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所謂堅韌不拔

其實今天他只是和顏虔來散心的。鑒于兩人的共同愛好就是賽車，于是就挑了這個賽車場看看，想不到就遇見了莫非父子。

當男人在這頭邪笑着的時候，另一邊的莫非卻是沒有看他。因為他在座椅上摸到了一本雜志，而這本雜志的封面人物跟眼前這個男人竟有七八分像——

如果他把墨鏡摘下，如果他把臉塗白點，如果他把頭發換成棕色的……

良久，莫非嘴角一抽，“給我簽個名吧，顏翼天。”

實際上，顏翼天的變裝并非很成功，但為什麽別人都認不出他了呢？關鍵就是他身邊帶了個顏虔。巨星逛街，不是裹得像土匪，就是一手拉着個美女。沒見過誰是帶着個半大少年出來溜達的，還故意弄黑了臉來溜達。

不過他實在沒興趣給遲鈍的莫非解釋這些。

“你兒子叫什麽名字？”

“莫言己。”

“今年幾歲？”

“10歲。”

“平時都玩些什麽？”

“看武俠小說。”

“有潛質。”

“你是在調查戶口麽？”

“不。”顏翼天轉過頭來繼續看小屏幕，“我只是覺得你兒子有點賽車的天分。他應該是第一次開車吧？”

提到這個，莫非頓時臉紅了，“對不起……的确是這樣。”

“沒有什麽對不起的。”說着他忽然笑起來，“我還要報銷你們今天的費用呢。”

見莫非一臉茫然，他繼續道，“不是和你兒子打賭了麽，我如果滿意他的成績就替你們買單啊。”

“你的意思是……你覺得我家言己做得很好？”莫非雙眼晶亮。

“所以我很想知道……”他轉過頭，将臉靠近莫非，“你兒子是不是對賽車感興趣？”

這時，顏翼天正好背對着方向盤，高大的身軀也正好将小屏幕擋住，所以他們沒能看見賽道上的莫言己漸漸停下了車，然後被簇擁着抱離了車子。

“嗚——”的一聲忽然響徹車廂，莫非被吓了一跳。怎麽這車裏都能聽見賽車引擎的聲音？正疑惑着就見顏翼天已經接起了電話。

你到底是該有多喜歡賽車才能将手機鈴聲也調成引擎聲啊？

莫非還沒腹诽完，就見顏翼天挂了電話，一張臉有些沉，“你兒子受傷了。”

莫言己的确是在發夾彎上超越了4號車，并且拉開了一段距離。但是……他終究還是只能看着4號車後來居上，然後将他越抛越遠。

然後莫言己便明白了，這段差距原來從一開始就存在。

想通了這點，他的手便無力起來。他沉默地舉手示意，然後緩緩入道。

最初沒有人發現他的不對勁，一群人只是簇擁着他，甚至場外的幾人也對他指指點點。直到管理員對他說，“孩子，出來吧。你幹得很棒！”

可是莫言己沒有反應。管理員以為他累了，正想伸手去抱他，卻感覺左手觸碰到的地方有些腫大。他立刻将莫言己抱到車外，然後一把拉開他的衣服——

所有見此情景的人都驚呆了！側腹部上是一整塊的淤青，可即使是這樣，那個坐着的孩子還是一聲不吭。微微蹙起的眉頭，因熱度而微醺的臉頰，唯獨沒有因疼痛而起的呻、吟。

“快！醫藥箱！把劉醫生也叫過來！”

管理員驚詫地看着莫言己。這小鬼傻了麽？他真的傻了麽？受傷了為什麽不說？！為什麽……不說……

為什麽？還有哪些為什麽？就是因為不想離開賽道吧，就是為了想要超越那輛4號車吧，就是不想服輸吧！

那邊廂賽場人員手忙腳亂，這邊的顏虔卻是手插褲袋，緩緩踱到莫言己身前。即使情況演變成這樣，有他的一部分責任，但他還是沒有開口道歉。他只是安靜地看着莫言己，看着他坐得高高的，甩着兩條腿來回晃，頭低垂着，不知在想什麽。

“喂，我剛才那個彎是不是轉得太過了？”

顏虔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對自己說話。

他蹲下身，伸出一只手擡起莫言己的下巴，就見莫言己的眼中閃過驚詫、不滿，甚至是寒意，但終究沒有發作。

“沒有。剛才那個入彎很漂亮。不是你的問題，是車子的問題。”

