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所謂車禍

其實莫言己的潛臺詞應當是這樣的——

大膽妖孽，勿要狗眼看人低！這種東西跟本教主的輕功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麽！

可是他人理解不了莫教主的語言境界，例如本在一旁喝水的少年立時控制不住地噴了莫言己一臉的七喜。

“噗——哈哈哈哈……”

“不……不好意思，這孩子從小就這樣。童言無忌，童言無忌……”莫非急忙掏出紙巾替莫言己擦臉，一邊解釋道。

少年一抹嘴角，一雙大大的貓眼盯着莫言己，“小鬼，你是覺得自己對付場上這些家夥綽綽有餘？”

對于方才噴了自己滿臉泡沫飲料卻不致歉，莫言己已經将這個貓眼小子列入了“人渣”行列，而現在他居然稱呼自己為“小鬼”……根據這個世界的歷史，他至少已是千年高齡，居然被一個還未及冠的少年叫成“小鬼”……

“怎麽，你覺得我不行？”莫言己轉過眼，斜斜地與其對視。

“嗯。”少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回答得毫不猶豫。

于是就有了以下的發展——

“這是新人練習用的5賽車，采用的是無級變速發動機和1：1的方向盤了。速度雖然不可能和比賽用的引擎相比，但是安全問題卻大大地降低了，來這裏練習的孩子家長都很放心。先生，您是想讓孩子練習多久？我們這裏一小時收費五百元，如果您還要借賽車服的話要另加五百元。”

情況已經不是莫非所能控制的了。他想起自家兒子從小便對任何事物都提不起興趣，不是語文老師大誇他是古詩詞天才，就是數學老師恨鐵不成鋼，可無論是褒是貶，莫言己都無動于衷。表情都沒有變過，而這一次，莫非卻分明看見他臉上劃過了不同以往的神色。

他一咬牙，背過身去便翻起皮夾，然後深呼吸沖莫言己微笑，“言己，你想玩多久？”

“不知道。”

“你喜歡開車麽？”

“不知道。”

“這要花你很多錢？”忽然，莫言己回頭。

“啊……只要你喜歡，喜歡就好。玩一次的錢爸爸還是有的，你不用擔心，嘿嘿。”莫非常年幹體力活，皮膚被曬得微黑。雖然早已不是當年青澀的少年，但二十七歲的他卻仍舊笑容腼腆得如同孩子，只是眼中堅定的光沉澱了時光的凝練。

“嗯。”莫言己摘下鴨舌帽，暖風吹過額發，微微迷離了人眼。他來到藍眸男人的面前，“喂，要不要和我打個賭，如果我将這東西駕馭得讓你滿意，今天的一切費用由你來請客；如果半個時辰後，你不能滿意……”

“如果我們不能滿意，你又能如何？我們不要錢，也不需要你們纏着回報什麽。小鬼，這從一開始就是場不公平的交易。”少年攔截道。

“言己，不要……”莫非話還沒說完。下一秒，卻感覺到一雙細嫩的小手輕輕拍上自己粗糙的手背，溫潤中帶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有多少年了……沒有被這樣一雙手輕輕安慰過，告訴自己一切都會過去的。

在莫非失神的時候，莫言己就拿了莫非的手機撥了110——“喂，是抓惡人的警察局麽？這裏是XX賽車場，有一對父子在這裏行騙……對，一個大約二十多歲，一個是孩子，是，他們約莫一個小時後會重返這裏，對，那麻煩你們到時候來抓人了。嗯，謝謝。”

摁下斷話鍵，在其他幾人驚異的注視下，莫言己道，“如果你不能滿意，我們就只能借宿牢獄了。”

“哈哈哈哈……小鬼我跟你賭了！”少年笑罷，一雙眼遽亮地緊緊注視着莫言己，整個人如同天生便注定光彩奪目的啓明星，張揚又嚣張。

那個藍眸的男人卻若有所思地盯着莫非，“你是這孩子的父親？”

“啊……嗯。”

“你……看上去很年輕啊。”

“大概因為我是娃娃臉吧。”對于自己的狀況，莫非并不想多做解釋。

“你的兒子很有主見。”

“嗯，他……很懂事。”說起自家兒子，莫非欣慰地微笑，對男人露出一雙可愛的酒窩。

“他要打賭，你同意？”

