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可是我在乎

因為老張接了這麽句話, 車裏緊繃的氣氛一下子消散了許多。

蘇錦西原本還想說點兒什麽，可一想到前面還有老張在，生怕他又弄出點兒什麽神操作, 便也閉了嘴, 安靜地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今天她奔忙一天, 剛剛又是應付賀天翔, 又是跟沈彥小小的劍拔弩張一下，到這會兒實在精力不濟, 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沈彥憋了一些話, 可見她歪着頭小憩，他也不忍心将她叫醒，幹脆随她去了。

車內一時被寂靜淹沒, 唯有此起彼伏的淺淺呼吸在耳邊缭繞。

沈彥支肘撐着太陽穴, 百無聊賴之下, 也閉眼假寐。直到感覺車子緩緩停下，他才再一次睜開了雙眼。

外面就是醫院正門。

老張壓低聲音說：“沈總, 到了。”

沈彥嗯了一聲, 扭頭看向蘇錦西。

大概是在他面前徹底放飛了自我，她連睡相都不再顧忌, 就這麽額頭抵着車窗，雙唇微張, 任由長發散亂在臉上。

沈彥就這麽看了她一會兒，總覺得她像是某種毛茸茸的小動物, 光是看着就讓人手心發癢發燙。

“西西。”沈彥靠過去，攬住她肩膀，将她扶正，“醒醒, 到了。”

蘇錦西睫毛輕顫，緩緩睜開雙眼。

沈彥的臉第一時間映入眼簾。

她愣了一下，下意識摸摸嘴角，還好沒有任何可疑痕跡。

蘇錦西眨了眨眼，想起睡着前跟沈彥之間的狀态，動動肩膀甩開他的手，轉身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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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彥看着她的背影，沉出一口氣，這才從另一側下車。

老張已經從後備箱拿出了行李袋，蘇錦西正要接過，沈彥卻已經先她一步将行李袋拿在了手裏。

蘇錦西看向他。

沈彥嘴邊呵出白氣，沖醫院大門擡擡下巴：“走，一起去看爸爸。”

蘇錦西：“……”

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滿肚子的不爽因為他這聲“爸爸”散了一大半。

蘇錦西猶豫兩秒，主動挽住他的胳膊，這才朝他擺擺頭：“走吧。”頓了頓，又說，“我只是不想讓我家人擔心我跟你之間出了什麽問題，至于我要算的賬，你一筆都別想躲。”

沈彥胳膊肘緊了緊，這才說：“随時歡迎你找我算賬。”

兩人若無其事地在病房坐了會兒，期間沈彥還讓人安排了兩名護工一同幫忙照顧蘇臨風住院期間的起居。

離開病房後，蘇錦西一路走出醫院，直接将沈彥帶到了馬路對面的一家奶茶店。

這個時間點，奶茶店裏沒什麽顧客。蘇錦西随便買了兩杯熱巧克力，便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沈彥在她對面款款入座，翹起長腿問道：“要談什麽？”

蘇錦西就這麽看着他，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這男人是自覺還是不自覺。

如果不自覺，他這會兒大概也不會老實坐下來跟她談；可如果自覺，又為什麽到現在還沒處理舒瑤的問題？

蘇錦西喝了口熱可可，不得不老話重提：“舒瑤的事打算怎麽辦？”

沈彥眉心皺了一下：“我會盡快做出一個折中的方案，這段時間一直在忙其他事，實在分不出精力處理這些問題。”

蘇錦西花了這麽多天壓下去的不高興就這麽被他一兩句話重新勾了起來。

她別臉看看窗外，随後才重新看向他，說：“我一直認為談戀愛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不需要任何外人插手。但舒瑤已經不是第一次對我指指點點，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聯手對外。”

沈彥察覺到她話語間的強勢，下意識地擡手松了松領帶。

過了兩秒，他才耐着性子對蘇錦西解釋：“她是她，我們是我們。不管她做什麽，都不會影響我對你的感情。但對于她的職位調動，目前的情況是，她手上參與了太多公事，我沒辦法一下子讓她從你眼前消失。西西，你不是那種沒有工作經歷的女孩子，這一點你應該能明白。”

蘇錦西嘆了口氣。

說來說去，一切又繞回到了原點。

事實上，她也能理解沈彥說的“沒辦法一下子讓她從你眼前消失”，可第六感告訴她，只要舒瑤還在她的世界裏存在一秒，她就多一秒鐘的煩躁。

蘇錦西抿了一下嘴角：“需要多久？”

