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漢水城(十)
姜越堅持要戴套,于修堅持不戴套,兩個都是很有原則的人,別指望誰會妥協。
大約僵持了有三十秒,姜越把套子往邊上一扔,“那不做了。”
“不做就不做。”于修也道。
姜越轉頭看他,神情是更加的氣急敗壞,“你有病吧?”
于修擡頭睨着他,“你有藥嗎?”
姜越提上褲子扭頭就走,急匆匆的去了洗手間忙活。于修看着姜越那火急火燎的背影,不知怎的就笑出了聲。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小兄弟,深吸了一口氣,緩了兩三分鐘,整理好自己就出去了。
外面,李少之幾個正在找人。
“诶于修哥!我們剛剛還在找你們呢,你跟姜越哥跑哪兒去了啊?轉過身就不見了。”
“哦,我跟你姜越哥去上個洗手間,沒啥事兒。”于修雲淡風輕的說道。
“沒事兒怎麽不接電話?”許缦突然出聲問,她的眼睛盯着于修,很奇怪的表情。
于修一癟嘴,“廁所沒信號吧。”
“姜越呢?”
“他便秘,得等會兒。”于修不輕不重的又抛出一句話來,把許缦憋了個大紅臉,姑娘的眼睛頗為氣憤的挖了他一眼。
“诶,姜越哥出來了。”李少之喊道。
于修回過頭,姜越氣定神閑的朝他們走過來,一臉酷哥樣。于修的眼裏露出笑意,姜越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麽樣,還好吧?”許缦走過去輕聲問道。
“嗯?”聽到許缦這麽問,雖然知道不太可能,姜越還是警惕的看向于修。
于修眼睛一彎,笑眯眯的模樣,讓姜越快要憋出內傷。
“姜越哥,于修哥他說你便秘。”李少之偷着笑道,“你倆關系挺好的嘛,連這種玩笑也可以開了。”
“誰跟他關系好了。”姜越現在是恨不得打死于修,但是不能發作,說完就徑直往出口走,他個大長腿,三兩步就出了酒吧。許缦也緊跟着追了出去。
“于修哥,你又惹姜越哥生氣啦?”李少之看着姜越的背影咂舌道,“姜越哥多大方一人,怎麽我覺得你老惹着他呢?”
于修聳了聳肩,“大概我們八字不合。”
他瞟了一眼旁邊一直盯着他看的銀發青年,打招呼道:“喲,小朋友,你怎麽還在這兒啊。”
蘭桑沒料到于修突然一下轉到他這兒來,又怕李少之說出什麽話來打草驚蛇,立刻道:“哦哦,我我是在這兒收集素材的,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學導演的呢。”
“呵呵,你兼職還挺多的嘛。”于修說道。
三人這時也來到了外面,雨還在下,李少之也沒在意他二人的對話,拉着人在雨中狂奔回了酒店。
接下來的兩天于修再沒出過門,連吃飯都是讓徐徐送到房間來,從早到晚關門閉戶。李少之他們第二天好像又去城裏玩兒什麽水上漂移,打電話讓于修去,于修表示沒興趣,挂了電話繼續睡覺。沒辦法,口糧不聽話,女娲石又不給力,于修只好靠睡覺來降低自己的消耗。
而且後面還有幾場于修要參與的重頭戲份,他可得養精蓄銳了。想到這裏于修心裏不禁皺眉,幸虧那天自己沒射,要不然得不着口糧自己還丢了寶貝,那他說不定會當場把姜越辦了。大不了霸王硬上弓!
休假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尤其是對于修這種過慣了閉關生活的生物來說,感覺就是打了個盹兒,一睜開眼,休假就結束了。在床上磨磨蹭蹭一會兒,于修還是起身給自己沖了個澡,清爽了一下。這會兒是晚上十點,于修覺得腹內空空,便下了樓随便吃了點東西。
外面還在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雨,餐廳這個點兒差不多沒什麽人了,于修就點了一碗稀飯一碟泡菜一小瓶二鍋頭坐在位置上慢悠悠的享用。夜色深沉,雨水沖刷着花壇裏的泥土泛着腥味,于修的鼻尖輕動着嗅了嗅,眼睛微微的眯起。
一輛深黑色的加長豪車停在酒店門口,車門拉開,從裏面跳出一個人高馬大穿着連帽衫的男人,車裏面有人遞出一把傘,卻見那男人頭也不回,邁開大長腿嗖嗖的就沖到了酒店裏。倒吓了酒店前臺一跳。
是姜家少爺,不知道又去哪裏風流了一圈。
于修将眼睛轉回來盯着自己桌面上的東西發愣,随着餐廳門口巨大的響聲他的眼睛也跟着轉過去。
姜越穿了一條特別顯腿長的貼身迷彩褲,腳上蹬了一雙黑色鉚釘深筒長靴,他連帽衫還沒取下來,正站在取餐口一本正經的點餐。從側面看過去,真是朝氣蓬勃年輕氣盛的很。
很快姜越敏感的神經就注意到有一道無法讓人忽視的視線打在他身上,警惕的撇頭看過來。
于修擡起手打招呼。姜越一看是他,眼裏頓時閃過一絲厭煩,不過那厭煩裏還夾着點兒其他的東西,倒使得在旁人看來姜天王的眼刀的威力也就沒那麽大了。
姜越取了餐就徑直走到離于修最遠的那個門口的單人位置,然後背對着這邊一屁股坐下來開始用餐,大概是桌子有點兒矮,姜天王的身形又過于魁梧,那微微弓着的高大背影怎麽看怎麽顯得可愛好笑。
于修展顏笑起來,就着姜天王可愛的背影清淺慢攆的喝起酒來。
姜越也沒理會身後一直黏在自己背上的視線,很用力的切着牛排,也不知他跟那牛排有什麽仇。等吃到嘴裏時,又覺牛排太老,不禁更加不爽。但既然已經開動了,姜越沒有浪費食物的習慣,他還是将那一塊不怎麽合口味的牛排細細切開,粗魯卻完整的吞進腹中。
