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根據胤祉的建議, 青陽和張雙迎對照地圖定下的埋伏地,在兩座荒山之間的夾徑邊。

此處林草繁茂,右側路邊還有活水源的池塘, 不僅在軍事上适合埋伏, 從施法的角度來說, 也很方便就地取材。

青陽趴在草叢裏, 一雙眼睛深情摩挲五口大箱子裏的碎銀,看得旁邊的高道長心裏發毛,狂搗他師弟張雙迎:“诶,诶, 你看青陽道友。”

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啊,仿佛反複橫跳在要不要跳反的邊緣。

張雙迎安撫:“高師兄你不要亂想, 青陽道友很可靠的……”

正說着呢, 就聽青陽道友順路帶來的小女鬼妖裏妖氣地發出讒言:“東家, 你看看九皇子,給敵人撒的錢比給咱們的酬勞還多, 咱們費那麽大勁兒幹嘛。”

“唔,唔。”青陽眼睛盯着箱子, 胡亂點頭,其實根本沒聽進陳圓圓講的話。

獒兒也正通過鬼契對他發牢騷:“他娘的, 這個老三好煩!老夫一點都不想知道什麽是‘贏渭陣’, 什麽是‘阖燧陣’……诶,你知不知道?”

青陽趴在草叢裏,被繁多的蚊蟲煩死。又要饞銀子, 又得煩蚊子, 這邊還要應付陳圓圓, 只敷衍道:“不曉得。”

“……嗯?”鳌拜的興致頓時來了, 之前的煩悶一掃而空,登時極為得意地道,“那老夫就來跟你講講!這個陣法啊,千變萬化,最簡單的變化就是如何從一字長蛇陣,一步步轉為十面埋伏陣。這個‘贏渭陣’,是種專門用來圍敵的陣法,這個‘阖燧陣’呢,則可以用做突襲……”

青陽毫無興趣,已經扭過頭去和五靈公的牌位嘀咕了:“師兄們有沒有那種瘟疫啊,蚊子瘟,專殺蚊子。”

五靈公:“……”

本來看青陽點頭,差點都要跳起來拔劍的高道長:“……”

青陽已經哥倆好地蹭過來,給大家分享蚊子瘟了,張雙迎無語地說:“咱們再重申一下這次計劃的重點。在解除那邪僧對生魂、陰魂的控制前,千萬不要輕易下殺手。咱們的目的是先困住他們,配合陰兵們削弱敵方的力量,待解除控制後再反守為攻。”

“但是對那個什麽鬼王,咱們一定要趁它還未煉成,立即下手,以免增加敵方的戰鬥力。”高師兄也正色補充。

嚴肅的開會聲中,夾雜着陳圓圓锲而不舍的讒言:“東家你看嘛……給鬼都能撒整整五箱銀子,上次您幫九皇子洗刷罪名,不過也就是一箱……還不如明珠大人白送的兩箱多。”

張雙迎、高師兄:“……”

怎麽辦啊,突然有種會腹背受敵的危機感!

青陽并不能理解張雙迎他們的心情,他夾在陳圓圓和鳌拜之間,兩頭應付,已經很艱難了,只能敷衍的:“哦!啊,這樣。”

鳌拜興沖沖講了大半,終于發覺青陽的心不在焉:“……你他娘的——來了!”

青陽的死魚眼頓時一變,整個人的狀态瞬間不同,從被生活壓垮的男人,變成躍躍欲試、準備狩獵的豹子,沖着張雙迎等打了個手勢。

只見山道的拐彎處,飄來星火點點,那是夜行的白蓮教衆舉的火把。照亮了山路的同時,也照亮了都城隍廟的道士們早早布下的法陣。

張雙迎:“起——”