沈彥微滞，反應過來她在問什麽之後，才說：“春節之後。”

蘇錦西一口氣憋在胸口，直到心口悶疼，她才緩緩舒了口氣。

“沈彥，她存在的每一秒對我來說都像是在刀尖上走路，我只要想起她跟你有任何眼神對視，就渾身不舒服。我知道有一部分原因是我的占有欲在作祟，但我沒辦法控制。就算你會因此讨厭這樣的我，我也沒辦法控制，除非有一天我不愛你了。”

沈彥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眸中閃過一絲幽微的光。

他定定看向蘇錦西，什麽話都沒說。

蘇錦西被他盯到不自在，就好像被一陣洶湧的浪濤裹挾，而浪濤之中，似乎又溢滿缱绻柔情。

蘇錦西下意識輕嗽一聲，這狗男人不會大庭廣衆之下就滿腦子黃色廢料吧？

而且她還在聊這麽嚴肅的問題！

沈彥從她說的“愛”字中回神，放下腿，慢條斯理道：“總之，給我點時間好嗎，西西？”

他都這麽說了，她還能有什麽辦法。

蘇錦西不得不再一次選擇退讓，只是心中難免還是有點兒意難平。

沈彥牽起她的手往外面走，想了想又問她：“今天去不去我家？”

蘇錦西垂下眼：“不想去，太累了。而且我爸那邊，我媽一個人也照顧不過來，我哥還要上班，兩個護工明天才能上崗。”

沈彥哦了一聲，低下頭，掩飾臉上閃過的一絲失落。

到了外面，冷暖驟然交替，蘇錦西吸了吸鼻子，被冷風吹得瑟縮了一下，整個人往沈彥身邊靠了靠。

沈彥側眸瞧她，恰好天空中稀疏地落下幾片雪花，落在了她的發頂。

沈彥擡手替她掃掉，蘇錦西不敢相信地伸出手掌，下一秒，她就驚喜地喊了一聲：“下雪了！”

寧城今年的第一場雪就這麽悄無聲息地落下，整條馬路上依次亮着橘色的路燈，細細小小的雪花在光暈中輕飄飄地飛舞。

蘇錦西從沈彥手中抽出自己的手，雙手交握在胸前，閉上雙眼開始許願。

沈彥嘴角輕擡，想了想，拉起她的大衣帽子幫她戴上。

帽檐上毛茸茸的一圈毛，更襯得她臉蛋精致，五官立體。

直到蘇錦西許完願，沈彥才笑着問她：“許了什麽願望？”

蘇錦西笑道：“希望心裏所有的願望都能實現。”

沈彥頓了頓，笑出聲：“貪心。”

蘇錦西觑觑他：“我就是貪心，什麽都要最好的，還要全心全意的、毫不猶豫的偏愛。”

沈彥笑容微滞，過了會兒，隔着帽子拍拍她後腦勺：“走，送你回病房。”

蘇錦西挽住他胳膊，走了幾步，又整個人湊過去，将手往他大衣衣襟裏伸。

沈彥往旁邊躲了一下，輕嗽一聲，板着臉：“大庭廣衆，注意形象。”

蘇錦西擡眼，笑嘻嘻地望着他：“什麽大庭廣衆，你看看現在路上除了我們還有誰？怎麽，你是擔心破壞你不茍言笑霸道總裁的形象嗎？”

沈彥被她說得沒了辦法，只能任由她将手伸進了他的腰下。

“你怎麽暖得跟個火爐一樣啊？”

蘇錦西兩只手在他腰上摸來摸去。

沈彥喉結滾動，低頭看向她，聲音喑啞：“我還能讓你也暖得像個火爐一樣，要試試嗎？”

蘇錦西：“……”

她懷疑他在開車，并且有了證據。

不過，他這話說完，蘇錦西之後便老實起來。因為知道他在啵啵床上是個什麽德性，蘇錦西覺得自己還是不要點火了，免得又要哭着向他求饒。

到了病房外的走廊，蘇錦西跟沈彥揮了揮手，正要轉身進去，手腕卻被他抓住。

蘇錦西回頭看他，壓低聲音：“還有事？”

沈彥指了指自己雙唇：“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蘇錦西反應過來，嘴角抿着笑，走到他跟前，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地落下一吻。

“好了，你早點回去吧。”

待沈彥離開，蘇錦西才轉身朝病房走。結果剛到門口，就遇上陳美萍笑嘻嘻地看她。

一見她臉上揶揄的表情，蘇錦西也猜到剛才跟沈彥難舍難分的一幕，多半被她看到了。

蘇錦西臉有點兒燙，嬌滴滴道：“媽，你不厚道。”