餐廳裏這時莫名放起了一首爵士樂,混着深沉低緩的女聲,混着夜色中的雨聲纏綿,別有一番情韻。姜越起身離開的時候回頭瞟了一眼,于修的身子斜斜靠在窗戶上望着這邊,舉着手中的二鍋頭遙遙晃了一下。
姜越瞥過眼,拉着門的手松開,将那人清淺的笑意和充滿誘惑聲線的爵士音都關在了身後。
最近下雨,于修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聽到姜越在淩晨四點起來跑步。但是這一天早上,于修剛剛沖刷去身上的汗珠,便聽到窗外混合在雨中那細微卻不容忽視的,有節奏的呼吸聲。
于修忽然打開了屋子裏暖黃的燈,唰的一下拉開窗簾。夜雨中奔跑的人好似被這一動靜驚道,擡頭看去,只見瑞塔酒店三樓最靠右的那一扇窗戶前隐約的站着一個人影。
姜越沒有停下腳步,甚至沒有放緩節奏,他僅僅是擡頭看了那一眼,便又低下頭去繼續他從未停下的腳步。
一向敏感的姜越,這種反應很奇怪不是嗎?于修眼睛裏滿是贊賞的笑意,這個姜越果然絕妙的很。如果于修現在眼前有一面鏡子,他應該能從裏面看到自己琥珀色的眼睛正在漸漸變得深紅如血。
可是到底誰是誰的獵物?于修覺得姜越是自己的獵物,姜越又何嘗不自恃自己才是獵人。姜越在傭兵團七年,所執行的各種任務,不管從哪一種角度來說,姜越才是名副其實的獵人。
兩人各懷心事,卻殊途同歸。他們之間奇異的和諧,卻有立場堅定不移的對立。
這本是一場持久的對立戰,兩人互不相讓,在這個聲色犬馬誘惑如飛沙走礫環繞四周的世界裏,最大的可能其實是兩兩相忘,再也沒有結果。
姜越有姜越的人生,他家世顯赫,在娛樂圈的地位也是風生水起不可一世,根本不會為一個無名小卒去傷神煩惱。于修有于修的追求,他那上萬年的道行,他心底藏着回到那個世界稱霸的雄心。更何況一萬年的心境歲月,沒道理會在意一個區區凡夫。
若是沒有那一場說來就來恰到好處的意外,姜越說不定就真的不會将于修放在心上。于修也沒有刻意去做些什麽,他是想放長線釣大魚,不在意那麽點兒時間。所以當事情發生的時候,他也沒有預料到。
那是開工後一個少有的晴天,要拍一場爆破戲。就是阿七出賣線索導致女主角死亡的那一場戲。場地在一個偏離市區的山地上,早就搭建了将近一個月的臨時場地。導演怕明天又下雨,所以要争取在今天把這場戲拍完。工棚,攝像機,吊機,演員,道具,所有人員一步到位。
戲份很簡單:引燃炸藥,幾位主演走位順邊倒,臺詞都不用怎麽念。最重要的是讓攝像機捕捉到那些爆炸的鏡頭。
前面都沒什麽問題,爆炸聲砰砰的響,演員們則躲在另外的地方做動作。雖然有些驚心動魄,但好在都沒有大礙的完成了拍攝。
“好好好,終于完成到這裏了,大家都辛苦了,謝謝大家。”安華說道。然後讓副導演招呼衆人收拾東西,準備回去了。
道具開始收東西,攝像扛着攝影機,演員們都被方才的煙霧弄的灰頭土臉,此時都在拿着毛巾和水讓助理幫着倒騰自己的形象。于修那時候正在整理自己衣服上的灰,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襯衫,被弄了不少灰,心裏很不爽。
一邊弄于修一邊擡起頭随意的看着場地,只見方才已經被炸死了的許缦正在助理的幫助下弄那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許缦應該迫不及待的要換下身上的血衣服。李少之站在角落裏正仰頭喝水,一邊聽旁邊的助理跟他說話。
姜越站在場地中間正在跟一個武術交流,他好像還不是很滿意剛才自己的發揮,想要重新來一次最後一個鏡頭。兩人交流了幾句之後武術就跑到旁邊跟導演商量要不要重來,這時候就只有姜越一個人站在場地的最中央。
姜越此時的打扮是那個年代精英的穿着,頭發上打上發蠟整齊的向後梳着,白襯衫紮進西裝褲裏,腰間黑色的皮帶勒緊窄細的腰身,皮帶扣在燈光下散發着迷人的光,腳上的長筒皮靴擦的油光蹭亮。由于四周的光線都比較暗,姜越站在場地中央,頭頂的燈光打在他身上,就越發顯得他人身材修長,俊挺潇灑,帥的一塌糊塗。
于修笑的像只貓,眼睛漫不經心的瞟向天花板。
姜越的助理裏澤正拿着毛巾和水從遠處走來,姜越也正看着他。忽然這時候,姜越聽見——
不僅僅是姜越,在場所有的人都聽見一個聲音突然大叫道:
“姜越!!!!——”
那聲音似乎都破音了,姜越在那一刻還真沒聽出來喊他的人是誰。
他轉過身,一眼就看到了于修那張驚恐萬狀的臉。
順着于修的視線姜越擡起頭,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巨大了吊燈已經加速墜落——
“嘭——”
發出巨大的聲響。
那一刻現場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沒有人敢大聲出氣。副導演心裏咯噔一聲:完了,這回,真特麽要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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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