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鳌拜本在影壁上歇息, 被胤禟這一聲叫得整個鬼一驚,脫牆而出,咆哮得比胤禟還大聲:“誰?誰?是哪個臭不要臉的鬼又要來分老夫香火?!”

鳌拜身上的陰氣何其霸道, 又受了青陽無數香火哺育,胤禟的陽氣瞬間被沖撞的跌破谷底,眼睜睜看着那紅眼怪物當真從牆壁上鑽出來:“……”

“……”胤禟閉上雙眼,無聲地往後一倒。

前有鬼,後有鬼, 既然無法反抗,不如躺下等死。

“主子!”後方的侍從們吓得趕緊沖來,扶胤禟的扶胤禟,接胤祉的接胤祉, 一時間道觀外吵成一團。

青陽本還在主殿為師祖供奉夜宵, 是他今晚熬了個大夜,掐着時間盛出來的青梅糖水,聽到聲音趕緊站起, 匆匆跑到門口一看:“怎麽回事?”

胤禟閉眼流淚:“有鬼……”

青陽疑惑地看看鳌拜:“是啊, 獒兒啊,你又不是頭一次見。”

“?”胤禟一下活過來了,“那獒兒為何故意吓我!我進門看到這影壁上醜八怪, 剛受驚,獒兒就從那裏頭鑽出來,我還當是那醜八怪出來了!”

“……死去啊!!!!”鳌拜的咆哮震徹雲霄,“你是不是眼瞎!那是老子的威武塑像!”

青陽汗顏:“有事說事,你身後這是……怎麽回事啊?”

青陽本來想問是誰的, 一看這如出一轍的命裏帶衰面相, 絕對是康師傅家養的葫蘆娃了, 青陽完全喪失知道身份的興趣。相比較之下,對方的生魂離體,看唇色、臉色已經僵白,再不及時喚回,怕有性命之憂。

胤禟急不可耐地帶着一大堆侍衛硬擠進青福觀,都覺得裏頭比較有安全感:“我與三哥受皇命,來秦淮辦事。今晚他下榻我的酒樓,住了本該我住的天字一號房,誰料到半夜我被喚醒,告知三哥生魂離體……”

胤禟都有點後悔為啥這次沒帶穆景遠一塊出門了,不然現在他還能和老穆互抱互泣一下,而不是抱着三哥冰冷的身體。

青陽皺着眉頭走到胤祉身邊,擡起對方緊握的右手:“這抓的什麽?……花?”

分開胤祉緊握的拳頭,一朵已經幾乎被碾碎的木芙蓉花落了下來,被青陽接住端詳。

“這是天字一號房裏配的木芙蓉啊,”胤禟也是着急心切,一直都沒發現這細節,此時靠近了思索,“三哥抓這木芙蓉幹什麽?”

這題很難解。首先他必須先知道關鍵題幹:摘花的時候,三哥帶沒帶腦子。

要是帶了腦子,摘花說不定是暗指什麽拈花一笑一類的,這勾魂之事或許與和尚有關。但要是沒帶腦子……

以胤祉的性格,大半夜的對月采花,悲春傷秋,也他媽很能說得通啊!

正急到就差抓耳撓腮,胤禟腦中突然靈光一閃:“等等,大師。我記得之前和大哥一塊兒來秦淮時,我們是在都城隍廟遇見的,那時候都城隍廟的道長就說,他們是在辦道場,招生魂。你說……這事兒之間會不會有聯系?”

事無巧合,倘若真是這樣,那這背後可能是個籌備已久的大局!

青陽面色一肅:“幸好你提前說了。如果真是有人處心積慮,那他一定在生魂身上動了手腳。打草驚蛇倒是不怕,只怕生魂遭殃。你三哥的軀殼就放進主殿,一會兒我布上法陣。獒兒!”

鳌拜罵罵咧咧地過來,嘴裏還在講:“老子就說那像不行……太威武了!你看看,差點都把活人給威懾死了!”

