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兄弟

“蕭先生你找我有什麽事?”

“給你送衣服過來,這個理由夠充分嗎?”

“一套舊衣服而已,其實不用這麽麻煩。”蕭骁以為他們會把髒衣服扔掉的,沒想到還給洗了。

男人溫然一笑:“你還真信吶。”

蕭骁:“………”

對于蕭然态度的轉變,蕭骁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轉頭看着男人英俊的側臉,幾次欲言又止。

我都已經不抱希望了,你又來找我幹什麽……

蕭然也轉過頭來輕輕看了他一眼,“臉還疼嗎?”

他的語氣溫和,表情随意,像久識的朋友間再正常不過的關心,自然得讓蕭骁心中一陣恍惚。

沒聽到他的回答,蕭然繼續道:“昨天的事情,真不好意思,小雪被他父親和大哥寵慣了,最近學習壓力大,情緒不怎麽穩定,別人稍微不順她的意,她就會發脾氣,你別放在心上。”

蕭骁回過神來,忙搖頭道:“沒事,她沒傷到我,對了,這是要去哪?”

“想請你吃頓飯,順便放松一下,別拒絕我,就當是作為賠禮,好嗎?”

畢竟曾是血濃于水的親兄弟,雖然現在的蕭骁對于蕭然來說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但他對蕭然倒不像對柯文肅那樣充滿戒備,過陣子都要走了,現在有機會多看兩眼,蕭骁自然是不會拒絕的。

車子駛出收費站,上了高速便飛速馳騁起來。

蕭骁沒想到他們吃頓飯還要出市區,下意識地問道:“不可以就在市裏吃嗎?”

蕭然減了些速度,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怎麽,怕我把你賣了?還是擔心回去晚了蕭副局會生氣?”

蕭骁神情一愣,“不是,我只是覺得可以不用這麽麻煩的。”

蕭然顯然不打算聽他的建議,轉過頭将車再度加速,“看你滿臉疲憊的樣子,昨晚沒睡好麽?要不你先睡會兒,到了我叫你。”

看着路邊一晃而過的路燈,蕭骁知道他的反對已失效,也沒再堅持,摸着手機準備給蕭沖打個電話,結果竟然沒信號,他拿着晃了兩下還是沒信號,不禁有些疑惑,“蕭先生你的手機有信號麽?”

蕭然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有啊,你手機是不是壞了,要打給蕭副局麽,用我的打吧。”

其實蕭骁以前也有聽過手機信號屏蔽器之類的玩意兒,但顯然此刻他想不到那麽深,對方沒動機也沒必要,而且他倆都在一個車裏,如果是屏蔽器,為什麽他的手機沒信號蕭然的卻有信號?

再說對方是他親弟弟,蕭骁潛意識裏就對蕭然沒防備。

接過蕭然的手機,撥了蕭沖的電話號碼,意料之中的,無人接聽。

蕭然明知故問:“怎麽啦,他不接?”

蕭骁搖搖頭,“他手機設了防火牆的,陌生人的號碼打不進去。”

蕭然似乎很好心,還在不停地幫他出主意:“那你把你的SIM卡拆下來上我手機上打吧。”

他那真誠的眼神讓蕭骁心裏一暖,“沒事,用不着那麽麻煩,萬一換了電話卡那會兒恰好有重要電話找你呢,說不定等會我手機就有信號了,就跟他報個平安而已,不急着這一時。”

蕭然自然是不會再勸了,“那好,我給你調下座椅,你睡會兒吧。”

語畢便給蕭骁重新調了座椅高度,又換了首節奏舒緩的輕音樂。

如此細心地服務讓蕭骁心裏一陣感慨。

曾幾何時蕭然其實也是跟現在一樣對他體貼入微,還很善解人意。

後來交了女朋友,不知道為什麽,蕭然的脾氣就越來越大,對他的态度也是忽冷忽熱的,似乎有心事瞞着他,但無論他怎麽問,蕭然都不肯告訴他,有時問到他煩了,還得遭頓吼。

那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他被撞見和男人‘滾床單’那晚。

因為從那晚之後,蕭然對他的态度就直接轉變成了厭惡。

直到現在蕭骁都覺得他弟弟心裏應該還在怨他,不然昨天他就不會那麽淡定。

這會兒對他這麽好,肯定也是在為他女朋友扇了他一耳光的事情而內疚罷了。

蕭骁昨晚想他和蕭然的事情想到徹夜未眠,今天白天又忙碌了一整天,這會兒被《with an orchid》那舒緩的節奏和空靈的旋律洗滌着神經,感覺身體裏的疲憊一下子全湧了出來。

自顧自腦補了一會兒,不知覺中竟然睡着了,等到了地方,他都還沒醒。

蕭然也沒叫醒他,打開車窗,點了根煙,用手支着下巴,細細地打量着他。

不知是因為煙味太過嗆鼻,還是蕭然的視線太過赤(裸),蕭骁很快就醒了,一掀眼簾就對上了一雙幽深似潭的漆黑眸子,蕭骁不由眉毛一抖。

更加成熟的打扮讓蕭然現在的五官顯得比原來還要立體深刻,尤其是眼部輪廓。

當他很專注地盯着人看的時候,會給人一種含情脈脈的深邃錯覺。

平時被路人這樣盯着看,蕭骁覺得他們只是在盯他這副軀殼,其實與他無關,但這會兒被自己親弟弟這樣深情地注視着,他就有些不自在了,“你怎不叫醒我?等了很久了吧?”

