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二日殷盛挂着兩個黑眼圈坐在小板車上,由馬拖着跟在商隊中慢慢前行。

考慮了一個晚上,他終究還是決定留下,不論怎麽想,孤身一人在大漠中行走七、八天,就算不迷路也難以存活,更別說回到邊城了。

然而如果守城的将領無故失蹤多日,城中副将就要向上面禀報将領可能死亡的消息,若真拖了半個月再回去,勢必要面臨很多麻煩……

殷盛越想越郁悶,垂頭坐在小板車上,直到南宮樂出現在他面前。

「殷将軍,死了沒呀?」

南宮樂笑嘻嘻地問,讓殷盛氣得直瞪眼。

「托你的福,還沒死!」殷盛沒好氣地說。

南宮樂笑了笑,跳上了小板車挨着男人坐下,拍着他的肩膀,「殷将軍別這麽生氣,聽我說。這打仗嘛,知己知彼最重要,你說你對蠻人部落了解多少呢?你了解他們的分布情形嗎?了解他們的習俗嗎?了解他們的需求嗎?了解他們部落裏有怎樣的紛争嗎?跟着我去他們部落看看,你能發現很多有趣的事情哦。」

「你總是歪理多……」殷盛悶悶說,但看起來沒有剛才那麽不痛快了。

「這可不是歪理。殷将軍,打仗的手段不只一種,人命寶貴,你手下的每一個士兵都是其他人的兒子、丈夫、父親,若能夠用不流血的方式解決争端,為什麽不用呢?」

這個人燦爛的笑容令人分不清他是認真還是開玩笑,但說的話倒是在理。

殷盛看了他一眼,終歸沒有反駁。

駝鈴叮叮響着,殷盛的臉色漸趨緩和,好一會兒,他主動開口問道:「佟公子,你怎麽知道襲擊我的不是沙盜而是蠻軍?」

南宮樂道:「就說你要更了解大漠吧。大漠裏百人以上的沙盜團極為少見,你遇襲的那區域只有一個這樣的沙盜團,為首之人乃是一個眼角長着大黑痣的猥瑣男人,兇殘嗜殺,每回劫掠必定有他,但你卻沒有看到,此是原因其一。

「其二,沙盜的生活非常困窘,大多數沙盜身上的衣物都是七拼八湊而成,鞋子、武器對他們來說都是奢侈品,絕不可能像你說的那樣每一個都穿戴整齊。所以襲擊你的絕對不可能是沙盜。而會冒充沙盜襲擊你的人,你說,除了蠻軍還有什麽可能?」

「該死的!我要殺了他們!不行,我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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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盛憤怒地想要跳下板車,南宮樂卻用纖細的手掌輕輕一按,令他頓時動彈不得。

南宮樂不疾不徐地說:「急什麽,要殺他們的機會多的是……」

「你一個商人知道什麽?!」殷盛氣急敗壞地說:「我在這裏一天,杏山城裏有多少事情被耽誤你知道嗎!」

南宮樂眼睛一翻,不冷不熱地說:「那又如何,和我沒關系。」

「你─—商人鄙薄!說什麽知己知彼,分明就是舍不得這批貨物的利益!」

「我就是鄙薄,就是貪財,怎麽樣?」南宮樂眼睛一瞥,甩他個大白眼。

論口舌之争,殷盛哪裏是他的對手,氣得說不出話來,支支吾吾好半天,終于迸出一句,「不要臉!」

南宮樂倒是還沒反應,旁邊已伸出一把黑刀架在殷盛脖子上。

絲絲寒氣滲入肌膚,殷盛沿着黑刃向上看去,拔刀之人正是冬霖。

冬霖面色陰沉,冷冷道:「不許你對我家公子無禮。」

就算此刻性命掌握在對方手中,殷盛也只是硬氣地發出一聲冷哼,撇頭不語。

南宮樂呵呵笑了兩聲,輕輕推開了冬霖的長刀,道:「沒事,冬霖,收回去吧。」

冬霖遲疑了一下,才一言不發地收刀入鞘。

南宮樂笑咪咪地看着殷盛,道:「呆子,知道你這時候最應該做的事是什麽嗎?」

殷盛瞪着他。

「你應該好好伺候我,我心情好了,說不定就會早點送你回去了。」

南宮樂甜甜一笑,俊俏的面容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目光,這時的殷盛卻只覺得他很礙眼,更礙眼的是,他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已隔着衣物,在自己的大腿根部輕輕柔柔地撫摸起來,殷盛的思維還跟不上,身體已本能地有了反應。更可氣的是,少年見了竟朝他一眨眼,撅着紅唇似是撒嬌又似控訴一般地說:「小盛盛好色哦!只是輕輕摸了一下就有反應了。」