胤禟:“……”

真能睜眼說瞎話啊,我要是死了,那也是被你的塑像醜死的好嗎?

青陽将那朵木芙蓉給鳌拜供了:“這花你就佩在衣襟上。那人強勾生魂,一定還在秦淮,你帶上你的陰兵各處去巡邏,只裝作收保護費的樣子,如果真找到了三殿下的生魂,你就想辦法混到隊伍中去。”

說着,青陽便和侍衛們一塊,将胤祉冰涼的軀殼擡進主殿,又用丹砂布下了符箓。轉身準備出門的時候,一下撞上胤禟:“……九殿下你幹嘛。”

胤禟手腳都在抖,還強裝勇敢地大聲說:“我和大師一起去!”

媽的,這道觀門口影壁實在太吓人了,而且跟在大師身邊總覺得更安全。

胤禟變戲法一樣驟然抽出一堆紙錢,表面大義凜然,實則怕被留下地說:“放心吧大師,我肯定不會拖後腿的。幸好我早有準備,帶了好多紙錢、金元寶,真有鬼追我,我就一路灑錢,不信那些鬼有錢不撿!”

說着,胤禟一揮手,讓侍衛們又搬來了幾個大箱,打開居然全是紙錢、金元寶。

青陽:“………………”

這玩意兒,你不會帶了一路吧??

而且細數數,三箱,之前他幫胤禟辦事,也不過就是一箱銀子。

青陽不禁傷心地說:“為什麽你對我不像對鬼一樣大方呢?我也想撿錢。”

有的時候,人活着不如死了……

青陽之于都城隍廟來說,都是老熟人了。門口負責迎賓的知客看到他,都忍不住道:“又來啦?今天想薅點什麽?”

“你不要在我的信衆面前亂說!”青陽立馬義正言辭地指責,“是不是想搶我的生意,但我的名譽是不會被你這麽簡單诋毀的!”

張雙迎聽着聲音就出來了,聞言無語:“……青陽道友,進來說話吧。”

他看到青陽身後一大群打扮不俗的人,還有上次有一面之緣的九皇子,就知道恐怕是有事。

青陽也沒有和知客插科打诨的心思,一邊跟在張雙迎身後匆匆進廟,一邊直白地問:“你們這兒是不是最近接了不少招生魂的生意,都什麽情況?”

“……”張雙迎的臉色霎時變了,猛地停住腳步,然後加快了步伐,把衆人引進待客的迎仙亭,“道友為什麽這麽問,難道是又有生魂被勾了嗎?”

青陽點頭:“是,是三殿下的生魂。”

張雙迎的臉色更白了:“在此之前,已經去了八十條生魂,九九歸一,三殿下的恐怕就是最後一條。如果賊人要引戰,只怕就在朝夕——”

“——”

一道無聲地嗡響自天空傳來,如有無形巨掌,帶着不可抗拒之力,壓向地面。

皎月遮蔽,晦風四起,陰氣與鬼氣交織,令聚在一起的近衛們陽氣也驟然降低,一時間陰眼被開,只瞧見天空的陰雲哪是陰雲,分明是一道道鬼影,猙獰可怖的鬼臉依稀可見,生魂的、死魂的,聚在一起,沖着他們襲來。

都城隍廟的道士們訓練有素,一察覺不對立即行動起來,以張雙迎為陣眼,形成神明具象,擡掌與那襲來的無形沖力相抵。

“靠!說來就來啊!”青陽身邊也沒帶神像,只腰間有一柄三清鈴,連忙摘下舉起,清淩淩地搖起來,“形神相依,清心淨明,神世明正,救拔生靈……”

三清鈴汲取了龍氣,是極強的法器,青陽是想試試,既然對方都将陰鬼、生魂放出來了,那控制力自然減弱,他能不能直接将這些魂魄截下來?

“——”鈴聲之中,陰鬼與生魂齊齊發出極難形容的慘痛嚎叫,顯然三清鈴的強招反倒令他們分外痛苦。

“這邪道!”張雙迎怒道,“一定是還有蠱師在旁襄助,這些魂魄強招便會潰散!”

