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所謂天才

在被調戲和反調戲後，莫言己和顏虔頓時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

還是顏虔首先認輸投降，出了休息室給莫言己找水去了。手插褲袋不爽地邊走邊嘀咕：怎麽搞得那小鬼被調戲很理直氣壯似的……

而那邊的莫言己自然不會老老實實待在休息室裏。待眩暈稍微緩解後便站了起來。他并不覺得自己虛弱到要別人照顧的地步。

走出休息室，便見天色更暗了。空氣也變得朦胧起來，連呼吸也覺得沉重。

張眼望了望賽場後邊的水池，見沒人便往那邊走去。

掬起一捧水就要往臉上撲去，動作卻在剎那停止——“你們想幹什麽？”

轉過頭去看身後的兩個人，莫言己揚起秀氣的包子臉，殷紅的嘴唇上下開合着。

王琉沒有想到莫言己的警覺度居然這麽高。他本是看見莫言己一人出來便決定悄悄跟在他身後，趁他洗臉時狠狠把他淹在水池裏，好好讓他嗆幾口水引以為戒。

可惜這個行動還沒付出實踐就被撞破了。此時王琉見莫言己唇紅齒白哪裏像身體不佳的樣子，頓時更加氣不打一處來。

“認識顏家少爺真好是不是？！”王琉性格火爆，冷笑着便沖開了嗓門，“有一點天賦很了不起是不是？！”

“憑什麽是你？！歐翎比你努力不知道多少倍！你知不知道？！像你這種人就不該來這裏！”

“像我這種人？”莫言己聞言不退反向前邁了一步，緊緊盯着王琉忽然微笑起來，“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

王琉一時吃不準反複無常的莫言己，頓時将話噎了回去。反倒是他身旁一直沉默的高個子忽然發話了——

“歐翎他如果輸了這場比賽将再也回不到小型賽車的賽場上來了。他們家無論如何也負擔不起他今後的賽事資金了。”

“所以？”

“所以像你這種有後盾又有無數次機會的黃毛小子根本不了解每個勝者背後的付出的辛酸！你知道用一輛二手賽車怎麽贏得全國比賽麽？！你知道背着老師通宵練習駕車需要多麽強大的精神力麽？！你知道退學後比賽失敗卻再也回不去學校的痛苦麽？！看你的駕駛方式就明白你不知道！你只會随心所欲，從來不顧忌別人，你就是個自私鬼！當你真正遇到強敵的時候你就會後悔現在輕而易舉奪得的勝利的！”

王琉閉着眼睛，似乎眼前出現了夏日的烈陽還有車隊裏無數人拼命的身影。他實在無法接受一個單憑一點湊巧的運氣和後臺的家夥竟然就将他們的努力都碾得灰飛煙滅！

這種不甘……這種憤怒就像是一只無形的手硬生生将少年的信念一點點撕碎。而他們卻沒有重來的機會。

現實總是如此殘忍，在人們最需要它的時候卻将一切都丢進無盡的深淵，而站在崖邊的人卻永遠沒有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這或許才是生活最愚蠢與殘酷的一點。

“言己沒事吧？”

見顏虔慢悠悠地朝自己這邊走來，莫非關切地問道。

顏虔抿了抿略有血跡的嘴唇，“沒有大礙，精神得很。補充點水分休息一會兒應該就好了。”

“是麽。”莫非低頭，手裏還緊拽着自己的手機，“修車的，你說我家言己是不是真碰了狗屎運啊？”

“你說什麽？”

“我是說，他真的有那麽天才？”莫非小心翼翼地問。

顏虔看着他，“你之前還不是對着自家兒子誇了很久麽，原來是唬人的架勢。”

“不啊，言己好我當然驕傲啊。不過開心歸開心，你說一個人活在世上也總是要有自知之明的。身為他的父親，我也要教會他這一點，不能讓他以後感到後悔。”

顏虔頓了很久，“他的賽車天賦可以說是千裏挑一的。這點我叔叔都承認了。不過說實話，天賦這種事情其實是很微妙的……”

說着，顏虔狀似痛苦般扶了扶額。

“你不是也被稱為天才？”

“嗯……我的事太驚天地泣鬼神了，兒童不宜。”顏虔将自己的事情簡單地一筆帶過，然後将話題轉了回去。

“你大約是沒有發現，莫言己在這場預賽裏可是真的拼了命的。”顏虔想起抱起莫言己的時候他連身子都在微微顫抖。精神和肉體的雙重壓力在這場比賽裏顯然是他人的幾倍。

莫言己不僅要繼續适應跑道和車速，還要在有限的時間裏琢磨出自己的駕駛方式，并且在極限的狀态下緊繃神經去更加深入體會入彎的技巧……

“總是來說他已經超越了一個十歲的孩子所能夠負擔的壓力了……所以或許在旁人看來，他是依靠運氣和一時的技巧獲得了勝利。因為他們難以相信他的毅力和精神，更加難以相信小鬼取得的成果……不平衡的心理會加速這種誤會。”