殷盛又是驚愕又是羞赧,突然明白了對方是在回敬自己那句「不要臉」,黑着臉一把撥開他的手,低吼道:「你放─—」

不等他說完,南宮樂已經跳上馬背,馬鞭一揚迅速跑走了,留下一陣笑聲和一句讓殷盛面紅耳赤的話,「小盛盛,你的小兄弟很不錯!下次哥哥再陪他玩!」

「你—─混蛋!」

殷盛大罵,卻不敢起身,只要一起身,難堪處怕是就要暴露出來了!

殷盛被迫跟随商隊前行,只能忍受南宮樂的救助和不時的打趣,每次都被欺負得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坐在小板車上生悶氣。

幸好南宮樂雖然惡劣但還知道分寸,說的話有時也頗有深意,殷盛這悶氣生着生着慢慢地也就氣不起來了,偶爾看少年俏皮的表情也覺得挺有意思的。

商隊走了四、五天,終于到達了第一個部落。

在部落周邊玩耍的孩子們看到了商隊,立刻奔跑着以蠻語高叫,很快便有幾個人從部落裏走出來,商隊裏也有人出去以蠻族的語言與對方交談。

殷盛聽不懂蠻語,看南宮樂笑咪咪的,便問:「你聽得懂蠻語?他們在說什麽?」

南宮樂道:「在寒暄。那幾個人就是族中的長老和富戶,我們商隊長年與他們部落交易,彼此都很熟悉。」

寒暄過後商隊進入了部落,部落裏的男男女女都跑了出來,哇啦哇啦地說了很多話,他們的表情似乎都很開心。殷盛打量着部落裏的情況,發覺似乎沒有自己想得那麽糟糕,他們身上穿着中原普通百姓身上常見的粗布衣裳,有的人外面套了個皮毛坎肩,腳上穿着皮靴或棉鞋,在天氣轉涼的秋天裏似乎還挺溫暖的。而帳篷看起來雖舊,也有修補過的痕跡,但都是完整、保暖的。

南宮樂将他拉過去,笑道:「商隊會去部落裏收東西,你要不要跟我去喝杯茶?」

殷盛想了想卻說:「不了不了,我跟着冬霖去看看。」

「那随你。」他也不阻止,任憑殷盛跟着商隊在部落裏四處看看,自己則跟着一名老人進了帳篷。

商隊和部落采取以物易物的方式,這些蠻人能夠拿出的東西大多是羊毛、乳餅、肉、藥材、席子還有各種獸皮,而商隊賣給他們的則是布匹、鹽巴、棉衣、棉靴等衣食相關的東西,還有少數幾件羽絨衣、羽絨被。

這種輕巧蓬松的衣服、被子特別保暖,對大漠裏的人來說是過冬聖品,不過這東西非常昂貴,需要用大量的東西才能換來一件。

殷盛本來有些生氣,因為商隊并不是如南宮樂說的那樣只販賣奢侈品,除了羽絨制品,其他都是生活必需品,可是多看幾眼便發覺其中的奧妙──商隊是用遠高于東西原有價值的價格賣出去的。

比如那布匹,只是下等的新織白疊布,在中原一匹大概二、三十文錢,到了這裏卻要用超過五十文錢的東西來兌換!

奸商、大奸商!殷盛在心中說。都說商人趨利,果然如此!

可即使是這樣毫不公平的交易,據說卻已經是最優惠的價格了,如果是其他商隊,剝削得會更嚴重。

不過這個消息并沒有讓殷盛覺得高興,因他忽然想到,佟樂用這樣「優惠」的條件交易,豈不是讓這些蠻人的生活變得更好了?

「啧,傻子!我才不做虧本生意呢。」

面對殷盛的質問,南宮樂不屑地撇撇嘴,翻身跳到了小板車上,又想捉弄他,撲在殷盛的背上摟着他的脖子,往對方的耳朵上吹着氣說:「小盛盛,你知道蠻族是如何組成軍隊的嗎?」

「你──幹什麽,快下去!」殷盛紅了臉,他實在難以接受被一個認識不久的男人這麽親密地撲到身上!

