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別說葉無莺對小蘿莉不感興趣,根本就不可能有所謂聯姻的意思,就算是有,也不可能會找這種開口就想殺她哥哥的小變态好嗎?
“如果我沒記錯,你與王臨祈應當是同母所生,傳聞中感情極佳。”
王臨初點點頭,“沒錯,這世上我最愛的人便是我那親愛的哥哥。”
葉無莺嘆了口氣,“若你出嫁,即便是資質比你哥哥更好,也無緣家主之位。”她應當不會是第二個葉無暇吧?
“這我也知道。”王臨初笑盈盈地說。
“那到底是為什麽呢?”
王臨初那雙漂亮瑩潤的大眼睛裏似乎已經帶上了微微的淚意,眼圈微紅,“我的哥哥已經漸漸長大啦,再不像小的時候。”
葉無莺第一次覺得和十歲小姑娘完全溝通不能,幾乎是帶着十二分的耐心問:“所以?”
“我父親說了,希望他到京城之後,盡力追求我那位表姐,即便是未來不能與她成親,也需得在她的心中占據重要的位置,”王臨初一邊說着,一邊語氣漸漸猙獰起來,“葉無莺,你還不曾見過我哥哥吧,他長得很好看,幾乎要和你一樣好看了!”
葉無莺:“……”他還真見過王臨祈,這位王家的天之驕子在官學大大的有名氣,他見過他不止一次。
恐怕王臨初的眼睛裏,她哥哥大概是帶着濾鏡光環所以她覺得能比得上葉無莺了,事實上王臨初長相清俊身姿高挑,賣相确實不錯,但如果拿來與葉無莺比,那遜色得就不止一籌了。
今上的女人不算多也不算少,絕對沒有後宮三千,湊湊卻也能湊出兩桌麻将,當初王貴妃初入宮的時候,只是個相當不起眼的低階嫔妃,哪知道短短十年,便給她爬上了貴妃之位。
這年頭後宮并不像真正古代那麽嚴格,今上也不怕她們能翻出天來,于是,後宮嫔妃與其說是純粹被鎖在院牆內的宮妃,倒不如說是皇帝專屬的秘書手下,他向來不喜歡柔弱無用的婦人,而能到他身邊的,必須個個都是上上等的資質,否則便要影響黑殷趙氏的下一代了。那些資質出衆的宮妃若是真被只用來服侍他,簡直暴殄天物,是以,她們住在宮內,每天也有不少繁忙的公務,皇帝要處理的許多事務,包括朝堂政事,她們都是可以參與的,同許多大臣也無多少區別,頂多多一個“皇帝的女人”的标簽。
因此,這王貴妃手段心計一樣不缺,處事也極有水平,方才得了今上的賞識。她是王臨初兄妹二人的嫡親姑媽,王貴妃所出的女兒自然也就是王臨初的嫡親表姐。
“就為了這種原因?”
王臨初反問,“不然呢,難道要等瞧見他讨好另一個女人的醜樣之後,再殺死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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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無莺:“……”
小朋友,你今年才十歲好吧?
“你放心吧,即便是你手下的人殺死了他,我也不會找他們報仇的,”王臨初又笑了起來,“因為是我要他死的,他若死了,我高興還來不及,自然不會報仇。”
葉無莺沒好氣地說:“感謝你的體貼,不過敬謝不敏,我對你不感興趣,對你想殺你哥哥這件事也不感興趣。”
王臨初顯得有些失望。
“更何況,這件事還沒發生,你動手得是不是有點快?萬一他根本去不了京城呢!”葉無莺又說,“若真到了那個時候,還不如你親手殺死他,死在別人的手裏,難道你不會嫉妒嗎?”
王臨初一愣,随即仔細想了想,居然興奮地點點頭,“你說得對,我就說方才怎麽有點兒不高興,是啊是啊,應該我親手殺死他才對!謝謝你葉無莺!”
她從窗臺處跳了下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裏。
葉無莺:“……”
這真是世上最可怕的兄控妹妹!