“你早說啊張道友!”青陽趕緊換了咒法,“天地自然,穢炁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

小小的三清鈴頓時散發出耀眼的青光,于鬼風襲襲中如破開混沌,猛地化作萬道細光沖向天空。

這咒是淨天地神咒,可度人,可殺鬼,可赦鬼,可度鬼,但在施咒者念到那句最關鍵的法言前,誰也猜不着對方要做的是什麽。

雖說之前強招魂魄,青陽是念到一半就因為陰鬼和生魂痛苦而打斷了,但這淨天地神咒既然念起來,那肯定針對的是鬼。

是殺,是度,是赦?剛剛已經試過,度鬼赦鬼是不可行的,那為什麽這道士還念淨天地神咒?萬一是殺鬼,那這些辛辛苦苦收集來的傀儡,豈不是全部白費?

敵方顯然也陷入了強烈的猶疑,天空中游動的鬼行動都遲緩了,等到青陽再往後念了四句,青光都快溢出都城隍廟結陣化出的神明具象擡起的手掌之外了,衆鬼才驟然得命,瞬間掉頭就撤。

張雙迎松了口氣,同時心也緊了起來:“沒想到他們來得這麽快,這次受打擊,只怕他們會遷移老巢,更加難找。幕後之人始終藏頭不露腳,又假托生魂的身份遮掩自己,算也算不到位置。”

胤禟剛剛一直坐在擡來的紙錢箱上,這會兒才緩過來,撐着箱子站起身:“要要要不然賭一把。”

“啊?”青陽不知道九皇子在插什麽嘴,剛剛看到鬼他連站都站不起來。

“……”胤禟揉了揉額角,還是下定決心,湊到青陽身邊,特小聲地說,“賭我三哥帶了腦子。”

青陽:“???”

你在說什麽瘋話,是不是剛剛被鬼吓傻。

胤禟思忖着那木芙蓉,總覺得還是另有含義,就是一下梗住了,他想不起來:“我看剛剛那些鬼的樣子,都神志不清。不知道有沒有辦法讓三哥恢複自己的神智?或許還能和我們裏應外合,好歹提供點線索。”

“……”張雙迎和青陽對視了一眼,“這倒可行。與尋常百姓不同,三殿下的心性,應該能在敵營中保持鎮定,至少不至于暴露自己。”

“那就燒些齋菜來,我做個加持。”青陽開始很反客為主地翻找起都城隍廟的丹砂、黃紙,“雖說祭祀活人挺晦氣,但總比變成死人了再祭好。”

“……”知客開始無聲地掀動嘴唇,顯然在暗自吐槽自己的預料果然沒錯,但還是依言去找夥房做齋菜。

不管怎麽說,對于青陽的能力,他們還是很信任的。

素齋很快被端了上來,為了抓緊時間,也不在意什麽味道了,炒個熟就端上來,青陽将符紙一沾菜葉,登時紙化為水,這就是将加持的符咒化成了符水,沁入到供齋中,再經由供奉,送去給生魂享用。

于是,某個泥濘潮濕的地下通道中。

原本還渾渾噩噩的老三胤祉突然:“哕!”

呸,什麽玩意兒淡而無味,還一股紙味兒,哕!

嫌棄作嘔的同時,胤祉也發覺——自己正身處一個不見光明的悠長地道中,不光是他,前前後後還有幾十號鬼兄弟,全都目光木讷,毫無生機地飄在原地。

胤祉一下毛骨悚然了,他立即回想起自己在失去意識前的記憶,難道這些鬼兄弟,也是和他一樣,被勾魂勾來的?

