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冒犯
“小兄弟這名字倒是上口的很,我比你大上不少,喚你尹弟可好?”寧王爺對着別人總是随和健談,很容易讓人對他産生好感,這麽說着,果然那少年人同意的點點頭,反問:
“不知該怎麽稱呼……”
“竟瑤……”寧王爺在外總不願意用全名,不讓別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一來是為了安全着想,二來其實也是為了能夠讓別人都放松下來,不那麽拘謹,男人坐在早已經被少年人擦幹淨的大石頭上,修長白皙的手整理了一下黏在自己身上的裏衣,道,“叫我竟瑤兄可好?”
少年人當然答應了,而後便忙着自己的事,沒有再說些什麽話,只從身後的放在地上的背簍裏面拿出一些雜亂的植物,開始分類。
寧竟瑤定睛一看,說:“月眠草?”
少年人頓下手中的動作,有些詫異的看着男人,從剛才開始就帶着的淡淡的陌生感像是一下子消失掉了似的,問道:“竟瑤兄是如何知道這個的?”大概是聊到對方感興趣的話題,少年人注視男人的眼都有點點亮光。
寧竟瑤笑了笑,說:“……這個……以前曾在書上見過。”的确是在書上見過,寧王爺十六歲以前天天被聚休帝抱去禦書房,聚休帝在批改奏章,寧王爺就到處找裏面的有趣的書看,不說全部,大概十分之九都被寧竟瑤看過,并過目不忘了。
“哎……竟瑤兄家裏定不是大富大貴就是書香世家……”尹十四感嘆着,“畢竟這種草很是罕見,就連記錄這個的書都是珍本。”
寧竟瑤沒有接着尹十四的話說下去,而是問:“尹弟是專程來這山上找月眠草的?”
“不算是吧……”尹十四坐姿随意,但是就算是把袖子都撩起來,露出那結實的小臂,手上沾着泥土和灰塵,卻還是能讓人看出對方的修養,“陪朋友來的。這白頂峰附和月眠草的生長環境,就過來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有。”
“聽說着月眠草是可以治百病的好東西,尹弟可是沖着這個來的?”
少年人把玩着手中的一小把被分出來的月眠草,把雜草随意的扔掉,搖頭道:“只是感興趣罷了。不過……說不定以後會有用吧……”
寧王爺失笑。
雨還在下,并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因為暴雨而被烏雲遮住的陽光也徹底消失不見。層層疊疊的厚重的雲朵壓抑的讓人心生恐懼,不時發出的巨大雷鳴聲與仿佛要劈開天地的閃電,一下子将大地照亮的如同白晝,後又徹底暗下。
寧竟瑤與那少年鎖在的山洞很長,似乎與整個山體的其他山洞相連,不知如何形成,卻可以聽見最深處有滴滴答答的水聲,男人好奇之下有拿着一個簡易的火把與尹十四進去看了看,發現越往裏面走就越冷,後來還可以看到成型的冰柱。
就像是山頂那萬年雪一樣,終年不化。
只不過遇到這次的暴雨,雨水不知從何處深入,最後蜿蜒着沿着冰柱往下滴水。
回到他們生火的地方後,寧竟瑤便發現自己的外衣已經被烤幹,差不多可以穿了,便披着外衣坐回原來的位置上,看着尹十四往火堆裏面加柴……
經過剛才一同進去山洞最裏面的‘探險’兩人明顯更有話聊了些。
男人也發現眼前的少年看似随和其實心思細膩,或者也可以說是深不可測,極度擅長未雨綢缪。
只是看天氣覺得今天大約會下雨,便在上山的時候順便買了一捆柴,放在山洞裏,然後在采月眠草的時候順手帶走了突然冒出來的兔子。
于是乎,男人現在看着少年面不改色的把那還斷氣的兔子生生剝了皮,用鋒利的笑道劃開肚子,把那些內髒取出來的時候,居然連心髒都還在跳動!