道士們早已埋伏在各自陣眼的位置,此時齊齊舉起法劍,深深紮入泥土之中,激起法陣于黑夜中亮起蒙蒙青光,生長着野芙蕖的潭水飛濺三丈,化作細雨蒙蒙,澆滅了火把。

天地間的光澤,唯餘一輪皎月而已。

“教主——”走在隊伍最前頭的,是十來名身着白色長袍,但并未戴僧帽的教徒,大喊了引領他們進入陷阱的白袍僧一聲後,當即各念咒法。

也有懵懂無知、被白袍僧純當儲備糧帶來的平頭百姓,還想往十丈高的青光牆上撞,試圖突破陣法,但怎麽可能有用。

隊伍裏的蠱師磨着牙:“這群臭道士,哪兒來的消息!這法陣若是破不了,咱們豈不是一個人都逃不出去,不行,一定要将教主和鬼王送出去!”

那白袍僧滿面莊嚴:“豈敢獨自逃生!我白蓮教上下皆為兄弟,有無生老母庇佑,不如拼死一搏!”

開玩笑呢,他辛辛苦苦準備這麽多儲備糧,就丢了?

不幹,這個沉沒成本白袍僧他接受不來!

正鼓動生人,又下令讓身邊蠱師、長老們驅動生魂、陰鬼,自陰魂聚集處便驟然爆發出一陣喊打喊殺聲。

“對,此處讓三隊繞後,成一字陣……”胤祉就趴在鳌拜背後,幫忙指揮陰兵。

負責控制陰魂的長老大驚失色,這陰魂可還是教主親自降服的!他們當初甚至都沒有下蠱或是動手腳。

“……”白袍僧的臉色更是難看,他分明已經在那支陰兵魂魄中打下了鬼契,為何卻操控不了他們?!

青陽給陰兵們下的鬼契,牢牢護住了衆陰兵的魂魄,白袍僧的鬼契死活也沒法侵入青陽早已占好位置的鬼契,反倒是在一次次催動、角逐中,逐漸被青陽的鬼契淨化、排斥。

“——陰将背後的是生魂,是他指點的用兵,快将那生魂控制住!”白袍僧也來不及考慮為何會有個生魂突然恢複神智了,他有種不祥的感覺,自己似乎早已埋入敵人的圈套,“那陰将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沒有生魂指點,他便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宰你娘親呢——”鳌拜感覺到背後一輕,顯然是胤祉體內的蠱種操控着胤祉,将生魂又勾走了,不禁怒道,“上!五隊前沖,變隊為虎翼陣!”

胤祉在此之前,早就憑借着死腦筋,硬是将陣法給鳌拜講通了。

他當時那一刻的沒頭腦,此時卻變成了先見之明,即便沒有胤祉的指引,鳌拜也知道該如何行兵布陣。

“他娘的,老夫是不想救玄烨那小崽子的兒子,但你這蠻族,竟敢從老夫手裏偷人……”鳌拜惡狠狠盯上那蠱師,手中紙刀化為的大彎刀閃起兇惡的紅光,又緩緩專為更加內斂、卻更加懾人的青色,“變陣!”

鬼分數級,最兇便是攝青鬼,甚至于法寶都難傷其身。

青陽養鳌拜,是真心将鳌拜往貨真價實的陰将上養的,好方便他以後更高效的超度各方游魂。今日鳌拜自尊受到白袍僧挑釁,終于由量變産生了質變,此時即便是曹十等陰将在此,鳌拜也不會落下風。

陰兵在鳌拜的調遣之下,極為巧妙地将本就沒什麽排布的千人隊伍分割成數個部分,每個部分皆有小兵陣。有人想攻,那兵陣立即化為守,有人想越陣與同伴彙合,那兵陣立即化為攻,将人逼回原陣中去。

這陣由陰兵來使,不僅困住了活人,也困住了魂魄,直接削弱、分化了敵人的力量。

“師兄們上啊!”青陽一看第一步計劃達成,趕緊狂捅趙師兄牌位,“吹一口氣!”