他還想趁着大家都沒意識,要不四下裏看看,隧道深處就傳來腳步聲,燭火一晃一晃的靠近:

“他娘的,麻煩死了。要不是為了喂鬼王,誰耐煩還特地辟個地方,将生魂和陰魂分開養。”

“要咱幹啥就幹啥,話多命短。”

“唉,今天晚上,本來大師是想趁着收集完八十一條生魂,在世人面前示個威,然後順理成章地煉成鬼王,一統陰陽。哪知道這裏都城隍廟的道士能力那麽強,心還狠。聽說最後那都城隍廟的道士都念淨天地神咒了!那咒念完,甭管生魂死魂都殺死啊!”

“難怪剛剛大師說什麽要趕緊撤退,咱們這麽長時間的心血,可不能一招付諸東流。還是等鬼王煉成了,再卷土重來也不遲。”

“快快快,把這些生魂拴上,咱們馬上上路!”

胤祉藏匿在衆多生魂中,也扮做毫無意識的模樣,那些來拴生魂的人,絲毫沒察覺到胤祉的異樣,更不知胤祉腦中正在飛快地開動思緒:

鬼神之事,要求助應該是求助佛寺、道觀吧?也不知道離這兒最近的是什麽寺廟,有沒有真本事……但這消息得趕緊傳出去,不然我這魂魄都被這群妖人拐走了,豈不是鐵定死翹翹?

夜色之中,胤祉模仿着身邊鬼兄弟們的樣子,一路跟着飄出地道。來到地表面,竟聚集了少說幾千人,為首的一個站在大石頭上,身着白色僧衣,以凡人之軀,竟背着一個看起來極為沉重、有他兩倍大的佛龛,號召鼓動了一番,就領着這幾千白袍人往西方走。

這地道出口就在荒郊野外,他們也不怕被過路人發現,就算是發現了,不能被度化就直接殺了便是。

胤祉心中發急,眼神已經落在不遠處那些陰魂身上,想着要不要搞點什麽事,突然前方就傳來一陣騷動,隊伍一下停了下來。

胤祉心不在焉,差點和前面的鬼兄弟撞上,小心地抻長脖子偷看。

只見路前方,不知何時走過一條長長的隊伍。隊裏的每個人都身着盔甲,手中或提陰間的燈籠,或持長矛武器,極為緩慢地橫穿過白袍僧引導的路前。

“……”白袍僧眉頭皺了皺,他确實挺趕時間,但看這陰兵貌似隊伍也不很長,等等就等等了。

哪曉得這隊伍走到一半,為首的陰将突然一個回馬槍:“生人?”

那陰将滿臉絡腮胡,鬼氣比任何一個陰兵都要重,陰恻恻地道:“陰兵借道,活人不還。要想活命,留下錢來!”

人群的騷動聲更大了,這些白袍人,很多都是對白袍僧有很高信仰的,幾乎當場就想沖上去幫忙教訓那陰将,被白袍僧伸手攔下:“不知天高地厚。陰兵借道,活人便是看見,也得大病數月,你還敢冒犯陰将?”

以白袍僧的修為,自然是不至于怕陰将的了,但這會兒不宜節外生枝,而且身後這些信衆,可還是他給鬼王準備的儲備糧呢,少一個都是損失。

白袍僧像模像樣地威嚴訓斥完信衆之後,便吩咐身後人拿盤纏,準備花錢了事。

遞金元寶給陰将的時候,白袍僧還忍不住打量:奇怪哦,可能這就是活的久,什麽都能見到吧。頭一次見陰将胸口帶個大粉花?陰将也愛佩花打扮的麽,但這個絡腮胡配花,真的好辣眼睛啊!

胤祉卻在鬼群中看了個分明,那花分明就是他在天字一號房裏特地摘下,給胤禟留訊的!

——是自己人!

胤祉迅速判斷了情況,仗着自己在生魂中不起眼,猛地發力,推動前方的生魂向那陰将沖撞而去。

為了防止生魂逃逸或者丢失,每個生魂都是被拴在一塊兒的,胤祉這一推,八十一條生魂統統撞向了陰将,那陰将立馬一橫手中刀:“呔!區區生魂,竟敢犯我!”

