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什麽十年前？

辦公室內還回蕩着舒瑤低低的啜泣聲。

沈彥背對着她站在窗口, 聲音低沉：“這是個死結，你不該困在這個死結裏，更不該被感情困住了腳步。”

舒瑤搖了搖頭：“我從畢業就跟在你身邊, 我有今天的一切都是你一手帶出來的。我不知道我離開你, 離開這裏, 我的目标在哪裏。”

沈彥沉沉吐出一口氣, 還想說些什麽，手機忽然震動兩下。

是蘇錦西發來的微信。

他點開一看, 以他為中心, 四周溫度驟然降低。

舒瑤還想上前說點什麽，可沈彥已經豁然轉身，拎起椅背上的外套往外走去。

舒瑤幾步跟上, 試圖攔住他。

沈彥推開她的手, 濃眉壓得很低：“舒瑤, 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你談這件事。在我這裏你只有兩個選擇，要麽去江城上任永遠不回寧城；要麽離開中廷, 至于你今後去哪兒跟我無關。”

舒瑤難以置信地踉跄兩步：“沈彥……”

沈彥松了松領帶, 聲音冷淡：“另外，你是你, 我跟蘇錦西是我們。我知道她不完美，但這不代表你作為一個外人可以對她跟我之間的事指手畫腳。今天之前對你的所有照顧和包容就當我對你幾年在公司付出的感謝, 但今天之後，公司有公司的規章制度, 我也有我的親疏遠近，好自為之。”

說完，他徑直繞開舒瑤，闊步朝外面走去。

整棟辦公樓都開着恒溫設備, 沈彥來到一樓時，鼻尖竟沁出了些許汗珠。

司機老張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會客區沙發上玩消消樂，餘光瞥見沈彥過來，忙麻溜地起身迎上去：“沈總，您要去哪兒？”

話雖這麽說，心裏卻嘀咕今天這是怎麽了，都不提前打個電話。

沈彥卻朝他擺擺手，一陣風似的從他跟前走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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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外面寒風襲來，沈彥冷不防吃了口冷風，握拳在唇邊，輕嗽一聲，這才快步朝停車位走去。

上了車，周遭突然安靜下來，風聲人聲都被隔絕在外，耳朵裏咚咚的跳動反而愈加明顯。

沈彥雙手握着方向盤，有那麽一瞬間，有點兒懷疑此時此刻到底是真實還是幻想。

直到手機上不停地有各種信息進來，嗡嗡的震動聲重新讓他有了真實感。

而蘇錦西發過來的那段話，也再一次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沈彥舌尖抵了抵腮幫，哼笑一聲。

什麽叫“你有你的問題要解決，我也有我的問題要處理”？

什麽叫“在我們的關系變得更複雜之前”？

他發動車子，徑直往蘇錦西家的方向開去。

他倒是要問清楚，她這幾句不明不白的話究竟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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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傍晚，天黑得早，所幸今天天氣不錯，晚上六點多，天邊還殘留一絲白光。

蘇錦西回到小區後便一直沒下車，就這麽安靜地坐在車裏，腦袋裏亂哄哄的。

一下子覺得自己那條信息發得太沖動，一下子又覺得如果讓她去處理這種三角關系，實在不是她的作風。

不管選擇哪一項，似乎都會因此面對更多的煩惱。

蘇錦西嘆了口氣，大腦被紛繁的情緒占據之後，整個人反倒變得麻木。偏偏精神卻格外亢奮，與沈彥的點點滴滴，就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閃過。

可也正是這股子亢奮勁兒，又讓她覺得全身沒什麽力氣。

蘇錦西趴在方向盤上默默數數，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可偏偏，她越想轉移注意力，大腦就越跟她反着來。

蘇錦西也不知是懊惱還是煩躁，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盤，誰知這方向盤都跟她作對，上面的皮套勾到小拇指，第一個關節咔嚓一聲。

蘇錦西甩着手，倒抽一口冷氣。

而情緒仿佛也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洩口，眼淚唰地順着臉頰流下。

蘇錦西重新趴回方向盤上，臉埋進臂彎，久久沒動。

時間悄無聲息地流逝，直到車窗被人敲響。

蘇錦西背脊一僵，緩緩擡起頭。

沈彥站在車邊，夜色在他身後彌漫開去，頭頂的路燈落下散漫的光，恰到好處地照亮他眼底的深沉。

蘇錦西沒動。

像是跟她較勁般，沈彥再一次屈指，敲了敲車窗。

蘇錦西這才回過神來，想了想，按下解鎖鍵。

沈彥繞到副駕上了車，門砰地一聲合上，蘇錦西還沒開口，便聽他淡聲問道：“什麽意思？”

蘇錦西張了張嘴，也不知道為什麽，有些話當着面反倒說不出來了。

她的沉默讓沈彥覺得煩躁，他敲敲車窗，喚回她的注意力：“怎麽不說了？”

車內光線昏暗，但足以讓蘇錦西看清沈彥眼底冥冥浮動的光影，帶着些冷意。

蘇錦西深吸了一口氣：“微信上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沈彥嗤笑一聲：“哦？怎麽個清楚法？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什麽叫‘各自解決完麻煩再考慮我們的未來’？”

他的語氣有點兒咄咄逼人，帶着天生上位者的強勢。

蘇錦西莫名心髒狂跳，帶了點兒怯意，可又想到他對舒瑤說話時的柔聲細語，這份怯意又變成了滾燙的嫉妒和惱怒。

“字面意思，看不懂嗎？”