殷盛一邊拉扯着南宮樂的手臂,一邊又記挂着剛才詢問的事情,手忙腳亂地說:「蠻族的士兵都是從各個部落召集來的青壯年男子,這和生意有什麽關系?喂,你不要太過分了!」

說話間南宮樂已經轉了個圈跨坐到殷盛的大腿上,笑咪咪地摟着他的脖子。

這少年與自己相比身材略顯嬌小,可力氣卻一點也不小,他居然推不開!而越是拉扯,南宮樂夾在他腰上的雙腿就越是用力,簡直就像是……

從未與人如此親密的殷盛窘迫得連脖子都紅了,努力拽着南宮樂的衣服,試圖把這只「水蛭」從身上拉下去。

南宮樂卻好像什麽都沒感受到似的,笑着說:「小盛盛不要拒絕人家嘛──小盛盛,那你說說他們戰利品都是怎麽分配的?」

「除了進城後各自掠取,剩下就是按照軍功計算──你快放手!」

「不要!」南宮樂吐吐舌頭,「你說的沒錯,除了進城後的劫掠,就是軍功。剛才那個部落很小,全族不到兩百人,青壯年男子只有五、六十人,對他們來說,一場戰争可能會讓他們喪失所有的勞動力,但大部分利益卻會被大部落奪走。」

「此外,在休戰期間那些大部落也會來他們這裏搶劫,失去勞動力的他們根本毫無反抗能力,所以對這種小部落來說,如果不是無法生活下去,他們根本不願意發動戰争。」

殷盛的注意力被對方的話吸引過去,思考的同時,手上的力道也就漸漸小了,想了片刻,依然不解,「那又如何?就算你讓他們過上安穩的生活,令他們失去戰意,但主導戰争的是大部落,小部落只能被迫聽從大部落的命令,戰争仍不會停止。」

「這就關系到蠻族軍隊的組成問題。」

「組成?」

「對對,你別看一個小部落好像只有幾十名戰士,而一個大部落有上百名,但大部落就一、兩個,小部落卻有幾百個,所以實際上,小部落占據了蠻族軍隊将近七成的力量,但小部落是不可能知道這狀況的,他們只會覺得自己只有幾十個人,而大部落有幾百人,所以他們打不過大部落。」

南宮樂一邊用指尖在他掌心畫着示意圖,一邊解釋。

殷盛漸漸聽得入神了,完全忘記了兩人還以暧昧的姿勢相擁着,甚至感覺對方似乎要從自己腿上滑遠了,還下意識地扶了扶,讓少年靠得更近些,一點也沒發現少年在認真講述的同時,嘴角卻揚起了一絲竊笑。

他思考了許久,搖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想利用小部落去對付大部落。但你自己也說小部落厭戰,又不明白大部落的情況,你現在給了他們安穩的生活,即便大部落搶奪了他們的物資,只要能活下去,他們也就不會反抗,而且這些小部落太分散了,你怎麽能把這幾百個部落的人擰成一條繩?做不到,做不到。」

殷盛覺得自己已經跟上了少年跳躍的思維,沒想到對方卻連連搖頭,否定了他的猜測。

「不不不,你錯了。我不是要小部落自己去進攻大部落,這是不可能的,也不可能自己去聯合他們,我一個外人出面,很容易引起他們的猜疑和反感。」

「那你要怎麽樣?」

「你猜猜?」南宮樂俏皮地擠擠眼。

殷盛不由得苦笑,這怎麽猜得到,自己按照對方的思路走,走得沒影了,哪裏還找得到答案。

「猜不到,你說吧。」他無奈地問。南宮樂藏起來的結論太誘人,令他不得不妥協。

可這次南宮樂卻沒那麽好心了,他再次勾上殷盛脖子,紅唇微翹,吐氣若蘭,「你親親我,我就告訴你。」

殷盛一怔,終于意識到兩個人,還以極度親密的姿勢相擁着,腰更被少年修長的雙腿緊緊夾着,幽香滿懷,而更令他無地自容的是,自己的手在無意間已經滑到了對方的臀上──是剛才覺得對方要掉下去時随手扶一下的結果!

他的俊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又羞又惱地收回手,再次和「人形水蛭」展開搏鬥。

「佟公子,你、你快放手!你這樣實在是……有傷風化、有傷風化!快給我住手!」殷盛大聲叫道。

雖然從軍多年,他卻始終沒能學會軍營裏的那些污言穢語,之前還引以為傲的,潔身自好此刻卻讓他懊惱不已,面對南宮樂過分的舉止,他搜腸刮肚也找不到一個有力的詞來罵,差點連「不守婦道」都罵了──該死的佟樂可是個男人。

南宮樂發揮樹懶抱樹的精神,任憑殷盛怎麽拉扯都不放,一邊咯咯笑得暢快,一邊惡人先告狀地控訴道:「小盛盛,你太壞了!利用完人家就要把人家一腳踹開!奴家好傷心呢!」

殷盛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佟樂!你一個男人裝什麽女人?!給我滾下去!」

南宮樂總算在殷盛被氣炸之前放過了他,翻身跳上了馬背,留下一串得意的笑聲離開了。

殷盛苦悶不已,盤坐了一會兒,突然發覺自己身上還殘留着少年身上的餘香,怎麽拍都拍不掉,面色更黑。

到最後南宮樂也沒說挑撥小部落有什麽用,殷盛只能自己想──他可不想再去面對少年惡劣的玩笑!