“啥玩意兒……”趙公明捂着腰眼子從牌子裏不堪其擾地飛出來,大感掉價,與其餘四位同僚一道踏空為階,升上陣法上空。

因為青陽那句“吹口氣”,五人愣是沒吹氣,轉而齊齊擡起寬袖,很有逼格地自袖中刮出狂風陣陣,卷席向下方人鬼,但凡有蠱,盡數化虛:“這招袖裏乾——”

蠱沒了,能打了!青陽哪還管趙公明炫耀招式名,激動地一下從草裏蹿出來:“師兄們袖氣了得!到我了!人頭給我!”

“……”趙公明氣了個仰倒,幸好剛剛他們沒吹氣,不然這會小金貴是不是要誇他們口氣了得。

“等等。”張元伯飛身降下,攔住青陽,“他們身上不僅有蠱,還有佛種。”

“……”青陽剛支棱起來的三清鈴霎時又萎了。

佛種,原為能生佛果的種子。但張元伯所說這個“佛種”,卻是和蠱種差不多的邪門玩意兒,紮根在人鬼魂魄深處。憑此,便能操縱人鬼,若是強來,佛種催發,人鬼當場爆體而亡,而佛種所汲取的力量,則會回歸到播種人手中。

而與此同時,那些僧衆更加喪心病狂,竟是直接操縱生人體內佛種,讓他們去騷擾各處陣眼的道士。

“呸!禿驢不要臉,讓人趟雷,還好意思叫人家姐妹!”陳圓圓伶牙俐齒,一邊幫身邊張雙迎和高道長抵擋撲來的人群,一邊大罵,“別喊兄弟,你跟他們不是一個性別!”

白袍僧聽得臉色鐵青,這跟直罵他不是男人有什麽區別,他一個旋身,放下背後佛龛:“諸位長老,為我護法!”

膽敢這樣冒犯他,他當場煉就鬼王!

“開什麽門,人家說要出櫃了嗎——”白袍僧手剛搭到佛龛門上,身後就有一股巨力将他掀開,青陽将白袍僧摔開的同時,狠狠劈向佛龛。

佛龛中定是鬼王,遇到鬼王,殺!

然而他的手掌并未觸及到佛龛的木門,反是推到人的皮肉,一位長老猛地沖上來,竟直接擋在佛龛面前,随着千鈞之力,佛龛碎了,那長老也跌入佛龛中黑魆魆的怪物懷中:“休想……傷我……佛!”

“你瘋了,你佛去非洲曬太陽了黑成煤炭?!”青陽還想把人往外拽,那長老卻是毅然斬斷自己的手臂,直接将自己送進鬼王口中,“你——眼瞎不能耳也聾啊!你們老大都說了這是鬼王!”

“這是未來……佛陀……這是彌勒……”長老掙紮着說完,整個人便陷入黑泥之中。

白袍僧掙紮着起身,看神龛被打碎,不禁目眦欲裂,暴喝一聲。

那神龛之于鬼王,就如同牌位之于神明,栖身之所被打碎,鬼王力量自然被削弱。

白袍僧搖晃着站起身,臉頰處浮現點點黑斑,和佛龛中溢出的鬼王一般顏色:“真空家鄉,無生老母!”

“哄——”一尊極為詭異、身分兩半的黑色佛身拔地而起,左半邊一臉開懷大笑,肚兒渾圓,正像是彌勒佛,右半邊面容肅苦,眼神毒辣,卻是白蓮教所尊崇的無生老母。

白袍僧請佛上身,加持之下佛身具象竟與十丈法陣同高。本身這伏擊點便在山路之上,白袍僧這一加持,單是擡腳都差點踏碎半座山脊。

白袍僧:“你去死啊!!!”

青陽舉着三清鈴護住山脈,咆哮得比白袍僧還厲害:“有腳氣啊!!!”

也就是此時,半空中竟傳來梵音陣陣,一朵金蓮自西北飛身而來,其上端坐着一個老和尚,面容蒼老慈祥,身披紅袈裟,頭戴毗盧冠,手中拈一串佛珠,随着撥動,念出句句經文。

青陽和五靈公幾乎同時開口:

“好像老唐僧!”

