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所謂計謀

當王琉回到自己的車隊裏的時候，劉浒看着他從車中飛快躍出，然後恨恨地摘下頭盔。盯着莫言己的方向就要走過去。

劉浒一把攔住他。

“老師！”

“你是小組練習賽的第一。”

“這我知道！可是……”

“16號麽。歐翎一開始就提醒過你要注意他。”劉浒居高臨下地看着王琉，淡淡道。

“那種入彎，即使注意到了，我也……”激動的話語說到一半便再也說不下去——那種入彎，即使注意到了，我也攔截不了他。

劉浒忽然摸着胡渣笑笑，“你不用去想怎麽超越他。一個最好的狩獵者就是去等待并發現對手的破綻。沒有人是無敵的。至于那小子的弱點嘛……”

而另一邊當莫言己回到自己隊伍的維修站時，第一輪練習賽也宣告結束。

他位列第五可以順利進入預賽。

當廣播裏播放着進入預賽的名單時，莫言己同時看到有些隊伍開始收拾起行李。有一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正掩面哭泣——他沒有哭出聲來，只是緊緊地咬着唇，眼淚卻不能抑制地流淌了滿腮。

“沒關系！你年紀還小，我們還有很多機會！”車隊裏的大人安慰他，卻仍是沒能掩蓋住他撕心裂肺般的不甘。

機會會有很多麽……不會的。

輸了就是輸了。以後的機會是以後的，現在就要坦然面對現在的結果。這裏是賽場，是莫言己熟悉的戰場，是一旦邁出就不能退縮的地方！

顏虔看着莫言己觀察了哭泣的孩子良久，然後面無表情地回身，坐下休息。于是越發覺得這個小鬼淡漠冷靜得不似常人。

“我還以為我會提前收拾包袱退職的。”顏虔走過去，遞給他一杯水。

莫言己擡眼看他，一本正經道，“其實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現在就回家的。”

顏虔總是覺得在莫言己面前，他的一切毒舌都是浮雲。

“你不用去看我的車麽？”

“還有時間，不急。”說着，不顧一旁莫非的窮扯硬拉，顏虔還是挨着莫言己坐下，“說起這個，你上回也是快要撞上別人的時候瞬間操控車子避開了要害……”

莫非在一邊靜靜聽着，此時忽然插嘴道，“你是不是想說我家言己反應特別好？”

顏虔緩緩挑過眼，似笑非笑地說，“不是特別好，是好得太不尋常了。像是……以前有過類似的特訓，像是天天都在緊張的生活中度過一樣。只有長年累月的經驗，才能練出這樣靈敏的反應力。”

莫非疑惑了，他可沒有虐待過自家兒子啊！好吃的好喝的都是第一時間奉上，連上廁所都怕他掉茅坑！

莫言己卻在一剎那揚眸盯着顏虔。而後漸漸頓下刺人的眼神，“不用你管。對你來說，我只要不弄壞車子就行了。”

“是啊是啊，每個技師都讨厭不愛護車子的人，可也同樣不喜歡用粗暴的方式地對待車子的人。你明白麽？”

莫言己擡眼看他。

顏虔剛要開口，他們的面前便出現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身影——那人朝他們微笑，仰起一下巴的胡渣。

“我是顏氏小型賽車培訓學校的監督隊長，我叫劉浒。”

見莫言己冷冷地看着他沒有絲毫表情變化，劉浒便将視線放到成年的莫非身上，并掏了一張名片給他。

莫非随即将手在褲子上擦了擦，然後笑着接過。

“小朋友，我剛才看了你的比賽。很精彩。”劉浒下意識地摸了摸下巴的胡渣，自以為和藹道。

莫言己只是看着他，不說話。

“小朋友不要怕，我是那個傳說中的4號車的隊長。”

莫言己繼續看他，不說話。

“剛才我們隊裏的5號車被你超越過去了，他有點不甘心呢。叫嚷着讓我來跟你交流交流。”

莫言己低頭，似乎在回想方才的比賽中有沒有5號車這號人物。

“你到底想說什麽？”顏虔攔過話頭。

見是顏虔，劉浒的笑意更深了，“原來是顏小少爺啊。”——這句話充滿了狗腿的味道。

顏虔眼角一跳，步莫言己的後塵，保持了沉默。

莫言己端正地捧了茶杯咽下一口水，終于開口道，“不要說多餘的廢話。你難道不覺得渴麽？”

短暫的沉默終于被廣播中的聲音給打破——

“請各位參賽選手注意。現在将要進行的是法拉利中國小型賽車少年選拔賽練習賽的第二輪。請車號後三十位的選手準備就緒。再播送一遍……”

就在這時，第二批選手已經按序進入了準備道。而在第一位的赫然便是歐翎。

莫言己不自覺地将視線放到了他的身上。

見莫言己在意起歐翎，劉浒笑笑，“歐翎是我們隊裏帶出來的三個人裏實力最強的。當然，你或許不這麽認為。”

