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再見成殇（3）

一場大雨整整下了兩天一夜，不知道它究竟能洗掉什麽，鮮血？還是讓人毀滅的情殇？

一葉山莊大門緊閉，門前，東方千逸癡傻地站在雨裏，等待，可是他又不知道究竟能等到什麽，就算他死了，對一葉山莊而言，也都是毫無意義的。

“這世上沒有血菩提，有的只是我的命，你需要，拿去吧！”

此時，東方千逸才真正明白了汝嫣水兒的這句話，原來所謂的“血菩提”，就是汝嫣水兒的鮮血，汝嫣水兒的生命。

那時在崖底，他被汝嫣水兒救活以後，就發現汝嫣水兒很憔悴蒼白，他當時只當大劫過後，汝嫣水兒調理不佳，原來她是用自己的鮮血救活了他，他還傻得去傷她的心，傻得去誤解她的心意。

他甘願用生命去換取的救贖，最後，竟然是汝嫣水兒用自己的生命替他償還，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她這樣做。他恨，恨自己那晚為什麽沒有追出去，如果追出去了，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用水兒的命去換離兒的命，他絕對不會允許。

他還傻傻地報着僥幸的心态，等待汝嫣水兒取來了血菩提，再想方設法求得她的原諒，他東方千逸是混蛋嗎？不是，他東方千逸連混蛋都不如。

胸口的傷口還在不斷溢出鮮血，身體裏的鮮血仿佛要流幹了，抽幹了，痛，很痛，可是他就是要這樣感受着，感受着鮮血從身體裏一點點流失，感受着汝嫣水兒為離兒推功過血的每一寸痛苦，他這樣，遠遠不夠，遠遠不及，汝嫣水兒痛的萬分之一……他挺得住，一定挺得住，挺到見水兒最後一面，看她最後一眼……

大門緩緩打開，東方千逸空洞的眼眸隐隐掠過一抹希翼，想動，卻發現自己已邁不動一步，整個身子僵硬得恍若早已死掉。

一襲粉裙的秋姍纖手撐着雨傘緩步走來，靜靜駐步在東方千逸面前，雙眼紅腫，面容蒼白，神色恍惚，卻始終一眼不看東方千逸，“你走吧！你見不到水兒，何況……她也不想見你……”

“求求你……讓我……見見她……”一開口，才發現，聲音早已嘶啞得不成樣子，一句如此簡單的話語，東方千逸竟然費了大半天的力氣才完全說出來。

秋姍驀地一怔，緩緩将視線投向東方千逸，他胸口的傷口還在不斷溢出鮮血，皓白的衣衫早已被鮮血和雨水糟|蹋得面目全非，棱角分明的面龐憔悴慘然，原本俊逸非凡的身姿，在日夜肆虐的暴雨中搖搖欲墜，狼狽不堪。

這是她認識的東方千逸嗎？那個放浪形骸，桀骜不馴的東方千逸？那個心狠手辣，無視天下的東方千逸？他對水兒許是有幾分真心的，秋姍輕嘆一聲，淡淡開口：“水兒走了……無論是生是死，她都不會再回來……如果，你還有心，就幫我們找到那個神秘的菩提谷……把水兒，找回來……”

雨聲漸漸輕柔，許是因為暴雨的洗禮，許是因為秋姍的話語，東方千逸的眼神不再像先前那般黯淡無光，隐隐流露出一絲對生的渴望。

“如果……你，從來都不曾出現過……該多好……”秋姍透過如瀑的雨簾默默望向遠方，淺淡的話語随着雨聲幽幽飄散……

一葉山莊的東廂房，冷子塵給昏迷中的汝嫣晟掖了掖被角，靜靜看了一會兒，方走出房間，輕輕關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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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汝嫣晟看到冷子塵抱回汝嫣水兒的屍體，痛斷肝腸，當場吐血暈厥，到此時，都沒有清醒過來。

冷子塵木然地走進回廊，無力地靠着欄杆坐在長椅上，伸手在懷中取出一封信函，顫抖着輕輕展開，仰頭微微閉眼，絕望心碎的淚水自耳畔緩緩劃下……

師哥，千萬句對不起，也彌補不了水兒對師哥的傷害，替水兒好好照顧師姐，好好照顧自己，這是水兒最後的心願。

師哥，不要怪任何人，要怪只怪水兒自己，一切，都是水兒的命。

師哥，卯時去一花山莊別院接水兒吧！水兒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見師哥最後一面。

師哥，不要怪水兒隐瞞你，水兒不想做血菩提，如果有選擇，水兒只想做一個平凡的女孩子，平凡地過一生。

師哥，珍重，永別！

水兒絕筆

“水兒，你這個傻瓜，傻瓜……其實，在斷魂青煙對你不起作用的時候，師哥就知道，你就是血菩提，對于你的隐瞞，師哥不生氣，真的一點兒都不生氣！師哥只想保護你，只想讓你幸福，是師哥的錯，是師哥的錯！如果師哥再堅持一下，再心狠一些，哪怕強行娶你為妻，你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如果師哥再早起一些，早些看到你夾在門縫中的信函，你就不會為了那個混蛋斷送了自己的性命……師哥，對不起你……”冷子塵喃喃自語，任肆虐的雨水打濕衣衫，毫無感覺，淚眼模糊，望向雨中深處，“水兒，你用來生相守這樣虛無缥缈的誓言敷衍師哥，你真的好狠的心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