顏虔蹲在地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劃着圈。臉龐低垂，聲音暗啞。

“知道的都當他是天才，不知道的就以為只是個走了狗屎運的大少爺。嫉妒的人從來都不知道天才最初也只是個蠢才。”

“所以……你們是在嫉妒我？”

莫言己等着王琉安靜了下來，出口道。

王琉二人皆是一愣。

“如果是，就給我滾遠點。如果不是，就睜大點眼睛好好看看自己的比賽吧！在沒看清楚自己之前，也給我滾遠點。”

說完，莫言己慢慢蹬上水池邊的一個小凳子，站了上去洗了把臉。他洗得很用力，仿佛這樣就能将前世的記憶一起洗掉。那些痛苦的，悲傷的，無奈的……

永遠都不要去臆測他人的經歷與感受。因為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

他不想知道歐翎會怎樣，因為他不是歐翎。歐翎沒有把握好這場比賽，那是歐翎自己的錯，與任何人都無關。

但還是半大孩子的王琉不這麽想。他本要為歐翎讨個說法，可竟然像是個孩子般被比自己小上許多的小子訓了？！

他不能容忍，不能容忍！

而那邊廂顏虔和莫非的談話忽然被幾聲嘈雜給打斷了——

“嘿，那邊的三個小朋友打起來了！”

“誰？”

“就是顏氏集團的兩個，正在圍毆那個16號車的孩子……”

顏虔和莫非立時對望一眼——莫言己和人打架了？！

莫非一陣哀呼便撞開幾人朝事發地沖了過去！

“你別急啊！帶上鹽水！”顏虔在莫非身後奮起直追，卻不想莫非百忙之中回過頭來道——

“我不是怕言己被打啊，我是怕言己把人家給打了！我沒錢給醫藥費啊！”

從小到大惹莫言己的男生不在少數，但通常情況下都是被莫言己給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誰讓人家前世是教主呢，雖然是龍套的，好歹拳腳功夫和幾個小屁孩不是一個等級的。

可是當這回莫非趕到現場的時候卻發現是自家兒子被壓着打！

明明是一邊倒的局勢，王琉的臉上卻挂着更多的彩。而另外一邊的人則直接捂着腳趾頭直喊疼。只有莫言己雖然躺在地上被王琉壓着卻是雙手抱着腦袋一聲不吭。

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甚至連組委會都派了人過來。好不容易将王琉從莫言己身上扯開，莫言己卻仍然閉着眼睛躺在地上。

劉浒一看便道不好，立時拍拍莫非的肩，“真是不好意思，對不住啊。是我們隊裏隊員的不是，你們的醫藥費我來出……”

“老師，你沒看見，剛才這小子打人打得多起勁，一見人來就裝死，我……”王琉還在那頭嚷嚷，只得來一衆人不屑的眼神。被劉浒狠狠地瞪了一眼後只好将話往肚裏咽。

“這孩子有點脫水，力氣本來就小，怎麽和比他大的孩子打啊？”組委會裏趕來的女醫生見可憐的莫言己還不醒，立時不由責怪王琉道。

“醫生，我們言己現在情況怎樣啊？明天還能比賽麽？”

莫非抱着兒子死也不肯撒手。

“沒關系。這孩子很聰明護住了關鍵的地方，基本上沒受傷，你瞧，連漂亮的小臉也沒開染坊呢。估計喝點水，睡個一夜就好了。”

而小臉上開滿染坊的王琉卻無人來護理，只能憋着內傷站在劉浒身後。

在組委會對顏氏集團和王琉提出警告後，人們越發覺得莫言己這孩子是正義的化身。面對顏氏集團的堅實的實力勇往直前不說，還不畏強權，為信念獻身！真是可歌可泣啊！

而事實上——

莫家的休息室。

“哎，好睜開眼了，沒外人了。”顏虔将莫言己往躺椅上一扔便開口道。

只見莫言己睜開圓滾滾的眼睛，撐着自己的身體将自己埋在大椅子裏，然後取了桌邊的鹽水就喝了起來。一副怡然自得的表現。

莫非一手扶額，“言己，你不要吓我好麽。”

莫言己不回答，只是挑高眉毛看着顏虔，“你怎麽知道我醒着？”

“因為以前我打群架的時候，一看到警察來都是這麽做的。”說完便遞給莫言己一個心靈相通的眼神。

莫非覺得自己的教育主權就快要被這個修車小子給搶走了。

“不過你也打了王琉，這是逃避不了的事實。如果不會給你的比賽造成影響就好了……”顏虔有些不安道。

“什麽影響？”

顏虔搖搖頭，“沒什麽。對了，我剛查過天氣，明天……降雨率達93%。不用問都知道你沒有在雨中駕駛過，這下子我們又該倒黴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莫言己：傳說魔教有個叫郭美美的人。

莫非：霸占百姓良田不說，還到處炫耀。代表月亮人肉她。

顏虔：組織要負起責任。像是魔教教主之類的……要先讓我調戲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