“這和尚只差一相成佛!”

老和尚還蠻平易近人,遙遙對着青陽的方向說了句:“高估了,高估了,還差兩相。”

聲音雖遠,猶在耳邊。

也就是在這說話間,老和尚已坐蓮落地,口中持咒,念了句無常偈:“生滅滅已,寂滅為樂。”

金蓮頓開,持托着老和尚飛身而起,于半空中呈現觀音千手千眼的金色法相,其中幾臂拽住那黑拼接佛的手臂,一下将白袍僧的黑色法相抛上天空。

白袍僧怒喝着反拽住老和尚的金色法相,一黑一金二法相在空中打得你來我往,将将相持。

青陽呆呆地看着天上的金法相:“……”

五靈公一時間危機感油然而生:“小金貴啊,這有啥好看的,你要是請神也不比那老和尚差。要不是佛種着實和我們道門不對路子,這白禿驢早沒了。”

青陽留下了垂涎的口水:“你們看見沒有,是千臂耶……”

确認過眼神,是我想要的和尚。

戰場瞬息萬變,青陽只說了一句,就折身繼續拈起三清鈴,化音波為刀刃,向已經從佛龛中爬出的鬼王砍去。

也就是在這時,最讓青陽難以接受的場面出現了——一個又一個長老,分明并未受佛種控制,卻接二連三地撲向鬼王,喃喃着“真空家鄉,無生老母”,将自己的肉身和生魂獻祭給鬼王。

還在和白袍僧激戰的老和尚當即厲聲唱了句:“唵摩愉啰訖蘭帝娑嚩诃!”

此為孔雀明王咒,佛咒剛落,自天空便俯沖來一只龐然孔雀的金身法相,孔雀張開巨口,穿過無數人鬼,在法陣盡頭一個仰身飛沖,喙再一張,數千黑色的佛種懸于雙喙之間,在所有人鬼的注目下,被吞噬殆盡。

也是因為抽神請了孔雀明王法身,老和尚不慎被白袍僧的黑拼接像擊中,法相頓時有些潰散。那拼接佛還尚覺不足,竟反身一低頭,将地上鬼王吞之入腹,法相更加凝視詭谲。

但此時,佛種皆除,胤祉從操控中恢複神智,第一時間大喊:“就是現在!”

攻擊張雙迎和高法師的人一停下,陳圓圓就歡呼着伸長白紗,卷起那十箱財寶:“撒錢喽——”

被控制的人鬼大多數只是普通苦命人/鬼,沒有胤祉反應那麽快,只是聽到“錢”這個關鍵字,本能地齊刷刷地擡起頭,還沒搞清楚一切是怎麽回事,自己是不是應該繼續為白蓮教的兄弟姐妹們拼命,漫天的金元寶、紙錢、碎銀、銅板就撒了下來。

胤禟視人心如視己心。這錢撒下去,原本浩浩蕩蕩的白蓮教大軍,頓時變成撿錢大軍,長老們又以身飼鬼王,鬼王又被黑拼接佛吞噬了,整個龐大的教團單單只剩下白袍僧一人。

都城隍廟的道士們将法陣合攏,把這非凡人能對抗的戰鬥隔絕在法陣之外,天空中,金色的千臂菩薩法相被又強大幾分的黑拼接佛捶打出幾條裂縫。

青陽淩空踩着法陣,上前幾步,手持三清指,念咒請師祖上身。

兩尊十丈高的法相之間,一尊幾乎頂天立地,以至于甚至看不清其容貌的法相擎天而起,單是手掌便有那黑拼接佛兩倍高。

高道長在底下持陣,牙齒都開始打架了:“這這這這——”

張雙迎趁機洗腦:“所以說嘛,平時青陽道友來打秋風,打打就是了,咱們不虧。”