商隊仍在大漠中行進,七、八天的時間裏他走過了二十多個小部落,殷盛身上的傷也在這樣的走走停停中逐漸痊愈,代步工具也終于從小板車變成了駿馬。

幾天後,商隊到了一個名為納薩的大部落。

千人和幾百人居住在一起的場面完全不同,一頂頂白色的帳篷連綿成片,數不清有多少,耳邊是孩子們的喧嘩聲、女人的交談聲、男人們粗犷的叫喊聲、牛馬的嘶鳴聲,種種聲響合成熱鬧的景象,讓在枯燥沙漠裏行進已久的商人們精神為之一振。

看到商隊的到來,部落中同樣有人迎了出來,這次是幾個青年男子,他們身上的飾品讓殷盛知道這些人是貴族。

為首的貴族青年用生硬的中原語言說:「佟家商隊,等你們很久了!」

南宮樂并沒有露面,反而拉起圍巾,将臉遮去了大半。

商隊這邊是由一個中年男子出面,他拱手笑道:「路難走呀,讓桑坦殿下久等了。」

貴族青年上前拉人,笑道:「你們中原人就是廢話多!來來來,我們等你可久了,上次說好的東西可都有帶來嗎?我們可是準備了很多好東西。」

「都帶了、都帶了……」

商隊中一部分人跟着貴族青年走了,一部分人向普通百姓收購東西,殷盛本來想跟去貴族那邊看看,不過他看到南宮樂一個人離開了隊伍,想想便跟了上去。

南宮樂似乎是随意走着,和坐在帳篷外的老人聊聊天,他們說的是蠻族語言,殷盛聽不懂,就站在一邊看,之後南宮樂又和婦女、小孩乃至各式各樣的人說話。大家似乎都很喜歡南宮樂,拉着他閑聊很久。

直到剩他自己一個人時,殷盛才上前和他并肩走着,并随口問:「幹麽把臉遮起來?這裏又沒有風沙。」

南宮樂白他一眼,「我長得如此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不遮起來被這些蠻人看上了怎麽辦?」

殷盛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頓時無言以對,只能轉移話題,「你剛才在幹什麽?」

「在了解敵情呀。」南宮樂踢着腳邊的草,漫不經心地說。

殷盛吃驚道:「什麽?難道剛才和你說話的都是你的細作?」

「什麽細作,他們是這個部落裏的普通百姓。」南宮樂往男人小腿上踢了一腳,表示對其愚昧的不滿,「和他們聊聊才能知道他們部落現在是什麽狀況。」

「那這部落現在是什麽狀況?」

「現在嘛……呵呵,貴族為了享樂已經将百姓剝削到了極點,今年牛羊糧食的收獲都不太好,而從天氣看,今年的白災可能會特別嚴重。還有主戰和主和的兩派貴族已經從發展為當面較勁,最後,就是那位英勇善戰、高瞻遠矚的首領大人年事漸高,就算想改變現況也心有餘而力不足,而且他的小兒子又是個喜歡享樂的廢材──喏,就是剛才出來的那個桑坦,反而他的大兒子是個麻煩。」

殷盛覺得奇怪,「蠻族是立幼不立長吧?」

「話是這麽說沒錯,不過這繼承之事還不就看是誰拳頭大。大兒子算是比較有本事的人,得到族中主戰派的支持,就算制度上是幼子繼承,但他掌握族中超過六成的戰力,最後鹿死誰手還很難說呢。」

殷盛默然,南宮樂的一番話讓他覺得,自己對蠻族的了解似乎真的太少了。對方眼上所說的事,他絲毫不知,他也不是沒想過派人探聽蠻族的內部情況,只是派誰探聽、如何探聽,諸多幕僚和将軍卻想不出一個好辦法──将商隊做為人選從來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