男人笑容很溫柔:“其實才剛到,看,我一支煙都還沒抽完呢,下車吧,咱們先去吃點東西。”

進大門的時候蕭骁睡着了,看這裝潢設計像是在酒店,不過周圍沒标識牌也沒看到易拉寶,他不知道這裏具體是什麽地方,心中有疑問便順口問了一句,“這裏是什麽地方?”

蕭然轉過頭饒有興味地看了他一眼,“是不是除了蕭副局,你對誰都這麽防備?”

蕭骁被他噎得一怔,這回他還真不是在防備誰,只是因為習慣成自然——以前跟蕭然走在一起的時候,他有什麽不懂的就喜歡揪着蕭然問個沒完,剛他也就那麽下意識的一問而已。

回過神來,蕭骁忙解釋,“我沒有防着你。”你是我親弟弟,我防你幹什麽?

蕭然看他一臉緊張,臉上重新挂上笑意,熟門熟路地帶着人進了餐廳。

整個餐廳就只有他倆,這裏的經理似乎跟蕭然很熟,看見蕭然時笑眯眯地與他調侃了半天。

菜一道道上來,陸續擺了一桌。

蕭骁覺得自己可能就天生窮人命,享受不來富人們貴腐甜酒般的奢侈生活,每次一到這種高檔地方吃飯他就渾身不自在,跟屁股上長了痔瘡似的坐立不安。

別人口中美味佳肴到了他嘴裏似乎也沒比粗茶淡飯好吃多少,蟹粉魚翅跟粉絲一個味兒,冰鎮鮑魚的味道比鮮蘑菇好了那麽一點點,除了那道麻辣鲶魚,他對別的菜都燃不起吃的欲望。

蕭然用方巾擦了擦嘴巴,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眸光柔和地看着蕭骁:“你真像我哥。”

蕭剔魚刺的手一頓,擡眼看着他,心跳突然快了一個節拍,試探道:“長得像?”

蕭然搖搖頭:“不,習慣像。”

他哥從小就特別喜歡吃麻辣味的東西,而且吃魚得把魚刺完全剔幹淨了才敢往嘴裏放。

這點習慣,眼前這個人跟他哥一模一樣。

昨天在別墅裏聊天的時候,這家夥就一直在偷瞄他,那種小心翼翼又矛盾糾結的眼神跟他哥以前看他時的眼神簡直一模一樣,還有他說話的語氣、吃飯的動作、其他一些小習慣都特別想像。

他們都叫蕭骁,還都在G市呆過,要不是這騙不了人的身材和面貌,還有當年親自送他哥去火葬場的經歷,以及那份身份檔案在提醒着他,他真的會以為眼前這人就是他哥。

蕭骁聽到蕭然終于肯提起自己了,心裏不禁又燃起了希望,為了掩飾太過激動的心情,他一邊剔魚刺一邊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哥也在這個城市工作嗎?”

可是蕭然只說了兩句就不願再透露更多了,看着蕭骁又想把魚肉往嘴裏送,溫聲提醒道:“別吃那麽飽,這邊的藥浴還不錯,等下去泡會兒,吃太飽對身體不好。”

蕭骁一聽他這話心裏瞬間跟被潑了盆冷水似的,被澆了個透心涼,半天才淡淡的‘哦’了一聲,之後也一直恹恹的不怎麽吭聲了。

半個小時後,等蕭骁淋浴完畢出來,蕭然已經在池子裏泡上了。

以前夏天兩兄弟就經常只穿條內褲在屋裏走來走去,現在蕭骁也只穿了條平角內褲,絲毫沒有在蕭沖面前時那種尴尬,心裏十分坦然,就是神情有些沮喪。

蕭然神情惬意地坐在石雕椅上,眼睛似睜似閉,靜靜地打量着懷揣心事的某人。

衣服裹着時他還沒注意,脫了之後才發現這家夥身材還真不是一般的火辣。

臉蛋也生得這麽好,難怪蕭副局那麽‘正派’的人都把持不住給迷得神魂颠倒的。

蕭骁估計做夢都沒想到過某一天會被自己親弟弟算計。

下了池子後熱水蒸蘊着肌膚,舒服到每個毛孔都像在微張着嘴發出滿足的嘆息,疲勞的神經也在不由自主地逐漸放松,泡得他昏昏欲睡,也騰不出心思想其他了,瞌上眼簾準備小憩片刻。

不過十分鐘不到,他驀地又睜開了眼睛。

蕭然問:“怎麽啦?”

蕭骁起身想上岸:“我去看看手機有信號了沒。”

蕭然先他一步:“我去吧,順便把我的也拿來,如果你的還沒信號,就把卡換我手機上打。”

蕭骁沒堅持,身體軟綿綿的沒力氣,實在不怎麽想動,“那好吧,麻煩你了。”

蕭然上岸去幫他拿手機,這一拿就一直拿到蕭骁睡着了之後他才回來。

蕭骁沒睡着之前還以為藥浴有催眠作用才泡得他瞌睡連天的,從來沒懷疑過他弟弟是不是在他喝的東西裏放了安眠藥什麽的,等了幾分鐘人還沒回來,兩眼皮又跟牛皮糖似的,總想往一塊兒粘,他實在挨不住了,就小小松懈了一下,結果眼睛一閉上,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燈光朦胧,空氣微醺,蕭然坐在離床不遠的沙發上,眼睛盯着那不停閃爍的手機屏幕,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着扶手,微抿的唇角噙着一縷意味不明的微笑,一直蔓延到眼角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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