寧竟瑤被那濃重的血腥味迷了嗅覺,總覺得自己身上都有了那種味道,不自然的垂下眼,心裏怎麽都看不透這個尹十四是個什麽樣的人。
明明才十五歲,卻生的如此高大,既有修養學問像是大家之子,卻又涼薄狠辣毫不自知。奇怪又神秘……
山洞裏不一會兒就彌漫着一股肉香,寧王爺貢獻出自己的酒葫蘆與少年人一人一口的将那自己釀的梅花釀喝了個精光,寒冷也被驅散不少,兔肉很是美味,被烤的恰到好處,一口下去雖少了點鹽味,卻絲絲爽口。寧竟瑤被分了兩個小腿,吃過後還舔了舔唇瓣,惹得尹十四以為男人還想要。
填飽肚子的時候,寧竟瑤又和尹十四相互了解着,知曉對方竟是從那不遠的千龍縣,即如今正在打仗的地方。不由得問對方此次回來是準備常住還是如何。
尹十四這個時候已經在用一些僅有的幹稻草鋪了個小小的靠墊,然後一邊招呼寧竟瑤一起過去靠着休息,一邊說:“大概在這裏能呆上個把月,好久沒有這麽悠閑了……”
“那還要回千龍縣?”
少年脫下自己的衣服蓋在自己和男人的身上,男人也不矯情,坦然受着,畢竟這晚上,他們怕是回不去了,定是要擠在一起禦寒才能誰的了覺了。
尹十四眸色不定的看着那火堆,說:“當然是要回去。”
“可是不久,蠻夷人說不定就會全面進攻了,千龍縣很難守住。”寧竟瑤淡淡道。
“為何?”尹十四眨了眨眼,那濃密睫毛下的漆黑眸子有一絲詫異。
“……”男人有些漫不經心,又有些無奈,“唔……猜的。好了,早些睡吧,說不定明兒一早雨就停了。”說罷,寧竟瑤幫尹十四那外衣好好拉扯了一番,蓋在少年身上,自己則稍稍的搭着,就側着閉上了眼。
少年看了男人那側臉,不自覺的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而後又往火堆裏添了些幹柴,才緩緩合上眼。
按理說,伴着雨聲睡覺,是最舒服的事情了。
可寧竟瑤此次卻總覺得身上不舒服,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卻終究抵不過後來湧上來的困意,睡着了。
少年似乎也睡着了,呼吸平穩,可是在感到肩上有什麽慢慢靠過來,最後輕輕靠在他肩上時,少年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眼底毫無睡意,看了看靠在自己肩上的腦袋,還有男人那被火光照耀的呈現金色的睫毛,心裏靜的,就像是山下那倒影着天空的湖泊……
可是,少年卻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那種帶着奇怪的卻讓人莫名躁動的味道!
還沒等少年找到味道的來源,靠在自己肩上的人卻發出似是難受的悶哼聲……
尹十四皺了皺眉頭,以為男人醒了,便低聲問:“竟瑤兄,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少年的聲音被壓的很低,在空曠的山洞裏就像是有着回音。
男人還沒有徹底醒過來,在半睡半醒之間,竟也直率的回答着:“……唔……肚子疼……”
因為都是男子,少年便直接伸手去輕輕按了暗男人的小腹,手掌心的熱度暖着男人的肚子,寧竟瑤舒服的不再發出難受的聲音,但是好景不長!原本又要睡過去的男人猛的驚醒過來,呆愣的一秒,随即脫離開少年已經半環着自己的懷抱!
男人臉色慘白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少年卻看了看自己從男人小腹拿出來的手,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最後看見男人方才坐着的地方有一片血跡才像是發現了什麽似的,滿臉不敢置信。
寧竟瑤心下一片冰涼,面上毫無表情,抓着少年外衣的手卻是越來越緊。
只聽尹十四說:
“姑娘,你女扮男裝……十四不知,多有冒犯多有冒犯。”說罷竟像是非禮勿視般背過身去,那瑩白的耳尖不知是被火光照的紅了,還是因為其他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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