青陽請了師祖上身,身體就任師祖操控了,彎腰去彈那黑拼接怪的時候,青陽還咂咂嘴,感覺嘴裏酸酸甜甜的。

唔?請神上身還能嘗出剛剛神明吃了什麽供奉?這不青梅糖水麽。

神明之高,肉眼瞧不清,即便彎下腰,高道長也只能瞧見一條手臂從雲層中伸下來,并指成刀,極為霸道、毫不給反抗機會的将那黑色拼接佛劈做兩半。

正所謂一力降十會,恐怕也正是此意。

高道長馬上轉頭對旁邊陣眼上的知客說:“我覺得,反正咱們都城隍廟家大業大,薅薅就薅薅。”

知客:“……”

說話間,天空中的三具神明法相都已漸漸消失,青陽看到老和尚力竭墜落,本還想跑過去接一下,哪曉得他的身體竟還不受自己控制,反倒是反方向一飛,落到那生長着野芙蕖的潭水邊。

方才法陣起,不少蓮花被靈炁折傷,幾朵掉落在潭邊草地上。

青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體在蓮花邊轉了幾圈,半天挑出一朵開得貌似最好看的,對着潭水,往發髻邊一簪。

青陽:“……”

師祖的得意尚能傳達到青陽心間:你給我做糖水,我給你簪花。

青陽:“…………”

謝謝,但是這種答謝不需要……

老和尚這都沒摔死,堅強擡起手豎拇指:“好看。”

青陽:“……”

白蓮教衆或被剿滅,或被俘虜,被都城隍廟的道士們嫌棄地排擠在外的侍兵們總算能進陣了,九皇子和已經歸魂的三皇子帶着自己的侍衛們羁押妖僧,還在戰場中搜到一本名冊,上面記錄着白蓮教在秦淮潛伏二十年,如何一點點和官吏們搭讪關系,最後勾連上的。

“這真是意外之喜!”胤祉翻看着名冊,眼底閃爍着喜悅的光澤,“這樣一來——我就有更多時間去找先生長聊了!”

胤祉也沒說哪位先生,青陽都沒想到胤祉打算找的就是容兒:“這些教衆裏有很多都是普通百姓,因為日子太苦,人也愚昧,才受到蠱惑。聖上會怎麽處理他們呢?”

胤禟撇撇嘴道:“當今聖上一向是以仁治政,這次受牽涉的百姓太多,全部斬首怕是不妥,我估計,皇阿瑪最多會打發這些百姓流放,或是做苦力吧。總之肯定是以教化為主。”

“沒錯,這上頭的才是重頭戲。”胤祉撣了撣名冊,仰頭看天,“還有,活人我們能管,這些陰魂要怎麽辦?”

“自然是超度他們了。”一道慈祥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冒出來,剛剛還在地上爬不起來的老和尚,居然沒事人似的合掌過來搭讪了,“這位小友,老衲的佛珠是不是在你手中啊?”

“嗯?”青陽一驚,“你就是那個,給圓圓念珠、一心想要度她的唐僧?”

老和尚:“……?”

老和尚摳摳光頭,納悶:“老衲法名絕明……”

正說着,陳圓圓恰好滿臉痛快地拖着空箱子回來:“東家,灑別人的錢真是——卧槽,老和尚!”

絕明眼神一亮,立馬就沖着陳圓圓過去了:“施主別來無恙,且聽老衲一言……”

陳圓圓花容失色:“啊——你不要過來啊——我是不會放棄我的銀子的!!”

