間做飯。”

舒瑤聽完，發出一聲輕笑。

蘇錦西在抓取別人情緒這件事上格外敏感，因此第一時間便聽出舒瑤笑中的嘲諷意味。

她幾乎是一秒鐘站直了身子，目光一錯不錯地盯着鏡子裏的舒瑤。

“舒助理，有問題嗎？”

舒瑤從牆上抽了張紙巾，不緊不慢地擦手，這才雲淡風輕地說：“我是沒問題，倒是你……”她頓了頓，這才又說，“聽說你離職了？”

蘇錦西一愣：“聽誰說的？”

舒瑤不答，反問她：“你對自己的規劃就是現在這樣嗎？”她擡手，将蘇錦西上下掃了一遍，“一個……傻頭傻腦的廚娘？整天圍着男人轉的附屬品？還是成天争風吃醋的家庭婦女？”

蘇錦西心髒驀地攥緊，差點被氣到喘不過氣來。

她驀地想起剛剛錢爾琪那一聲無心的“少婦”，以及那句“随時可以生個孩子出來”。

她餘光瞥了眼鏡子。

因為這段時間一直沒工作，再加上滿腦子沈彥，每天忙着給沈彥打掃房子、做飯、送飯，她就有點偷懶，連高跟鞋都是能不穿就不穿。

就好比現在，蘇錦西穿着一雙平底鞋，雖然舒适，但氣場上卻被舒瑤壓了半個頭。

蘇錦西定了定神，聲音拔高了一個調：“我的規劃跟舒助理沒關系吧？”

舒瑤輕飄飄地笑了笑：“當然沒關系。哦對了，過段時間我就要去江城出任大區經理，他應該都跟你說了吧？”

蘇錦西緊緊握拳。

舒瑤目光從她手上收回，彎彎嘴角：“你可能對我們集團的機制不太了解，大區經理是集團高層的後備役，所以我最終的任務不是外派，而是回來升職。這一點，他是不是沒告訴你？”

蘇錦西不答，可她的表情已經給了舒瑤答案。

舒瑤笑了一下，正準備轉身出去，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又回過身來對蘇錦西說：“對了，他以前說過，在他心裏，女人最可悲的樣子就是整天在家裏打轉。”

話音一落，舒瑤便踩着高跟鞋不緊不慢地走了出去。

蘇錦西身子晃了一下，扶住洗手臺，才沒被身體裏胡亂洶湧的血液沖暈過去。

她緩了緩神，告訴自己：別人氣我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然後，慢慢地深呼吸，不停地暗示自己要冷靜，不能沖動。

可舒瑤的一番話，還是讓她心底的防線驟然松動。

舒瑤為什麽知道她離職的事，沈彥告訴她的嗎？

舒瑤為什麽還知道沈彥覺得整天圍着家裏打轉的女人最可悲，他們究竟什麽關系，能聊到這種程度？

還有舒瑤出任大區經理的事，他為什麽說一半藏一半？

最後，蘇錦西又想起沈彥陪舒瑤在醫院奔忙，想起他們交接工作時的一舉一動，每一個眼神對視……

蘇錦西忽然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在拗大方得體人設，什麽不希望因為舒瑤對沈彥的感情，影響舒瑤事業的發展……

不！她壓根不想管舒瑤事業怎麽發展，她只想舒瑤從她和沈彥的世界裏立刻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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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腳步聲時，沈彥剛好站在落地窗前打完電話。

回身過來，便見蘇錦西端着一盆車厘子，氣勢洶洶地朝他走來。

沈彥正要開口，不想蘇錦西将果盤往桌邊一放，盯着他，聲音像是克制着什麽：“沈彥，我要你把舒瑤外派到永遠不能回寧城，永遠進不了集團高層的職位。”

沈彥愣了一下，像是沒聽清她在說什麽，還走到她跟前，擡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

“西西，你在說什麽？”

蘇錦西倒退半步，避開他的手，強硬道：“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沈彥有點兒無奈：“不是跟你說她很快就會去江城嗎？”

蘇錦西盯着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沈彥，去江城是永遠不會回來的意思嗎？是永遠不能進集團高層的意思嗎？沈彥，在舒瑤這件事上，你能不能跟我徹底坦白，哪怕只有一次？！”

沈彥扯了扯領帶，壓抑着煩躁：“西西，當初是你說讓我自己處理好。”

“對，是我讓你自己處理好，可是你處理好了嗎？你要是處理好，我們現在還會吵架嗎？！”

“蘇錦西，你能不能講點道理，能不能不要這麽霸道？”

蘇錦西給氣笑了。

這是她講不講道理，霸不霸道的問題？

她幹脆順着沈彥的話說下去：“對，我就是這麽霸道，你就說你願不願意吧！”

沈彥掐了掐眉心，目光沉沉地望向她，壓低聲音：“你過來就是莫名其妙找我來吵架的？蘇錦西，你哪來這麽大公主病？”

蘇錦西點了點頭：“好啊，那你找沒有公主病的去吧。”

她說完，轉身就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