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所謂技師

透過防護鏡，莫言己能夠看見許多人朝這邊奔來——

對面那輛賽車上的孩子神情呆滞，在看見自己父母的一瞬間便嚎啕大哭起來。然後被簇擁着離開了賽道。

“言己！你沒事吧？！哪裏有受傷麽？！”莫非緊張地上下查看着莫言己，然後将他的頭盔扯下，一把抱住莫言己，将額頭抵住他的額頭。

莫言己看着車後那一段因為疾速剎車而被拉長的車輪痕跡，接着轉過眼看見兩輛車只餘幾厘米之差的距離——原來并沒有撞上。

可為什麽眼前仿佛還能看見剛才那一幕幕快要毀滅的場景呢？

“喂，你怎麽不哭？被吓傻了？”貓眼少年一張臉遽然在莫言己眼前放大。

“別把你的蠢臉湊我這麽近。”莫言己說完便自顧自下了車。

少年一愣，但随即他對着莫言己的背影微微笑了起來。然後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面上已不見之前的清朗，取而代之的是沉着遠慮的冰冷神情。

“怎麽了，阿虔？”男人發現了少年的不同。這樣的面容他只在維修站裏看見過，那代表他身邊的某人認真起來了。雖然他對此很不解。

“沒什麽。”少年舔了舔嘴唇，“只是覺得這是個不錯的獵物。真想看看他墜入地獄時的表情。”

“幸好沒有造成車禍，你先好好安慰下孩子吧。”那邊廂管理員将車子推回維修站，拍了拍莫非的肩，示意他和莫言己說些話，不要讓孩子造成心理陰影。

可是還沒等莫非想好臺詞，莫言己卻已經重新站了起來。

“我現在可以回到車上了麽？”莫言己走到管理員身邊問道。

管理員吃驚不小，這孩子絲毫不對家長撒嬌哭泣也就算了，還甩開父親鎮定自若地對他提出想要繼續開車的請求——現在的孩子都這麽強悍麽？

“可……可以是可以。可是你确定現在就要繼續麽？”

“嗯。”淡淡地應了一聲，莫言己戴好頭盔走了出去。“我現在要坐哪一輛？”

“按規矩還是得要駕駛先前那輛的，但我們還不清楚那輛車有沒有出故障，萬一有什麽零件損壞，往賽道上一跑後果就不堪設想……”

“嗯，車架沒有損壞，引擎功率大約下降為98%左右，輪胎磨損18%左右。車身大概有些偏前下沉，不過沒關系我可以幫你調整。但即使是這樣也絲毫沒有任何安全問題，你随時可以重新駕駛這輛車。”

莫言己回頭就見那個貓眼少年正蹲在先前他坐的那輛賽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觀察着并用戴着厚手套的雙手觸碰輪胎等配件，然後便迅速得得出了以上的結論。

“……這位先生，”一個正準備檢測設備的人員有些惱怒地瞪着他，“這些東西不是你想得這麽簡單，我們要用電腦進行專業檢測，請你不要影響我們的工作好麽？”

“你們還要檢測？”少年站起來退到一邊，“可以。但我覺得結果和我的結論不會有多大出入。請。”

不多時，那頭正敲打着鍵盤的檢測人員忽然停下了動作，臉色不太好看。他有些不情願地開口，“車架無損。引擎功率下降為97.07%，輪胎磨損18.98%……”

“你……”管理員吃驚地看着一邊仍蹲在車子前面不停研究的少年。“你是誰？”

“他叫顏虔。”男人代替回答。

下一秒，整個車廠裏的工作人員都愣住了。

如果說沒有一個賽車迷會不知道2031年F1總冠軍顏翼天的名字的話，那麽他們也必然不會遺忘這位天才車手另有一個同樣被譽為天才的侄子顏虔。只是顏翼天因為駕駛賽車成名，而顏虔則因修理檢測賽車成名，他是個天才少年技師。其技術已然被同行認可為具有首席技師的水準。

不僅是車場管理員，就連莫非也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縱然不甚了解F1，但在這信息發達的世界裏，想要不知曉一些人的名字還真有些困難。