“噢，我不太同意。”他說，“但我相信他。”

戴上頭盔，莫言己便覺得呼吸厚重，幸好他上輩子習武，便也能夠很快習慣。

小型賽車俗稱卡丁車，車型偏小，人一鑽進去幾乎就不能有所動作。他在街上看過那些四輪怪物，知道人只要坐進去，握緊圓形的方向盤，再輪流踩幾個東西車子便能動起來了，但這個四輪怪物似乎有些不同。

他的視線随着車身而變低，眼前的賽道逐漸放大，滿場的引擎聲仿佛近在耳畔，伸長腿便能蹬到兩個踩踏器——剎車和油門，除了這些，能夠控制這輛車的就只是身前這個方向盤了。乍一看似乎比起普通的四輪怪物簡樸多了，但是當引擎啓動，整個車子就像沸騰了一樣！

“你就這樣坐着不要動，我會在後面推你入道。在那個轉彎處你舉手示意一下，你就可以正式進入賽道了和其他車輛一起跑了。”管理員一邊解釋着，一邊在後面奔跑着推車，“踩油門！去吧！”

助跑過後，管理員便放開了手。

莫非緊張地看着莫言己的車子緩緩跑了起來，然後緩緩地，緩緩地……停了下來？！

“你踩的是剎車！不不，你要踩的是右邊的油門！”

管理員苦笑着糾正莫言己的低級錯誤。在一旁看着的另外三人表情各異。

莫非紅着臉在後頭大喊，“言己不要怕，用力踩下去！”

“孩子他爸，賽車不是踩了油門就能跑得快的。”藍眸男人看着莫非紅撲撲的臉笑道。

莫非一時語塞，他本就不懂這些，家裏只有輛去年剛買的電子自行車，莫言己還從來沒騎過，更不要說開車了，還是賽車。但說出口的話怎麽能夠收回呢？

如果說數學和計算機是莫言己在這個世界遇見的最難以理解的東西，那麽賽車，就好像是連接從前與現在還有未來的鑰匙，他覺得陌生，卻又對那種速度再熟稔不過。

“直線上你可以全力踩油門，但彎道上就要踩剎車了，這兩點絕對要記住，知道麽？”管理員看着這個漂亮卻似乎不甚聰敏的孩子，無奈垂首搖頭。

“來，我再推你一次！”

莫言己能夠感覺到風在身體兩旁漸起，然後變得狂烈。在快要融入風中時，身後猛地一輕，緊接着他再也沒有弄錯方向，準确地踏準了油門。在将要進入賽道時，舉起了左手，揮手示意。

“這個起跑還不賴。”管理員評價道。

“嗯～是麽？”少年懶洋洋地挑高尾音。太明顯了，明顯到看見他們的第一眼就能确定這兩個父子從來接觸過賽車。他們的表情和眼神都太缺乏賽車運動特有的激情了。

賽車，其實是會上瘾的。

兩旁的景物快速地向後退着，道路在眼前不斷擴大、伸展，綿延無盡。置身于此便忽覺自身的渺小，但又覺得只要能夠更快一些便可連接整個天地。

接近第一彎道，不知是因為熟悉了這個世界的規律還是将以前所見的記在了心裏，莫言己下意識地轉了方向盤。他入彎太早，便見後面另有一輛車從外側快速行來，幾個眨眼間便将他抛到後頭。

為什麽他能這麽快？

莫言己只顧着瞧別人，卻完全忽略了自己此時正在過彎。他只轉了方向，卻仍是忘了踩剎車，于是下一秒，他便直直地撞進了非賽道場地！而更糟糕的是，因為這是個發夾彎道，所以他繞了整整三百六十度，眼見就要連續撞向正在對面賽道上行駛的其他車輛——

“停下來！”

這已不是莫言己通過意志力就能控制的事物，他在瞬間頭腦空白，當他清晰地意識到這個問題時，周圍人的驚叫已經漸漸遠離，他的視野裏只剩下賽道、車距、甚至是細微的車輪角度……

“茲——”

作者有話要說：小型賽車，也就是卡丁車，被譽為F1的搖籃。

小劇場：

莫言己：本教主不僅知道110，還知道119。

貓眼少年：你還是快打12580吧。

莫言己：為什麽？

貓眼某：看你這麽傻，只能一按我幫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