第一次，顏虔沒有用調笑或是冰冷的語氣對莫言己說話。他只是輕輕拍了拍莫言己的腦袋，然後用一雙淡淡的貓眼認真地看他，“如果有下次，我肯定給你最完美的設定。”

當莫非趕回賽場的時候，正看見一名醫生對莫言己做檢查。

看見自家兒子身上綁了厚厚的紗布，莫非不說話了。顏翼天以為這個年輕爸爸被驚呆了，正責備地看着顏虔，卻忽聞“啪”的一聲——

莫非沉着臉，第一次甩手給了莫言己一個巴掌。

“痛不痛？”

莫言己來到這世界後從來沒有人敢這麽對他。即使是小時候沉默寡言，被同學欺負時，他也會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但現在這個打自己的誰？不是武功高強的人，只是個普通男人，是替這輩子的自己把屎把尿的人，是有好東西都會留給自己的人，是工作累病了也不會吭一聲的人……

即使上輩子位居萬人之上，他也是一個孤兒，而這輩子終于不是孤兒了，周圍的事物卻都是陌生的。

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像莫非一樣對他這麽好。即使他每次做出的事都讓莫言己恨不得給他一刀，但不可否認，莫言己還是被這一掌打懵了。

“是不是很痛？”莫非依舊在問他。

莫言己回過神，擡起頭，瞪大眼睛。臉上沒有表情。他此時想的不是疼不疼的問題，而是在想要不要也對莫非來一巴掌。

“你為什麽每次都不說話？”莫言己一晃眼竟見莫非的雙手握成拳顫抖着，“小時候受人欺負不說話，學校受批評受表揚都不說話，連肚子餓了也不會和我說……你到底想怎麽樣啊？！”

最後一句如同爆發似的，莫非漲紅了臉吼了出來。然後跪在莫言己面前一把抱住他。

莫言己面對這一系列的變化第一次覺得無措了。他無意識地伸出一只手來，輕輕拍了拍莫非的背，“……你這樣抱着我，會更痛的。”

然後下一秒，莫非就跳了起來，扛起莫言己就問——“不好意思，請問醫院在哪裏？”

然而沒等莫非跑路成功，賽道另一邊的4號車也回來了。

下車，摘下綠頭盔，然後便大步沖莫言己的方向走來。

“你……入彎很厲害。這個技巧你練了多久？能教我麽？”那人問。

“也沒多久，今天是第一天開車。”

對面的人頓時臉部一僵。然後莫言己再接再厲，“那個不是什麽技巧，我就是想着想着就這麽做了。覺得挺順手。”

畢了，還問上一句，“你還有什麽問題麽？”

其實這些話莫言己都是很認真在回答的，因為在他的印象中便是自己輸給了這人。雖然結果已成定局，但不代表自己會放棄、認輸。他內心的驕傲讓他的話聽起來有些淡漠。如果他現在不是被莫非扛在肩頭上的話。

“等等！你們的醫藥費我來出好了。”

此時他們已經出了賽場，來到外頭的空場地上。莫非正兜兜轉轉都找不到車，茫然四顧着，便見後頭的顏翼天追了上來。

莫非對這人其實沒有惡感，甚至因為他是國際巨星而有點心生崇拜。他正糾結着，卻聽自家兒子一聲“哼”。

他只好不好意思地笑笑，“沒事，這還是言己自己的責任。醫藥費就不用了。而且剛才那個醫生說了，沒有大礙的。”

“他既然說沒有大礙就不要給他了。”顏虔在旁潑冷水。

兩人臉頰都是一抽。最後還是顏翼天從口袋裏掏出兩張F1上海站的票子塞進莫非手裏，“那不如來看比賽吧。”

“啊？”

“來現場親自看比賽，我會等着你們的。”說完，莫非就呆呆地看着顏翼天和顏虔坐進跑車裏，然後絕塵而去。

末了，莫非不禁嘀咕，“切，票子都送了不會載我們一程啊。”

臨近傍晚，陽光被染成金橙色，泛着悠遠的光。樹木仿佛都成了一副靜态畫。

“言己啊，你到底喜不喜歡賽車啊？”

這回，莫言己想了一下，說，“有點兒。”

“真的麽？”

“嗯。”莫言己點頭。

莫非随即一笑，露出酒窩“那好！我們去看比賽吧！”

彼時夕陽西下，斜影留長。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莫非：祝高考解放勝利了！

莫言己：神馬是高考？

顏翼天：你以後就會懂的。

顏虔：高三的同志們好好玩吧！

莫言己總結：高考是個神奇的東西～懂的人都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