白袍僧一看這事兒沒法善了,只得放下佛龛,親自動手,本以為戰到最後,可能還需要召請未成熟的鬼王,暴露行蹤,哪知道那陰将似乎生前就是個沒大腦的武将,只知道直腦筋地打殺,被白袍僧夥同後頭的蠱師等同伴,下陰招制住了,也丢進了陰魂大軍。

一時間,白袍人士氣大振,随着白袍僧一聲呼喝,行進的速度更快了,白袍僧的同伴也在和白袍僧無語地交談:

“早知道是個沒腦子的,何必浪費那麽長時間,上來就抓好了。”

“哼,之前這陰将四處晃蕩,真是暴殄天物,現在加入我陰魂大軍,受我掌控,倒算是物盡其用了。”

“這陰将實力不俗,再加上你的操縱,定能戰無不克,成為繼鬼王以外,我教另一大助力!”

“……”卧槽,胤祉滿心都只有卧槽了,忍不住回頭看那陰将大兄弟,你來搞笑的嗎?

鳌拜其實也不耐煩搞這種潛伏的事,對上胤祉的視線,猛地翻了個白眼:看屁看,老子被迫來救仇人的兒子,還要裝作傻子,以為老子很樂意嗎?

在白袍人的鬼契之下,藏在鳌拜魂魄更深處的,另有一枚鬼契正暗暗發光,鳌拜就通過這鬼契和青陽聯絡:成了。

城隍廟中,被臨時清空的圜堂內。

青陽猛地睜眼,微微一笑:“抓到你尾巴了。”

張雙迎精神一振:“好,那我們趕快——”

“等會啊,”青陽一骨碌從地上站起來,“等我回去請個家長。”

都已經拿起法器的張雙迎:“????”

然而,青陽已經縱着比高師兄還要精純的縮地成寸之術,向着青福觀直奔而去了。

若是只事關錢財那無所謂,但人命關天,一絲一毫都不可出差錯。

那幕後之人既然能挑起這等事端,連都城隍廟也束手無措,只怕那邪教規模甚大,除了那八十一條生魂之外,還有很多懵懂無知的民衆受到蠱惑,等這戰一打起來,他們就是首當其沖的祭品!

青陽足下發勁:不論多少生命,定當竭力保全!

與此同時,青福觀中。

那書寫在牆上,原本普普通通,毫無存在感的“仙道貴生,無量度人”,竟憑空發出熠熠青光。

某位本半盤膝懶散坐在三清神像頭頂,閉目慢慢綴飲着青陽供奉給他的青梅糖水,院中青光乍亮的瞬間,他的雙眸一睜:“……”

五位靈公受青陽供奉,也與被他們認同的供奉者心意相通,此時感受到青陽傳遞而來的堅定信念,也自牌位上接連現身。

他們從偏殿中走出來,眼神複雜地看着熠熠生輝的八個大字。

當初剛入觀的時候,迎面瞧見這句,他們還當是嘲諷,畢竟初次見面的時候,青陽就是以這話來哄他們的。但如今,看着這因信念深刻,而從平凡墨字,逐漸入牆三分的“仙道貴生,無量度人”……

“哧溜……吸溜溜吸溜溜。”

五靈公:……嗯,嗯??誰啊!!這種時候發出這種聲音,破壞氣氛!

趙公明憤憤地循聲一望,就瞧見主殿神像之上,某位正舉着承裝青梅糖水的碗,努力倒裏頭的果肉,那吸溜溜聲就是使勁吸果肉發出的。

五靈公:“…………”

可惡……!青梅樹上青梅果,酸成青梅只有我。

青陽取了小泥像和牌位,便匆匆回到都城隍廟,前後不過半盞茶時間,高師兄都驚了。

不過這時候顯然不是誇贊或者交流經驗的時候,青陽通過鬼契和鳌拜聯系:“能不能探到,他們準備去什麽地方,途徑何處,哪裏最适合設陷?”