不論誰有這樣的妹妹,恐怕內心都是“日了狗”。
有了這麽個小插曲,葉無莺也發現了,王臨初本人對他确實是沒有敵意的,開始思索着是先找那真心要殺他的王臨祈的麻煩,還是先等他那兇殘的妹妹背後給他一刀再看情況要不要落井下石。
然後他發現,第二種要有意思多了。
這一晚很多人都沒睡好,葉無莺倒是睡得很沉。
第二天一早起來,他照例習武練劍,“叮”地一聲,脆弱的劍尖在那堅硬的石柱上又刺出一個凹洞來。
“啪啪啪”,青素拍起手,“少爺,照你這進度,怕是這個月就可突破到五級武者了。”她的口吻很是驕傲,因為葉無莺等若她的半個弟子,一路都是她教出來的,恐怕這世上再沒有比葉無莺更令人省心的弟子了。
葉無莺談了談那在他手上十分乖巧聽話的靈劍,“青素,我要換一把劍。”
“早該換了。”青素笑着說。
黑殷趙氏的功法,從來不适合這樣漂亮脆弱的輕劍,他們用的從來都是重劍,越重越好越沉越佳,根本不需要那些個花裏胡哨的額外用法,比如這把靈劍的凝霜功能,于葉無莺而言全然就是浪費,根本沒有絲毫作用。
至于該他用的劍,青素早就替他準備好了,
重劍無鋒,這把劍就叫無鋒。
它是跟着紅舞綠歌他們一塊兒從京城來的,在趙家的兵器庫中,恐怕也是十分不起眼的一把,黑黝黝的瞧不出顏色,劍刃不曾開鋒,顯得很是鈍重,劍柄不長,卻很細巧好握,即便是十歲的葉無莺,也能将這劍柄牢牢握住。劍柄中端雕刻着盤曲的鳥羽,直到尾端從展開的烏沉羽翅中伸出的鳥喙,線條都充滿一種說不出的兇戾氣息。然而,它的劍柄越是細巧,劍身就越是粗犷,甚至可以說是難看,若是讓一些講究的人來說,大抵會說這就像是插着根黑色竹竿的鐵疙瘩,醜到家了。當這把劍握在葉無莺手中的時候,瞧着對比太強烈,他長得秀麗精致,這劍卻沉重醜陋,但只有葉無莺自己知道,這把劍十分适合他。
之前用那把靈劍,實際上是他自己在抑制自己的破壞力,那樣脆弱美麗的劍承受不起兇猛的爆發力量,他要磨練的就是自己的控制力,所以他用那把靈劍用了三年。
這會兒,卻是不能再藏拙了,接下來的這一戰,必然兇險非常。
到最後那場測試的時候,平民學子們還不大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只覺得氣氛似乎有些不大對勁,世家士族之中卻分為兩種,一種傻乎乎地過于興奮,一種十分緊張臉色沉凝。
葉無莺和謝玉、顧輕鋒站在一起,瞧着還算平靜。
三人之中,不說顧家派了新的武侍,連謝家都出動了一個七級的供奉,可見這會兒大家都已經無視了那條不許帶武侍的測試規則。
官學的前堂上這會兒無比安靜,安靜到那些個什麽都不明白的平民學子都有些心中惴惴。
大家聽着那個熟悉的白胡子老頭講完測試的規則,這才看向發到自己手中的竹簡。
葉無莺打開竹簡的時候,謝玉和顧輕鋒一起看過來,卻見竹簡上非常簡潔明了地繪制了一只只于絕大部分學子而言十分陌生的兇獸形象。
“赫鳳山中兇獸足有成百上千種,現如今分為九檔,若捕獵到第一檔的獵物計一分,第二檔計二分,第三檔計四分,第四檔計八分,如此到第九檔,可計二百五十六分!”
這說法一出,衆人嘩然。
卻很快有個學子說,“第九檔乃是碧水靈蟒和雪月狼,莫說是捕獵它們,見到它們就該趕緊跑才是,五級以下的武者碰上它們都是死路一條,即便是五級,也未必打得過,還想拿這個積分。”
赫鳳山中的兇獸極多,竹簡上列出來的這些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絕大部分的學子大抵只能隊伍最下的三檔,若是強一些,大抵能到第四第五檔,再往上在他們看來不過純粹是看看而已。
“不錯,我希望諸位都要懂得取舍之道,并非最高便是最好,人生之途漫漫,若是當真什麽都要掐尖做到最好,過剛易折,并非什麽好事,這些個兇獸标注在竹簡上,并不是一定要你們去打那些不現實的兇獸的主意,選擇最合适自己的方才是人生之道!”老頭兒大聲說着。
然而,其實并沒有多少人真正在聽他了。
“第三場測試極簡單,內容便是——狩獵!”