走了兩步,殷盛看到不遠處有個漢人跟一個長老模樣的人一起,不由得好奇問道:「那個人是誰?好像不是我們商隊的。」

南宮樂看了一眼,回答,「賀達長老的幕僚。」

殷盛大感奇怪,「可是他是個永人?」

「幾千萬的永人裏怎可能不出個永奸?」

南宮樂給他一個大白眼,還想繼續說什麽,但殷盛卻突然拉起領子将臉遮去,急促地低聲道:「佟公子,我們往旁邊走。」

南宮樂不說話了,依言和他走往另一個方向,等走遠了才問:「怎麽了?」

「那個人就是那天襲擊我的人!他身材特別高大,非常顯眼!還有他的臉,我不會看錯的!」

殷盛朝旁邊呶呶嘴,一個格外高大的身影從兩人眼角餘光晃過。

南宮樂摸摸鼻子道:「那個人是這個部落的第一勇士,叫塔木木。」

「也就是說襲擊我的就是這個部落的人了?」

「估計是。塔木木是主戰派的核心人物之一,部落裏最精銳的勇士小隊就是由他率領的,我想襲擊你的人就是那個小隊。也不知道是……」

最後半句話南宮樂是低着頭嘟嚷着說的,殷盛沒聽清楚,剛想問時,對方卻忽然擡起頭來看了他兩眼。

「喏喏,你把臉遮起來,別給人認出來,到時候就不好辦了。」

南宮樂解下了自己的圍巾繞到殷盛身上。他微微踮起腳尖,兩人靠得近了,一股微微的香氣鑽進殷盛的鼻子裏。殷盛被這股意外的香味吸引得看過去,忽然發覺對方白皙的面容就在距離自己不到一個拳頭的地方,如此近的距離下,只見對方又長又翹的睫毛在眼前搧呀搧,像兩把小扇。

殷盛看得有些發愣,不知怎麽的竟覺得這佟樂比許多女人都要好看得多。

圍巾已經纏好,将殷盛眼睛以下的半張臉都包了進去,只差最後打個結,而就在這時,南宮樂突然抓住圍巾的兩頭猛地一拉,将殷盛陡地拉到了面前。

鼻尖頂在一起,連嘴唇都差點碰到,剛才感覺恬靜的少年此刻露出了惡魔一樣古靈精怪的笑容。

「看什麽看得這麽入迷?覺得我長得好看了是不是?」南宮樂笑嘻嘻地說,故意往男人臉上吹氣,不意外的看到男人漲紅了臉。

「你胡說什麽……」

殷盛尴尬極了,掙紮着想要擺脫對方的束縛,不過南宮樂的力氣依舊很大,圍巾又纏在脖子上,越是掙紮越難受。殷盛沒辦法,只能微微偏過頭,企圖避開南宮樂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氣。

男人身上熏得這麽香幹什麽!殷盛忿忿地想。

南宮樂極其惡劣地再次把臉湊到他眼前,彎着嘴角,黑玉一樣的眼睛閃着水亮的光,像是認真又像是開玩笑地說:「小盛盛,不要害羞嘛,喜歡我就直說呀,偷偷看多沒意思呀。大家都是成年人,看對了眼就直接找樹林嘛。」

殷盛不明白,「找樹林幹什麽?」

南宮樂突地一臉扭捏,「你好壞哦,偏要人家說明白。找樹林當然是為了做快樂的事啊!」

殷盛一怔,這才反應過來,一張俊臉紅得快滴血。

南宮樂大笑着松了手,随手将圍巾打了個結,拍拍他的肩膀,樂呵呵道:「逗你玩的,看你那認真的樣子!等會你就跟在我身邊,充當我的侍衛,不然你這樣面孔全遮住的模樣,就算是在大漠上也很奇怪。」

「……知道了!」殷盛沒好氣地應了,又是一肚子火。

商隊的采購一直到傍晚時分才結束,南宮樂和殷盛低調地混在人群中不露面,一行人帶着各色貨物浩浩蕩蕩地準備離開了,然而殷盛卻感覺一股陰冷的目光紮到背上,他不敢貿然回頭,等商隊走出了部落,剛好拐彎時,他才偷偷側目看了一眼。不出所料,瞪着自己的正是塔木木那雙充滿了狂暴氣息的眼睛。

南宮樂似乎也察覺到了,低聲道:「他是不是認出你了?」

「……大概吧!」殷盛嘆了口氣。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他雖然不畏懼什麽第一勇士,但眼下和自己在一起的是商隊而不是軍隊,對方若真有什麽動作,這支商隊……

「不知道會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殷盛喃喃道,滿是歉意。

南宮樂卻笑嘻嘻地道:「算你這人有良心。別擔心,他要真敢來,我殺他個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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