鳌拜的話細細碎碎從鬼契傳過來:“屁個設陷,老子當年被封為大清巴圖魯,靠得就是正面對敵,一身血肉,真槍實刀拼來的……啥?你小子說啥?……”

鳌拜和青陽扯掰到一半,又突然冒出句沒頭沒尾的,顯然是被另一個人打斷,傳回來的聲音開始斷斷續續的,能通過內容拼湊出對方應該是三皇子胤祉:

“……什麽淫胃陣、合遂陣,你小子能不能說點好玩意兒,去去去,回你的生魂那兒去……啥,你已經偷了個陰魂頂替你了,你他媽怎麽頂替的……哦,換衣服遮蔽氣息……”

青陽給聽不見鬼契的衆人複述了一下,胤禟喜過望外,忍不住一拍大腿:“賭對了!三哥這會兒有腦子!”

“……”青陽無語,“獒兒啊,你既然聽不懂,就直接問三殿下,在哪裏設埋伏最好,千萬別擾生人。”

鳌拜又細細碎碎傳了些不成句的字。

青陽:“??獒兒?獒兒?”

什麽鬼,這鬼契還會信號不良嗎?

胤禟剛剛還興奮呢,現在又直着眼神坐下了,抹了一把臉:完了,這腦子又沒了,肯定是被獒兒刺激到,死腦筋地非要給獒兒解釋清什麽陣法為啥在哪設限。

這也就是仗着那些敵人徒步,走得慢,不然哪有這個時間給他耽擱。

觀裏的人又郁悶起來,等待鬼契重新傳來完整的話。

胤禟比這些商量着要用什麽道法、哪種法器才能不傷魂魄的道士們還要無聊,無事可做地在都城隍廟專門用來接待香客、供給觀賞的迎仙橋、迎仙廊漫無目的地亂逛,逛着逛着,目光落到一處,腳步戛然而止。

那是橋下水波上随風擺動的粉荷,因為時節的關系,有些凋零。

粉荷,荷花,蓮花……水芙蓉!

胤禟眸光瞬間變冷,如寒刀覆雪。

他突然明白兄長留下的木芙蓉是什麽意思了。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芙蓉落土為木芙蓉,生于水為水芙蓉,水芙蓉乃是蓮花之名,拈花又是佛教典故,胤祉分明暗示的是——白蓮教!

這佛宗教門源于唐宋,卻在元朝起就發展成不穩定因素,一直到清朝,仍舊不斷滋事,屢禁不止。

敵人是白蓮教的消息,或許對于此時的青陽、張雙迎來說沒有幫助,但對于胤禟來說,其一,這是他大清的心腹重患,既然發現,勢必鏟除,其二……那白蓮教,蠱惑的不都是一些愚民百姓麽?诓騙這些可憐人,為他們賣命,為他們赴死。

胤禟商海中沉浮,結交甚廣,最通透人性,收斂了眸中寒光,轉頭對身邊侍衛低聲吩咐了幾句,才沉穩地踏步,回到圜堂中去。

青陽已經徹底放棄鳌拜的腦子了,直接叫鳌拜當轉達器,和胤祉溝通起來,同張雙迎一起,三人定下了圍剿的地點與計劃。

最後的最後,青陽還語重心長地通過鬼契叮囑鳌拜:“獒兒啊,用自己的腦子思考多累,你直接聽三皇子指揮不香嗎?他動腦,你只管帶兵打架,再現一番生前風光。”

這時候,胤禟派出去的人,也擡着一個又一個大箱子回來了,陸陸續續足足十箱。

胤禟将箱子逐一打開,整整五箱的碎銀,五箱的紙錢、金元寶。

胤禟嘴邊笑容有些冷:“我也沒有捉鬼的能耐,諸位道長圍剿的時候,盡管将這些拿出去使。”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有錢尚能使鬼推磨呢,他倒要看看,這白蓮教到底有多佛心堅定,能橫貫數百年而不衰!

然而,這還沒開始挑撥白蓮教的人呢,青陽的眼睛就已經定在那五箱碎銀上了,竟不禁:“……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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