葉無莺眯了眯眼睛,狩獵?這到底是狩獵兇獸,還是狩獵人,當真不大好說。
仍然是官學那巨大的靈力車,将這些學子們一股腦裝下了,直接送到赫鳳山的腳下。
比起博望城郊那片無人山脈,赫鳳山顯得更幽靜,更茂密,也更可怕。
計時的沙漏即将翻轉過去,他們需要在赫鳳山裏呆上七天,滿七天之後方可以離開,若是只求保命保險,自然可以找個安全的地方藏着,哪怕安安靜靜地睡個七天都無妨。
奈何,除卻那些平民之外,幾乎所有的世家士族都知道這一場測試意味着什麽,甚至有不少人深恨自己前兩場沒有用心,如今處于落後的狀況。
于是,之前一路遙遙領先的葉無莺三人便成了衆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一進去之後立刻往裏跑,越快越好。”他們各自自然有方法聯絡到自家的援手,但現在先要面臨第一個難關。
謝玉心領神會,“你是怕我們遭到其他人的圍攻吧。”
葉無莺點點頭,冷笑一聲,“規則裏面可沒說不能攻擊其他學子。官學這一手還真有意思,為了讨好上頭,難道犧牲某些個學子的性命也是無妨?”
這時候,偏偏是他們中唯一一個真正只有十來歲的顧輕鋒開口了,“官學不會在乎的。”
“為何?”謝玉問她。
“你可知道官學每年有多少學生?”顧輕鋒嘆了口氣,然後輕輕說,“今年算少的,也有一千五六百人,有些人在官學要待上十年八年,最少也需得五六年方才離開,于是,官學的學生越來越多,更何況,官學背後靠着的是龐大的大殷,和從這裏走出去的學生組成的關系網,即便是世家,有哪個吃飽了撐得去抵抗它。”
官學每年出來的學生太多太多了,在這個強調尊師重道的世界,确實很難與它為難。
葉無莺知道,顧輕鋒說的是實情。
“所以,等會兒一開始,我們便往東南方向跑,跑得越快越好,盡量不要失散給旁人可趁之機。”
“那是自然。”顧輕鋒眉峰堅定。
還未開始,他們已經注意到了那些落在他們身上不懷好意的目光,這和第二次測試不一樣,大家都是一個起點的。
上輩子的葉無莺實則還真的不相信一群不過十歲的小屁孩,會懷有這麽大的惡意,這回他絕不會再有什麽疑問了。有個詞叫天真的殘忍,放在這群具有一定武力值的孩子身上,這種特質會被無限放大。
他們中的絕大部分甚至還不太了解死亡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卻可以面不改色地用尖刀殺死別人。
葉無莺有時候也在想,小孩子還是手無縛雞之力好一些,若是給予他們一些能讓他們造成破壞的力量,那結局指不定比成年人能做出來的更加可怕。
成年人到底考慮得太多,還需糊一層至少看起來合理的外衣,那些個完全不顧及旁人目光的到底是少數。孩子的世界要簡單得多,所以他們的惡意也要直接兇戾得多。
當計時漏鬥翻轉,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葉無莺三人已經如同離弦的箭,疾射入了密林之中,不少盯着他們的人愣了一瞬,才趕緊跟上,可惜早已經找不到他們的蹤影。
葉無莺三人之中不說葉無莺本身已經處在突破到五級的臨界點上,顧家特地為顧輕鋒準備的靈步鞋貴到令人發指,但同時也好用到十分對得起它的價格,連謝玉都早有準備,她自己煉制的丹藥能夠短時間內提高內息,雖不持久,且對身體有一定的傷害,以她現在煉氣士的身份,以水靈力溫養經脈,這點兒傷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于是,即便是有人試圖追上他們,也是根本沒辦法做到。
越是往裏走,高大的樹木越是遮天蔽日,漸漸的連陽光都不怎麽瞧得見了。
官學倒是有發張地圖給他們,這樣的環境其實連辨別方向都變得不那麽容易,要在限定的區域內活動說起來容易,又沒有人給他們畫好線。
“我們不獵殺那些低級的獵物,只看七八九檔的。”葉無莺說。
顧輕鋒上前一步,握住了彎刀的刀柄,“前提是,某些人要給我們機會狩獵。”
葉無莺微微一笑,“就憑這幾個?”