陳圓圓抛開空箱轉身就逃,絕明立馬跟了上去,顯然在場的所有人加一塊都抵不上一個陳圓圓的重要性。

“那唐……絕明,不會是觊觎我員工的美色吧?!”青陽懷疑地想要跟上去。

“那倒不是。你可聽過八相成道?”張元伯說,“佛門有不少法子能成佛,其中釋迦牟尼走的路子便稱為‘八相成道’,這和尚卡在第七相,也就是說法度生,哪曉得選上了陳圓圓,這怕是有的度。”

“……”青陽已經開始為絕明老和尚默哀了,就陳圓圓這種賺了大把大把的銀子,也愣是要住免費牆頭、蹭鳌拜香火的,讓陳圓圓放下對銀子的執念,恐怕難……

劉元達畢恭畢敬地代為捧着小泥像,思忖了一下:“這和尚可能是上個月沒找到陳圓圓,結果卻意外發現了白蓮教,所以今天才會出現的吧,明明現在不是十五。”

“嗨,管他的呢。”青陽确定自己的牆角非常牢固,不可能被挖,便豪爽地一甩手,“先讓我薅……不是,幫地府度化些陰魂。”

青陽念動咒語,想招來三屍神書寫功德冊,然後再将這些陰魂送下去,連念了三遍:“……”

“不是吧!”青陽震驚了,翻翻雙手,“難道是我剛剛請師祖上身,消耗了太多法力嗎?可是我沒感覺啊!”

鳌拜嘿嘿嘲笑着飄過來:“也有別的可能呢,比如你的名聲已經深入三屍神心,大家寧死不從………且讓老夫想想啊,上次你還去了趟京都,不知道三屍神之間是怎麽傳遞消息的,或許世上所有三屍神,都知道有你青陽道長的存在了吧!”

那怎麽行,這麽多陰魂還等着輪回呢,而且他還有羊毛要薅,青陽扶扶髻邊白蓮花,慘烈地往劉元達身上一撲,對着劉元達手中小泥像:“師祖——三屍神嫌棄我——”

全場寂靜須臾,下一刻,上萬三屍神如下餃子般驟然自虛空中掉落下來,像是被誰強抓來的,哭嚎得非常慘烈:“不要啊——”

然而青陽已經看向下一個薅羊毛對象了:“二位皇子,今日我出手之事,希望不要和其他人提及,有人要問,只說是都城隍廟的道士幫的忙就好了……唉。”

說着說着,青陽不禁嘆了口氣。

他講是這麽講啊,只希望康師傅家的家務事能夠遠離他,可是越來越多的葫蘆娃跑到他的道觀來了!

張雙迎沒想到還有這種天降餡餅的喜事,高興之餘又很是過意不去,尤其是青陽最後還嘆了口氣。

張雙迎正想問青陽為什麽事發愁,都城隍廟能不能幫忙,青陽就轉過臉對張雙迎道:“你也不用過意不去……如果真的良心難安的話,這次都城隍廟的酬勞就分我一半叭!”

張雙迎:“…………”

胤禟:“……”是你沒錯了,慣會刮人油水的惡鬼。

正內心吐槽着,胤禟就看到青陽的目光緩緩從張雙迎身上挪過來…………

胤禟:“先前那五箱碎銀、五箱金元寶,侍衛們都已經拿回來了,全捐給青福觀做香油錢!”

胤禟心中忐忑地細細揣摩青陽的表情,似乎是露出了滿意的神情,松了一口氣的同時,胤禟又大感心疼,同時非常忿忿,推了他三哥一下:“你就呆站着啊!今天大家來,我破財,是為了什麽?都是為了救你!你一分不花?你有良心嗎?你午夜夢回,不會覺得心虛嗎?!”

胤祉:“……”

三皇子垂淚掏銀票:“我還以為跟老九你出來,就不用花錢了呢……這銀子,我本來準備買些上好的筆墨紙硯的……”

一邊說,胤祉一邊看向青陽,試圖讓對方感受到他的柔弱可憐。

然而青陽已經把銀票幹脆利落地抽走了,塞進衣襟裏:“獒兒今天幹得不錯哈!大顯身手,這隊伍總算有點正經陰兵的樣子了。日後可以考慮擴大規模。”

“……”鳌拜望着哭嚎的三屍神,不禁想:擴大什麽規模?

陰兵規模,還是薅羊毛隊伍規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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