沈彥別了別臉：“蘇錦西，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把‘分手’說得這麽冠冕堂皇。”

蘇錦西冷哼：“哦？你跟多少人分過手呢？舒瑤是其中一個嗎？”

“蘇錦西，你不要無理取鬧，現在我們在談我跟你之間的事，不要把莫名其妙的人扯進來。”

蘇錦西一噎，也不知怎的，剛剛停住不久的眼淚再一次在眼眶裏打轉。

她吸了吸鼻子，再開口已經帶了點兒顫音：“到底誰在無理取鬧？你真覺得只是我跟你之間的事，跟舒瑤無關嗎？我跟你提過多少次，把舒瑤的事處理好。對，你是告訴我春節之後，可在春節之前，你就不能跟她保持距離嗎？為什麽我每次去你辦公室，幾乎都能遇到她？那我不在的時候呢？你究竟是工作交接不完，還是單純享受這種暧昧啊？！”

“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

沈彥一時之間竟也不知道該怎麽說，第一次被人懷疑在男女關系的處理上有暧昧。他想冷笑，可嘴角卻連個冷笑的弧度都擺不出來。

“蘇錦西，你怎麽能把我想得這麽不堪？我已經跟舒瑤說清楚了，一切都已經擺平了，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蘇錦西用手背擦了一下臉，可眼淚還是在往下掉：“到底是擺平舒瑤還是擺平我啊？你所謂的擺平是因為收到我微信的權宜之計，還是發自內心地為了我去擺平這件事啊？沈彥，我告訴過你，我要的是毫不猶豫的偏愛，不是利弊權衡之後的選擇。”

她說完，轉身推開車門就要下去。

沈彥驀地攥住她的手腕，又把她拉回來，同時傾身将車門一拉，重新關上。

蘇錦西整個人都被他禁锢在座位上，她雙手推拒他的胸膛，眼淚流得更兇：“你放開我！”

沈彥心底湧上一陣說不清的燥郁和混亂。

他按住蘇錦西肩膀，沉聲反問：“有區別嗎？蘇錦西，你告訴我，有區別嗎？你想讓我處理好舒瑤的事，我也想處理好舒瑤的事，現在我們的想法都實現了，你為什麽還要糾結這個實現的時間點？”

蘇錦西腦袋裏嗡嗡直響，憑着本能朝他喊：“當然有區別！”

可具體是什麽區別，她一時半會兒卻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

生平第一次感覺自己居然那麽地嘴笨。

蘇錦西一直推他，然而男女力量天生懸殊，蘇錦西後背出了汗，可沈彥卻巋然不動。

更讓她氣惱的是，他居然一按座位旁邊的按鈕，座位直接往後移。靠背放倒的瞬間，他也直接覆在了蘇錦西身上。

沈彥單腿曲着，一只手抓住她細細的手腕，舉過頭頂，另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臉上有一層薄薄的戾氣。

蘇錦西不甘示弱，就這麽與他對視。

兩道視線之間，似乎有火花飛濺。

下一秒，沈彥驀地俯身，狠狠吻住她的雙唇。

自從兩人交往以來，他在這種事上雖然霸道，但并不野蠻，總能恰到好處地給予蘇錦西一種強烈地被需要的快感。

可是現在，他卻吻得毫無章法，那麽急那麽烈，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剝一樣。

蘇錦西先是被他吓到，等反應過來之後，就開始劇烈掙紮。

這狗男人，是偷學了什麽古早霸總摁頭強吻文學啊！！

直到他的唇來到她的下巴，蘇錦西才拼了命地躲閃：“沈彥你放開我！你當我是什麽？你對舒瑤也這麽蠻橫嗎？！”

沈彥動作一頓，顯然被她的話氣到，擡起頭來盯着她，眼中像是有暴風驟雨。

蘇錦西先擦掉眼淚，再擦嘴唇，唇角被他咬破，還有點痛。

沈彥的手就這麽撐在她腦袋旁，目光一寸一寸地打量着她。

蘇錦西怕他故技重施，瑟瑟地往後面縮了縮，但被椅背擋住，只好又故作強勢地與他對視。

半晌，沈彥放開對她的桎梏，重新坐回副駕。

他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皺，聲音變得淺淡：“西西，我人生過去的二十八年裏，有兩次最狼狽的時刻。一次是現在，另一次是十年前。可是很巧，兩次都發生在你面前。”

“什麽……十年前？”

蘇錦西讷讷反問。

沈彥沉出一口氣，扭頭看向她，剛要伸手摸她腦袋，卻見蘇錦西條件反射般地往後一躲。

沈彥眸中閃過一絲愧疚，默了兩秒才低聲說：“我的本意不是讓你怕我，但現在似乎事與願違。”

蘇錦西莫名心裏一揪，疾風驟雨般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剛剛這麽一場對峙之後，體力的消耗讓大腦也變得遲鈍，反倒可以靜下來聽他說話了。

沈彥看着她，無聲輕嘆：“我們現在都不太冷靜，說的很多話都不能算數。西西，也許我們可以各自冷靜一下再做決定，對不對？”頓了頓，他又補充，“是冷靜，不是處理什麽莫名其妙的問題，更不是分手，因為現在已經沒有什麽人需要我們去應對去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