青素他們也已經進入了赫鳳山,并在距離他們不太遠的地方,葉無莺沒有讓他們跟着自己,而是很簡潔明了地給了他們任務——成為獵人,狩獵赫鳳山內所有超過五級的人,某些可傷而不殺,王家的絕不放過。
這些個超過五級的人定然不可能是學子,這群十歲的孩子再逆天,也是沒有能超過五級武者的存在,那麽這群人就必然是武侍,或者是某些家族的供奉。
高級武者相互之間會有感應,煉氣士也是一樣,像青素這樣的八級武者,本身又精通隐匿之術,紅舞綠歌姐妹在這方面也是行家,而出身行伍的傅斌談凱江同樣很明白這裏面的門道,當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幾乎已經可以橫掃這片山林的其他高手了,尤其是同謝家那名供奉以及顧家的兩名七級武侍合流之後,這股力量自然愈加強大。
忽然,青素渾身一震,眼眸朝着前方的密林深處看去。
“怪不得王家如此自信。”紅舞深深吸了口氣,譏諷說。
傅斌神色平靜,“也難怪了,有這樣一個人在,他們自然覺得穩操勝券,定能要了少爺的性命。”
“九級武者!”一向寡言的談凱江臉色并不太好看。
對普通人而言,等級的壓制幾乎很難逾越,譬如紅舞綠歌姐妹身為七級,聯手之下卻能與八級抗衡,已經很值得驕傲,一個九級,即便是他們在場的所有人加起來,怕也是根本無法戰勝的。
“現在這要怎麽辦?”謝家那名供奉最先想要退縮。
他畢竟只是供奉,雖享了謝家的富貴,卻不代表舍得為謝家拼命,幾人之中屬他的忠誠度最低。
顧家的兩名武侍也有些猶豫,他們并不是屬于顧輕鋒的武侍,而是她的祖父,顧家現任家主的,得到的命令也只是保全顧輕鋒的性命,若是王家人沒有定要殺死大小姐的意圖,他們也沒有那個必要去和王家人硬碰硬。
青素卻微笑起來,柔聲說,“誰說我們只有這麽幾個人?”
身後的樹叢發出些微“簌簌”的響聲,一個穿得好似普通農婦的老太太慢慢走了過來。
“大巫!”
沒錯,大巫琉绮。
她依舊是那副樸素的模樣,滿頭銀絲,雙眼緊閉。
“有位大巫願意以極高的代價請我出手一次,為了他那塊品相十分不錯的巫石,我答應的事自然會做到。”她的聲音滄桑而平靜。
而她說的這位大巫,正坐在京城中最繁華的茶樓中,慢慢吹了吹茶杯裏綠色鮮嫩的茶葉,卻并不喝。
他不喜歡喝茶。
“你怎會知道……陛下定然會答應!你不是不修蔔術嗎?”他的對面坐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身着錦衣面如冠玉,只是坐在他的跟前,注定要被映襯得黯然失色。
“我從未說過他定然會答應。”
“你表現得太有把握。”
他終于擡起頭來,拂了拂他那以金線繡滿了金盞花的寬袖,單單是這一身的衣衫,就價值萬金,其精致華麗當真十二分引人注目。
這着裝深濃,從頭到腳都繁複豔麗到了極致的,自然就是司卿。
“徐惠商,我答應你進來坐一坐,并不代表有義務回答你這些無聊的問題,我不過是同你那祖父随口一提,他也就在陛下面前随口一說,再說了,我如何,陛下如何,又關你何事?”
他的口吻充滿譏諷,“若真要關心這些想要去摸座上那位的心思,也要等那皇長女當真招你為婿再來說吧?就憑你這長相,啧啧,我看難。”
少年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極其難看。
這就是他們一家人沒一個願意和這個徐夏行——哦不,現在有了巫號叫司卿來往的原因,這他媽性格陰晴不定也就算了,口舌毒辣陰陽怪氣,誰能喜歡這個變态才叫見了鬼!
“啊對了,最近我的心情好才來陪你說兩句話,另外,”他站起身來拿起茶杯,就這麽将那一壺十金的好茶倒在了那黃梨花桌子上,“這茶只聞着就很難喝。”
他的心情最近是真的很明媚,才會搭理徐惠商。
恐怕他的無莺真的要進京了呢。
真的……太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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