陳美萍：“我又不是故意看的，怎麽就不厚道了？”

蘇錦西笑笑，問她：“爸睡了嗎？”

陳美萍點頭：“睡了。”頓了頓，又壓低聲音，“你這次，是确定了？”

她說着，朝剛才沈彥離開的方向擺了擺頭。

蘇錦西反應過來，愣了幾秒，随即輕輕地嘆了口氣。

陳美萍看出端倪，掩上病房門，拉着她到走廊外面。

母女倆在長椅上坐下，蘇錦西挽着陳美萍的胳膊，腦袋靠在她肩膀上，低聲說：“媽媽，我覺得我好像越來越貪心了。”

陳美萍摸摸她的臉，笑着問：“怎麽了？怎麽就貪心了？”

蘇錦西悶聲悶氣地說：“我就想讓他按照我的想法做，不能讓我不開心，不能讓我沒有安全感。明明剛在一起的時候，我不是這樣的。媽媽，你說我是不是變自私了？”

“這哪裏是自私，這不就是正常女孩子談戀愛都想要的嗎？如果你沒辦法從他身上得到這些，為什麽要跟他在一起？我跟你爸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麽大，是為了讓你最大程度地遵從自己的內心，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是為了讓你在戀愛婚姻中受委屈的。”

蘇錦西沉默了一會兒，輕笑起來，整個人往陳美萍身上貼了貼：“媽媽，我好愛你和爸爸哦。”

陳美萍哎喲一聲：“瞧你這肉麻勁兒！”

話雖這麽說，但她還是摸摸蘇錦西腦袋，低聲說道，“你這孩子，從小主意就大。爸爸媽媽不來幹涉你的決定，但你記住，不管遇到什麽事，爸爸媽媽都會永遠支持你，你就全心全意，大膽地做事業，大膽地談戀愛，別縮手縮腳的，讓自己開心最重要。”

“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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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星期之後，蘇臨風終于出院回家休養。

蘇錦西也總算松了一口氣，這段時間因為照顧蘇臨風，她整個人都像被掏空了一樣。即使不缺錢也不缺幫手，可這種眼看着至親因為病痛吃苦受難的心情，實在折磨人。

不知不覺，除夕已經近在眼前。家裏沒什麽事，蘇錦西便抽空去找沈彥。

因為來的次數多了，蘇錦西在沈彥公司也暢行無阻，只是跟前臺打了個招呼，便直接搭沈彥的專用電梯上了樓。

走進辦公室，裏間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蘇錦西腳步頓了頓，也不知出于什麽心态，攔住要進去通報的女秘書，自己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越走近，聲音越清晰。

是舒瑤的啜泣聲。

蘇錦西太陽穴跳了跳，理智告訴她不要再走進去了，可身體裏卻有某種神秘的力量推着她往前走。

一直到玻璃門外，蘇錦西聽見舒瑤在說：“我不在乎什麽名分，只想一直在你身邊，也想你一直在我身邊，這樣就很好。”

沈彥聲音低沉：“可是我在乎。”

蘇錦西下意識往門邊一躲，血壓因為沈彥短短一句話驟然飙升。

他在乎什麽？

是在乎讓舒瑤受委屈了，還是在乎舒瑤抱着這樣的心态在他身邊工作，會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

顯然舒瑤也産生了這樣的疑惑，但她一廂情願地選擇了第一種可能性。

舒瑤上前一步，貪婪地望着沈彥：“你也舍不得我對不對？”

沈彥閉了閉眼，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聽舒瑤說下去：“我一直不明白，我在你身邊這麽多年，怎麽會比不上她短短幾個月。”

沈彥沉出一口氣：“舒瑤，就因為你在我身邊這麽多年，我不想因為感情問題傷害你。但是現在，你确實讓我很困擾。”

舒瑤有點兒崩潰：“可你明知道我對你的心意……”

蘇錦西莫名心浮氣躁，有種想進去讓舒瑤滾蛋的沖動，可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麽做。

談戀愛是她跟沈彥的事，她不能讓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來增加她戀愛生活的難度。

蘇錦西沉了沉氣，轉身往外走，一直到車上，她才抱着雙臂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過了會兒，她給沈彥編了一條信息。

蘇錦西：我想我們現在的情況還不适合在一起，你有很多問題沒解決，我也有我的問題要處理。或許，在我們之間的關系變得更複雜之前，我們應該各自解決完麻煩，再靜下心來考慮我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