“那……那你……”莫非僵硬地轉過脖子看着從進入賽車場便重新戴上墨鏡的藍眸男人。

“噢，你想知道？”男人戲谑地看着莫非。身高的優勢讓他輕易地将手圈上莫非的肩膀，立時兩人的距離便被拉進了。

“我……我也沒很想知道。”莫非紅着臉瞥過頭，不讓男人的氣息萦繞鼻尖。

“是麽，那算了，可惜了這兩張票子。”說着，男人将不知何時拽在手中的兩張F1世界錦标賽上海站的門票給晃悠着重新放進口袋。

“你怎麽會有票子的？難道你真的是……”莫非不是沒有根據地臆測。恰恰相反，能夠和顏虔走在一起的……除了那個人還能有誰？這個答案簡直呼之欲出。但是下一秒，他的幻想就被某人無情撲滅了。

“其實，我是跟着顏大少爺混的，你知道，他那邊能弄到很多這樣的票子。我進價低，賣出去可就高啦……”

莫非當即臉一黑——原來是個黃牛？

也是，要真是顏翼天本人敢這麽大搖大擺地出來麽？還不被追了一群粉絲然後圍堵在某家酒店裏？

想通這些後，大大咧咧的莫非随即感嘆現在的社會混口飯吃的都不容易啊，連黃牛都要兼職少爺的保父。不知道有沒有另外加費用？

不等那頭的莫非得出什麽驚世奇論，莫言己倒是走到顏虔旁邊，“你會弄這東西？”

顏虔這次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自顧自鼓搗着那車，似乎已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了。不一會兒，他重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莫言己，然後微笑，“可以了。”

莫言己不作二想，由管理員推着車再次出發來到賽道上。

“不要害怕。轉彎的時候一定要踏剎車，方向盤也一定要轉過去。一時不适應的話就放慢速度，多試幾次就可以了。成功了一次後之後的彎道也就沒有什麽問題了。記住！一定不要害怕！”管理員不停地叮囑着，生怕這個孩子又做出什麽“壯舉”。

莫言己只是點頭，并不答話。這又讓管理員搖頭不已。

“去吧！”

舉手示意，重新進入賽道。

剛剛馳騁在直線跑道上，莫言己便覺得不太對勁。不是說賽車配件有什麽問題，而是覺得坐上車後沒有了之前的一種協調感。即使這種感覺很細微，但他還是能夠第一時間捕捉到。

因為他的感官比常人靈敏。

不多時，他便又重新接近第一彎道了。

其實很少有賽場會将發夾彎作為第一彎道。但這個賽場卻因為土地和場地的關系被迫将第一彎道建成了發夾彎。但沒有想到，這個小發夾卻讓賽場出名了。因為一出場便要轉過發夾彎，且在這裏争奪順位，這些都極具技巧性，所以許多有些賽車基礎的孩子更偏愛這個賽場。也因此，這個賽場平時接待的基本上都是老手。像莫言己這樣第一次駕駛的孩子甚是少見，很多新人都屢次栽在發夾彎上，怎麽也駕駛不好。出了些意外便不敢再嘗試。

所以，這家賽場打出的牌子便是“天才的賦予，發夾彎的挑戰”。

明明賽道仍然呈直線狀态，可就在這時，眼前的道路卻忽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那樣的迅疾。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現了方才差點撞車的情景，時間似乎也被無限放大，他甚至還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他猛地一眨眼，然後迅速地握緊方向盤、剎車，入彎！

莫言己這次反應迅速地同時做出了兩個動作。

本來，就基本操作來說，要過這個彎道，其實只要車手将方向盤轉向的時間長一些就好，但是在入彎的一瞬間，莫言己便清楚地感覺到車身開始向左傾斜！

這個彎道明明是向左的彎道，按理說，入彎時會感覺到車身的右傾，可他的車卻相反！

轉不過去！

因為車身的失衡而導致的左右牽引，在入彎時正在互相抵消。于是，原本駕駛在彎道上的莫言己卻感覺自己正在跑直線。

只轉過了一點點的角度，但對于一百八十度的發夾彎來說是完全不夠的。難道他又要失敗了麽？！

賽道上的情形場下的人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們只認為這個孩子又要轉不過發夾彎了，不過也是，這個孩子大概也才十歲，還是個新手，他又不是天才車手顏翼天，八歲就能在全國小型賽車B級少年組拔得頭籌。

在這個發夾彎，能一次性流暢過彎的新人絕對不超過五個。

這個孩子嘛……只能說對賽車沒什麽天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莫非：黃牛賺錢不？

男人：你猜。

莫非：肯定比我做苦力賺錢呀，要不帶我一個？

男人笑：好啊。先把身份證拿來。

莫非：幹啥

男人：此絕活不外傳。等咱倆領了證就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