莫言己眼角上挑，靜靜地看他。

因為車號是31，所以歐翎一馬當先地沖入賽道。他并不知道自己的隊長和莫言己幾人正在時刻觀察着他，他只知道他很遺憾地沒有在練習賽裏碰見莫言己……不然他可以更清楚地看清他的破綻！

咬了咬牙根。歐翎以從未有過的沉着兇猛的氣勢漂亮越過第一彎道，然後在直線上踩足油門！

“看見剛才歐翎的入彎了麽？”劉浒有些随意地指指歐翎的車。“和你有什麽不一樣？”

“太淺了。”莫言己立時答道。

“噗……”顏虔在一旁忍不住笑出聲來，然後搖了搖頭，“他的入彎技巧比起你剛才的入彎的确差了點，但他有你所沒有的東西。”

說完，顏虔對莫言己溫柔一笑。莫言己第一次發現，原來這個流裏流氣的小子也可以笑得這麽書生氣。

“看來顏少爺你和我的想法一樣。”劉浒眯眼笑道，“我只是想知道，如果這孩子能夠有更完美的技術配上你的設定，能不能超越我們車隊的孩子……那麽這次是你負責來開導他，還是我來為少爺你代勞呢？”

說着，劉浒還對着他微微鞠躬。

顏虔立時一臉菜色地答道，“我看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去檢查小鬼的車。教導他的工作就交給劉老師你吧！”

目送顏虔離去，劉浒的笑意更深了。

但莫言己并沒有看見，他的視線只牢牢地尾随着歐翎。他的行車線流暢迅速，毫不拖泥帶水，渾然天成。明明賽道上有那麽多輛車，但他似乎是馳騁得最随心所欲的那一個。

“他在駕駛的同時，感覺到的并不只有他自己的賽車，還有別人的……一絲一毫的變化都被納入眼中。而眼睛看不見的就用身體去感覺……”

“他駕駛的時候比你仔細多了。”劉浒這樣總結道。

“仔細？”

“就是小心。而你，全然不顧賽場上的危險因素，拼命地不惜一切代價想要達到更快的速度。這是不明智的。”

莫言己的眼神有一瞬的閃爍。

第二輪練習賽過了一大半，歐翎的圈速記錄一直穩居第一。他的行車技巧或許的确不夠突出，但他卻是最安定的那一個。似乎場上的那些撞車事件都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這究竟是為什麽呢？真的是因為他很小心翼翼？

“當然啦，光小心是不夠的。”似乎看出了莫言己的疑惑，劉浒眯了眯眼，“還要有瞬間判斷的天賦。當然，在這點上你做得很好。”

說着，劉浒笑着想要去摸莫言己的腦袋，卻被莫言己躲過。劉浒的手停在半空，表情有些尴尬。

“也就是說，即使我開得慢一點也好，只要更加謹慎、小心翼翼。行車時的狀态也就能更流暢？”

“對啊。”

“那真是謝謝你。”說完，莫言己回身就往自己的維修站裏走去。

劉浒一愣，第一次覺得小孩子也有這麽難懂的類型……比某些成人還要難以摸清——

“嘿嘿，老師謝謝你啊老師，來喝茶喝茶。”

一旁的莫非笑着就遞上一杯剛泡好的茶水。雖然劉浒自稱是想看看更加的完美的設定，但終究還是幫了一把自家的兒子。能不感謝一聲麽。

“不用了。練習賽快結束了，我也要回隊指導了。很期待和你兒子的比賽。”道了再見，劉浒才慢吞吞地回了自己的隊伍。

莫言己一回去就見顏虔一臉專心致志地鼓搗着他的車。

“你修車的時候是不是也很小心周圍？”莫言己忽然開口。

“這是什麽意思？”顏虔頭也不回就蹙眉問道。

“那個人說我的賽車太過魯莽。”

“哈，我想說的就是這個！”聞言，顏虔站了起來，脫下手套就要進行說教，卻見莫言己掉轉方向一個人走了出去。

“我知道了，不用你再來說一遍！”

看着莫言己的背影，顏虔不禁喃喃，“難道……生氣了？真是奇怪……”

“歐翎，幹得很好！”

看着歐翎保持第一的圈速結束了練習賽，劉浒拍了拍他的肩鼓勵道。

“老師，你剛才去跟那個16號說了什麽？”

王琉也走了過來，順便遞給歐翎一條幹淨的毛巾。

“老師你去過16號的車隊了？”歐翎不禁問道。

“哈哈，你們兩個都很緊張他嘛～”劉浒爽朗一笑。卻在一秒，雙眼微微沉下精光，“放心，下午的練習賽他不會再那麽嚣張了。我來預測一下好了，歐翎你會是第一，王琉是第二，而莫言己嘛……恐怕這次連第五也要保不住了……”

“為什麽？”兩個少年不解。

“因為他的最佳路線已經被我封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莫言己：坑爹呢，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有叫做“數學”的東西。

顏虔晃着滿分考卷路過。

莫言己：站住！為什麽你可以做到本教主做不到的事！

顏虔：慌什麽，這是別人的卷子……而且，你沒有聽說過，有樣東西比高數更讓人糾結麽？

莫言己：神馬？

顏虔面對鏡頭微笑：英語四六級，大學生的必備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